无一郎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来。
“无一郎？”衿悠扭头望去。在她的记忆里，无一郎少有这种不搭话的时候。即使是在他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听到她的话也会回答几句。
“……抱歉。”
无一郎只说了这么一句，衿悠却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件事，顿时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可道歉的。计划是我提的，承担风险的当然应该是我。”
但还是让你受伤了。
无一郎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有什么温热的触感搭上了脸颊，旋即轻轻一扯。
“咕施唔……（干什么）”受脸颊影响，无一郎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
“让你别想那么多，”衿悠若无其事收回手，在被子里搓了下自己有些发烫的指尖，“比起被送到鬼舞辻无惨面前，轻伤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更何况，我们还得到了重要的情报，不是吗？”
她知道无一郎没法反驳这话。
距离珠世叛逃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很多情报是否有用还不清楚。如果能得到目前上弦的情报，那绝对是值得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见到鬼舞辻无惨本人。
有这番对话转移注意力，衿悠体内的痛意总算感觉上没那么折磨人了。她还欲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尖叫。
“衿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熟悉的紫色羽织飞奔进来，就要往她身边扑。
然而，那紫色羽织并没有成功，在离衿悠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就被迫停下了。
阻止她的，是背后拽住羽织的一只手。
“冒冒失失，”无一郎不知何时已经闪到浅野盈背后，面色也重新冷了下来，“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你的培育师连这点都没教过你吗？”
“衿悠姐姐已经醒了！而且我只是想看看情况！”浅野盈挣脱不开，只能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眼中的担忧简直快要凝成实质性的水汽，“刚才经过的时候我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找这里管家的婆婆问了一下才知道衿悠姐姐受伤了，就赶紧过来了。”
无一郎仍然没有松手，浅野盈见状已经准备扔羽织了。
衿悠扶额：“无一郎，让她过来吧。你应该听说过，她就是之前主公安排给我的搭档，浅野盈。”
只不过……在经过玉壶一战后，她的剑招再次得到突破。以后需不需要其他搭档，还真是难说。
想着还没来得及和自己搭档就有可能下岗的浅野盈，衿悠还是有些心软，任由她坐在自己身边：“我听说那天出任务时你们被鬼追杀了，战况如何，受伤了吗？”
就在她问出这句话后，衿悠发现，浅野盈的面色变得非常复杂。
就像是，盐罐和糖罐一起被打翻，混合在一起过了三天，已经完全结块才人发现的那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额……”不是浅野盈不想说，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三个队友。
那天离开之后，他们到了任务地点才发现，队友还有一个戴着野猪头套的少年。
本以为这个会稍微靠谱一点，结果做任务的时候，她的三个队友，一个在大喊“好可怕！”，一个在大喊“猪突猛进！”，还有一个……
想起和鬼并肩战斗的炭治郎，浅野盈的面色变得更复杂了。
听完浅野盈磕磕绊绊的描述，衿悠对炭治郎的表现倒是不意外。
只是其他两个……
“鬼杀队还真是，呃，什么人才都有啊。”
光听描述也能知道浅野盈那会究竟有多风中凌乱，衿悠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既然任务过去几天了还在藤之家，你也受伤了？”
“对，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浅野盈磨了下后槽牙，“在将鬼剿灭后，他们几个又因为炭治郎箱子里鬼打起来了。每个人都断了几根肋骨，结果居然比我还要快恢复。”
浅野盈指向门口：“他们又出任务去了，结果医生说我还得修养。”
衿悠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面对这些事，最后也只能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接收了这么多信息，衿悠也有些疲惫了。但看着面前眼神明亮的浅野盈，衿悠实在是想不出话来拒绝。
在心中排除掉拒绝浅野盈的第27版话语后，衿悠还是决定就这么听着吧。
拒绝什么的，实在有点不敢说啊。
身边的声音突然停下了，衿悠从纠结中抬起头，就发现浅野盈被无一郎拖了出去。
“好好休息，傍晚出发。”在留下这句话后，无一郎关上了门，浅野盈的声音听起来也越来越远。
终于松了口气，衿悠放松下来，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将体内躁动的血液压制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的影响，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有些升高。
另一边，被丢到庭院内的浅野盈不满地撇嘴：“想让衿悠姐姐休息，你说一声不就行了。”
随着对话的继续，她也看出来衿悠的疲惫了。本想再说几句就主动告别，谁知道直接被拖走了！
无一郎在走廊处坐下，显然不打算搭理她。
浅野盈转了转眼睛，向走廊处挪了一步。
刚才还像一尊木雕的无一郎立刻抬头，警惕地盯着她的动作。
浅野盈摸了摸下巴，眼神狡黠地凑过去。
她可是听过无一郎的名头的，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跟传闻中不苟言笑的霞柱明明一点关系也没有嘛。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衿悠姐姐啊？”
第45章 顺其自然
喜欢？
无一郎没有答话, 只是在确认浅野盈没有再向着房间里闯的想法后，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浅野盈撇撇嘴, 决定再添一把火：“我想也是。毕竟衿悠姐姐看起来完全没感觉。说不定，她只是把你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所以站在她身边的是我，不是你。”无一郎终于对她的话有了反应, “叫的这么亲热, 你对她的了解也就仅此而已了？”
“我不就比你晚进队几年吗？要是我和衿悠姐姐一起参加选拔......”浅野盈气结。
“但事实是我和衿悠一起进队, 而且我比你早成柱，”无一郎神情不变, “所以她的搭档不会是你。”
“顺带说一句, 衿悠现在的实力已经接近柱，接下来的任务里她可以跟上柱的速度了, ”无一郎又补了一刀, “被分配任务以来就没有搭档过的衿悠前搭档，恭喜, 你下岗了。”
等到衿悠睡醒，起来推开门的时候，就只看到了守在外间的无一郎。
“咦？盈呢？”衿悠打了个呵欠，“她的伤还没好, 不会又去执行任务了吧？”
“只有你会这么做，”无一郎神情柔和下来, 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她回去休息了，说是要努力修行。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 不再睡会吗？”
“受着伤还修行什么啊？”衿悠有些疑惑，想去看看她, 但又不知道见面该说什么。
衿悠能看出来，浅野盈将她当作信任的姐姐来看，可她并不想担任这个称号。
她不想代替浅野轻，成为浅野盈心中的“姐姐”。
值得珍惜的家人留下的回忆，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醒了之后不去看她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大家目前住在一起，有什么消息也能很快从管家婆婆口中得知。
去见的话，见面该说什么......但是不去见的话......
衿悠再次陷入了无尽的纠结。
“衿悠，”无一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纠结，“离日落还有半个时辰，要不要提前出发？珠世居住的村落需要穿过一条路。那条小路没什么人，我们可以走慢一点。”
没什么人的日落黄昏小路！
衿悠的眼神一下亮了起来：“好！”
眼见衿悠蹦跶着进房间整理装备去了，无一郎站到门外的走廊处等她，忽地想起那天恢复记忆后，他专程回到蝶屋，找到了正在调配药物的蝴蝶忍。
“想知道衿悠的心意？”蝴蝶忍放下试管，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关于这一点，无一郎才是与她相处最久的人吧？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身边的人并没有说话，如果是在失忆前，蝴蝶忍大概会以为他又在发呆。
“这我可不好随意揣测呀，”蝴蝶忍轻笑一声，目光停留在窗外的樱花树上，“不过，我想衿悠大概需要一个契机。”
“而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心意究竟是什么，自然会有答案。”
“无一郎，”他的身旁传来声音，是衿悠的，“出发吧！”
他抬起手，戳了戳衿悠的脸颊。
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无一郎淡定地收回手：“你之前也捏我了，这是回礼。”
“呃，你听我狡辩。我当时就是想让你别说下去，但是脑子一抽就……”
“不听。”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别走啊！好歹让我先带点饭团，巡逻可是要一个晚上的！”
“我已经带了，你要吗？”
“要！”
所以在那之前，就顺其自然吧。
两道身影踩着昏黄的余晖走入夜晚，而这样的夜晚，他们还会经历许多。
不必急于一时。
夜幕降临后，茶茶丸不知道又从哪跳了出来，主动走到了衿悠前方。
“这个地方还真是有够隐蔽的，他们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要设置这么多障碍。”
在跟着茶茶丸穿过两棵树，三堵破损的墙壁后，衿悠才看到了熟悉的别墅。
“终于来了，你们居然迟到了整整一天，”站在门口的还是熟悉的愈史郎，“为什么这次带了鬼杀队的人过来？你知道这会对珠世大人造成困扰吗？”
愈史郎的性格衿悠平时也了解，可这次对方一见面就将矛头对准了无一郎，这她可忍不了。
“如果不是主公大人的指引，你以为每代月见里家的人都能那么顺利地找到你们？”衿悠上前一步，“更何况，既然想借助我研究药物，让……鬼杀队的人来确认一下情况，不是对合作更有利？”
衿悠忽然意识到，在介绍自己和无一郎的关系这件事上，她有些卡壳。
说朋友吧，总觉得这种称呼不太准确，说是队友吧，又显得有些生分。
还未等她继续深想，愈史郎熟悉的怒吼就传了过来：“你知道要对着血液研究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吗！珠世大人那么做是在帮你！”
衿悠被吵得头疼，还没来得及开口，无一郎的声音便从她身后传来：“吵死了。仆从的素质这么低，看来这间宅邸主人也不会太高。”
“啊？臭小鬼你说什么？珠世大人也是你能污蔑的吗？”愈史郎青筋暴起，手中已经多了几张符咒。
“当然不会，毕竟我和你这位吵闹的仆从不一样，不会随便叫人臭小鬼。”无一郎手中刀刃已经出鞘，眼看就要运用剑招。
“愈史郎！”
“无一郎！”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一人一鬼下意识住了嘴，又互相瞪了一眼才作罢。
珠世的身影出现在愈史郎身后。向着衿悠微微点头后，才转身向着无一郎的方向：“霞柱时透无一郎，早就听过您的名号了，但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早见面。”
“我对你并不陌生，衿悠提过很多次，”无一郎收回刀，“我只是想了解衿悠的身体情况，两位随意。”
“那么，两位请跟我过来，关于月见里小姐和祢豆子的研究，也有了些新的进展。”珠世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方带路。
待到两人都落座，珠世才开口：“前段时间，炭治郎带着他已经变成鬼的妹妹来到了东京都浅草，并且撞上了鬼舞辻无惨。在我带他离开之后，鬼舞辻手下的鬼找到了我所在的宅邸，并发起了袭击。”
“炭治郎答应为我采集更为强大的鬼的血液，随后带着他的妹妹离开了。而我为了避免被鬼舞辻发现，也搬来了现在的地方。”
鬼舞辻无惨现在是这么好遇见的吗？衿悠皱起眉：“我与无一郎昨天也遇见了他。但鬼舞辻无惨当时处于一座巨大的地下城内，在被发现后很快就消失了。”
“那是鸣女的血鬼术，无限城。”提起这座城，珠世的脸色也有些变化，“那是一座能无限变化的城，由鸣女操控，是鬼舞辻无惨的大本营。”
“但鬼舞辻很谨慎，如果不是被召唤，就连上弦也不能随意踏入。那座城平时会随着鸣女的琵琶声移动位置，且常年在地下，很难找到。”
这么说，昨天无限城移动位置的时候，她确实听到了琵琶的声音。
“如果在无限城决战，鬼杀队岂不是会被分开？”
“这点不用担心，只要能让愈史郎找到鸣女的位置，他就能将其操控，”珠世替她添了杯茶，“到时候，主场优势反而会在我们这边。”
衿悠捧着茶杯。不得不承认，血鬼术只要用在正确的地方，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比如愈史郎，也比如她。
也许是看出衿悠的精神不太好，珠世主动转到下一个话题：“说回您的事情。祢豆子小姐的状态很神奇，已经被完全变成了鬼但还能拥有自我意识。如果再给我一段时间，也许我能研制出让鬼变回人的药物。那时候，您也可以摆脱困扰了。”
摆脱困扰吗？虽然一直期待着这件事，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