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痛苦已经持续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听到希望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不相信。
将翻涌的复杂心情压下,衿悠才继续说道:“我昨天战斗的时候……运用了鬼的力量,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您的药。”
对面的人明显一愣,脸色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能请月见里小姐伸出手臂吗?”
衿悠大概能猜到珠世要取她的血,也就配合着伸出手。
眼见身边无一郎的脸色变得比珠世还要凝重,还有空伸手拍拍他的肩:“没事的,例行抽血而已。”
无一郎看起来并没有被她安慰到,在珠世抽血的过程中,无一郎一直紧盯着她的动作。
冰凉的针管刺进血管,直到珠世拿着针再次离开,无一郎的神色才稍微放松下来。
“你也太紧张了,”衿悠有些好笑,“没事的。”
没见愈史郎都快把他盯出一个洞来了吗?
碍于珠世小姐没走远,愈史郎只能坐地笔直。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用眼刀剐无一郎。
衿悠甚至都能想象出来他的台词。
无非就是“不要用你的眼睛一直盯着美丽的珠世大人”之类的。
“月见里小姐,”珠世很快便返回了此处,急促的呼吸也掩盖不住眼神中的兴奋,“我能与您单独对话吗?关于……那个能力,我有了些新的发现。”
第46章 留下
直到无一郎和愈史郎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珠世才开口:“我原本以为,月见里小姐会让您的同伴留下来。”
“如果我能解释清楚这能力的来处,那我会的。”衿悠长叹了一口气, “关于能力,我大概弄清楚了。”
修正的能力强弱,取决于她与这个世界的融合程度。
不如说, 是和鬼杀队的融合程度。
在她进入鬼杀队后, 十几年间只能修补些衣服的能力才开始变强。在途中想要退出鬼杀队的时候, 能力也有过短暂的消失。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衿悠让鎹鸦给自己的母亲送了封信。
既然母亲知道鬼杀队最终的结局, 那对于她这个意外人物的参与度, 应该也有所了解。
前段时间,她收到了母亲的回信, 信中只有寥寥几句话, 但也足够验证她的猜想了。
修正这能力和她身上的血液一样,都是一把双刃剑。
也许, 当她的修正能力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最先被修正的对象,就是她自己吧。
她目前能做到的事实在不多,但过早坦诚能力只会让自己背上不必要的期待。
如果将她的能力算进战斗力, 哪怕只有一点点超出预期。这份空虚的期待,也许会在某一次战斗中就会成为破绽。
真的将能力坦诚的话, 鬼杀队内头脑聪明的大有人在。至少, 她不信主公猜不到过度使用能力可能造成的后果。
上次与母亲面谈时,母亲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一直让她有些在意。
只要你想, 就能回去。
但,衿悠觉得, 无论自己最后能不能回去,她现在是鬼杀队的一员,就该专心做些杀鬼的事。
其他的,没有必要。
月见里衿悠,只要履行自己斩杀恶鬼的职责就好。
所以,暂时让她将能力隐瞒吧。
“一个鬼的血液已经够麻烦了,”衿悠又从兜里掏出颗糖果,“要来一颗吗……啊不对,珠世小姐不能吃这个的。”
“那个糖果……”今晚珠世皱着的眉就没松开过,“月见里小姐,那是您自己做的吗?”
衿悠满不在乎地点头,将糖果扔进嘴里:“当然,手艺不错吧。”
见衿悠明显不打算说更多,珠世也只得任由她动作:“是啊,做的很棒。”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衿悠便从房间内出来了。
照常跟随愈史郎穿过树木和墙,衿悠又回到了熟悉的村落中。
说是村落,但其中只住着几户人家。夜还不算太深,低矮的土房子里点着灯火,聚在一起起来竟也分外明亮。
也许是被珠世特地提醒过了,房子周围都种着紫藤花。清新的香味不时飘来,连身上的酸痛好像也减轻了几分。
“那我们走咯,”衿悠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向着愈史郎挥了挥手,“今晚的巡逻还没开始呢。”
没得到对方的回答,衿悠耸耸肩,只以为对方还在生她带人来的气。
衿悠转过身准备出发,身后却传来意想不到的话语:“喂。”
“你可别死了……我的意思是,珠世大人很在乎你的血液。”
关心就关心,最后一句明显是在找理由嘛。
衿悠愣了一下,旋即笑意盈盈地向背后挥挥手:“好,我努力。”
直到那点微弱的灯火也消失在黑夜里,衿悠才有些惆怅地放下手臂。
“很高兴?”无一郎扭过头。
“嗯,怎么说呢,”身上的伤口传来些许痒意,好像已经顺着血管蔓延到她的心里,“就是觉得,努力杀鬼真是太好了。”
身边的人微微翘起嘴角,随即笑容越来越明显。
“嗯,能帮到其他人,真是太好了。”
因着昨晚突然的战斗,衿悠今晚先与无一郎走了一圈昨夜没来得及巡逻的地方。好在,这些地方都没有发现鬼的踪迹。
在确认完后,衿悠又回到了之前感受到目光的村落后方。
虽然已经知道那些鬼是冲着两人来的,但衿悠并不能确认那天晚上有没有其他鬼在此处待命。
如果真的因为他们的战斗引来了其他鬼,哪怕是最低级的鬼,也足以给这个村庄带来灭顶之灾。
“真是奇怪,这座山还是没有什么鬼的气息,难道我们那天晚上只是刚好撞上了鬼吗?”衿悠有些想不通。
下弦一,上弦五,甚至连鬼舞辻无惨都来了,衿悠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意外。
无一郎显然与她有着同样的看法:“即使柱有着固定的划分区域,巡逻的路线也并不是固定的。杀死的鬼会确认化为灰烬后才离开,它们不会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线索似乎就断在这里了,衿悠有些烦躁。
这种感觉很不好。鬼能掌握她的行踪,衿悠却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做到的。
就算当时的计划是用她引出鬼,但如果到来的鬼实力远在两人之上,那么原本是猎人的鬼杀队就会变为猎物一方。
这算是阳谋了,鬼舞辻无惨也一定能看出这一点。之后他们遇到的战斗只会越来越艰难,如果没办法做好准备,迟早会有翻车的一天。
衿悠收回思绪,准备叫无一郎去下一个地方巡逻。
相比起在这里苦思冥想一晚上还可能得不到什么情报,还是先保证眼下不会有人受到恶鬼伤害比较重要。
蹒跚的脚步声在山中响起,听起来像个小孩子。衿悠与无一郎对视一眼,跳到树枝上掩盖了自己的身形。
这座山基本没什么人会过来,这道脚步声听起来也不像是兴致勃勃来探险的,在这种前提下,这个人就很可疑了。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很虚弱,明明只是几分钟就能走到的一段路,衿悠却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那道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整体看起来很憔悴,消瘦到看起来只剩骨架的身躯让衣服看起来空荡荡的。
俯视加上视线被遮挡,衿悠看不清更多细节。但就在她专注盯着下方人影的时候,身边无一郎的呼吸忽然乱了一瞬。
细微的树叶摩擦声响起,幸好下方人影走路时也会带起声音,树上这点微小的动静并不会引起注意。
手心被身边的人握住,衿悠感受到带着茧的手摊开自己的手心,在其上描出“见过”两字。
毕竟是常年握刀的剑士,无一郎的手并不怎么细腻,还带着许多细小的伤疤。
但衿悠却觉得,只要能握住那双手,无论是怎样慌乱的时刻,自己也能镇定下来。
在察觉自己的想法后,衿悠有些懊恼。明明是发现重要线索的关键时刻,但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最近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看来回去之后,得去蝶屋看看。
衿悠收回思绪,思考着无一郎刚才写下的话。
无一郎曾经向她提过,他在这里巡逻的时候,见过一个孩子,并将他送了回去。
当时两人都以为只是哪家的孩子在山上玩累了,却没有将人类与鬼可能存在的关系联系起来。
在见过下弦一的血鬼术后,衿悠不禁猜测,那只鬼不会是用血鬼术为孩子编织了梦境,用以控制他们吧?
树下的在树下转了几圈,又喊了几声后,便喊着某个词渐渐走远了。
距离太远,那个孩子看起来又太过虚弱,衿悠只模模糊糊听到一句“魇梦”。
这应该就是下弦一的名字了吧?
这样看来,这座山没有多少鬼的气息也可以解释了。毕竟一只鬼行动的时候会留下不少气息,但如果只是一只手,那能残留的气息就会几乎察觉不到。
衿悠并没有急着落地,而是选择在不同的树木之间穿梭,直到出了森林,才与无一郎跳下树。
“那个孩子……下弦一有可能还会回来。”衿悠眉头紧锁,“要带走他吗?”
“如果是用来替鬼监视,一个孩子不够,”无一郎摇头,“你不能再出现了。接下来让隐在白天的时候去排查,看看附近还有没有这样的孩子。”
“也只能这样了。”靠他们两个确实很难调查出什么,但如果是人数众多的隐,调查速度应该会比他们快的多。
此刻的村庄已经没有灯火亮着,好像没有人发现村中有一个孩子不见了。
敲了几家的门都没有人回答,衿悠也只得暂歇打听那孩子身份的打算,让无一郎的鎹鸦去通知附近的隐了。
等等,鎹鸦?
衿悠的脸色蓦然变得难看起来。
她昨晚接过高德送来的信,读完之后换衣服出门,然后关上了门……
高德是不是被她关屋子里了?!
果然,她就说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和无一郎巡逻的时候,基本都是对方在认路,她也就习惯了跟着无一郎行动。
时间一长,她就完全忘记了原本的向导……
衿悠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回去之后,高德会怎么骂自己了。
这次带肉干都不好使了吧……
“霞柱时透无一郎!月见里衿悠!”鎹鸦的叫声忽然在头顶响起,衿悠抬起头,发现是一只从未见过的鎹鸦,“凌晨时刻立刻赶回总部!柱合会议即将召开!”
怎么又提前了两个月?!
鎹鸦在说完后就飞走了,但衿悠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通常来说,变更柱合会议的时间,只会是因为鬼杀队内部出了什么事。
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第47章 吵闹的柱合会议
再怎么奇怪, 巡逻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在村庄内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他们赶回总部的时候,柱合会议已经开始了。
呃……也不能说是开始?
隔着老远衿悠就听到了院内的声音, 但当她真正推开门,看到面前混乱的景象时,还是有些懵。
柱合会议不应该是安静而郑重的吗?眼前这些在吵闹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那个向来过分敬重主公, 连她摘了主公院里几株紫藤花都要追她二里地的风柱, 正拎着一个箱子往主公所在的走廊里跳?
那个向来待在树上的蛇柱, 正一反常态地半蹲在庭院中央,死死地压着一个大喊大叫的少年?
其他柱似乎感觉不到这些反常, 也没有人阻止这些在主公面前堪称无礼的行为。只是瞪大眼睛, 盯着风柱手里的箱子。
岩柱……岩柱倒是一如既往地流着泪双手合十。
在这种看起来就很不寻常的气氛里,岩柱的反应就格外令人安心。
太好了, 至少这院子里的人不是集体被夺舍了。
“衿悠, 能看见你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主公倒是对这一切很淡然,还有空向着她打个招呼。
一时间, 院内的目光全都向着衿悠投了过来。
衿悠:?
你们看我干什么,看地上那个啊!
这次的闹剧怎么看都和地上那个少年,以及风柱手里的箱子有关吧?
幸好那边走廊下的风柱没有在意这些,手中的刀径直刺进了箱子内。
箱子里传来“咚咚”的声音, 地上的少年也发出怒吼,大家的目光又移了回去。
但有一个人是意外。
“衿悠, ”蝴蝶忍悄无声息落在她身边, “那个孩子,你应该见过, 对吧?”
被蝴蝶忍这么一说,衿悠才想起来去看地上那个少年的样貌。
之前她太惊诧于柱们奇怪的行为, 反而忽略了地上那个。
在蛇柱的压迫下,那个少年已经说不出话了。但仅凭头上明显的伤疤,衿悠还是一眼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