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纸鹿【完结】
时间:2024-10-12 14:32:24

  从胭脂阁出来,已到了正午时分。
  陆迢进去时身怀巨资,出来时两手空空。
  秦霁进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多了好些首饰和胭脂。
  两人面色倒是一样,都恹恹无神。
  陆迢瞧了一眼她的手腕,上面仍和来时一般,什么都没戴。
  “去不去酒楼?”
  “不想去。”秦霁摇摇头,靠在车厢,闭上了眼。
  那个人她一定见过的。
  他颈后的那一块黑斑都能和她记忆中对上。
  在哪里呢?
  *
  回到风来园,陆迢进了书房。
  他此行,并不是要查错案昭冤雪,而是为了取证。
  矿上逃出来的疯少年这两日正常许多,已被暗中送出了济州。
  济州背后那人已经知晓了“孙谦”的心思,不然也不会叫杨六说什么胭脂阁。
  今日这趟算是拿钱在那些人手里交了投名状,离后面的计划已经不远了。
  快则十余日,慢则一个月,这里的事情便能结束。
  陆迢将今日胭脂阁内种种疑处写下,待要封缄,目光触到了摆在案边的草上。
  是铜钱草,秦霁把它们种在茶盏里,昨日送来给他赏玩。
  自从那夜答应了她不必等多久,她对他显见变体贴了些,像他们最开始的时候。
  这些东西叫他看清了秦霁的心思:她很想走。
  陆迢眉心轻敛。
  若能说的来,再好不过。若是说不来,那他亦不拘用些手段。
  今日拿的那个镯子还放在身上,陆迢摸出来,仔细看了一遍。
  会走成哪一步?他也不清楚。
  总之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了。
第078章
  夜里有雨,马车停下,赵望先在下边撑开了伞。
  踏进前院,他往里边一瞟,眼睛不由睁大了些。
  他们今日回来的比平时还要晚上两个时辰,今日还下着雨,听雨堂在这会儿竟还亮着灯?
  正在走神,手里的伞被从旁接走,赵望一转头,他家大爷往净室去了。
  陆迢从净室出来,雨已经小了许多。
  听雨堂中,几盏暖光将门格映出了澄黄的颜色。
  推门进去,没在榻上见到秦霁的人。
  往里走了几步,才在另一侧看见她,人趴在案边睡着了,裹在斗篷里,露出的半张小脸冒着团酣红。
  案上有些许乱,用过的笔墨搁在一边,肘旁是本新出的游记,最下面还压着张纸。
  陆迢倾身,握起她的手移向一旁。
  压着的纸上绘了副地图,其间的标注很是详尽。
  这么早就想着走了?难怪这几日肯对他上些心。
  朱笔在镇江一处留痕,一直往上,弯弯折折,最末尾的落脚处被她另只手给挡住了。
  陆迢覆上她另只手背,才刚刚抬起,秦霁一挣,便醒了。
  睁眼便是四目相对,她直起身子,“大人。”
  陆迢闻到了浅浅的酒气,视线从她身侧偏过,看见了地上半倒的酒坛子,心中把司未这笔帐记了下来。
  他攒着眉“嗯”了声,还没问她,下颌先被嫩白的指头给抵住。
  柔软的触感在他脸上点了两下。
  秦霁疑惑地看着他,“你的脸呢?”
  陆迢在净室已把那张假面揭了下来,闷久了脸上并不好受。
  他没回她这个傻问题,抽出了压在最下面的那张纸,反问她道:“在看回去的路?”
  她喝醉的样子他是见过的,又乖,又老实。
  果然,面前的小姑娘点了点头,笑意盈在眸中。
  “现在快要八月,等我回去的时候,运河或许会冻上。走陆路要麻烦一些,我要先准备好。”
  陆路麻烦的何止一些?
  曲曲折折的路还是其次,一路上的山贼骗子,连一个男子也不定会遇见什么,何况她一个落单的姑娘?
  便是如此,也不想要等开春再走?
  陆迢看了看手里这张纸,朱笔到了京城下面便未再往上,停的没头没脑。
  应不会去京城,往那儿走简直是自投罗网,他又看了一遍这断尾的地图,把它撂在了案上。
  他捧起她的脸,“不去京城,你要去哪儿呢?”
  秦霁睁着一双杏眸,只是望着他,唇瓣紧紧抿着,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乖,倒还不傻。
  陆迢挑眉,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秦霁刚被放上茵褥,便仰起了小脸,声音醺醺然,“大人,今日下雨,我给你熬了姜汤。”
  “这么慇勤?”陆迢抬手取下她的发簪。
  “叮”地一声,帘钩被碰落,湖蓝织纹的纱帐像一圈涟漪,荡入夜色当中,帐外一点烛火模糊成了一圈圆影。
  他抬手撑在她腰侧,“怎么谢你才好?声声。”
  夜风骤起,外面的雨变重了起来。
  雨柱轻打花枝,摇摇颤颤,应和着床边轻晃的火苗。
  直到小姑娘的泪花险些掉出来,陆迢方才堪堪停下。
  他抽出身,再舍不得往她脸上咬,目光上下找了一遍,最后停在捏着被褥的嫩白葇荑之上。
  拿起她的手,对着圆润柔软的几个指头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睡吧,我帮你擦干净。”
  秦霁是委屈的,可架不住太累太困,听见一个“睡”字就盖上了眼帘。
  翌日清早,陆迢刚把寝衣换下,一转眼,床上的小姑娘已经坐了起来。
  秦霁昨夜睡前喝了酒,因着头疼醒的比平时早。一手捏住松散的衣襟,睡眼还惺忪着,在床上摸摸找找。
  陆迢捡起地上那条软绫系带,回到床边,示意她抬臂。
  “你知不知道南边的山匪要比北边多?”
  秦霁第一下还不明所以,视线落到地板那张纸上,又明白过来。
  昨夜好像和他说过了。
  虽然并不清楚哪边山匪更多,她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知道。”
  陆迢给她系好系带,回头往那张纸上瞥了眼。
  他声音轻忽,像是随口一提,“不如等明年春日走水路?”
  “我不。”秦霁脑袋疼了起来,拍开他的手,拒绝得很干脆。
  “等”这个字,她自己说还算是个安慰,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有些刺耳了。
  不是等,是熬。
  已经很久了。
  秦霁做完后意识到不妥,手往一边挪了挪,捏住他的尾指,小声找补,“我是怕麻烦大人。”
  陆迢面色如常,抽出手,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秦霁藉着头疼冒出来的小脾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迎着男人的目光浅浅一笑。
  望着陆迢出了门,她长叹一口气,又躺回床上。
  好累。
  他好难对付。
  等秦霁洗漱完,陆迢已经去了州衙。
  听雨堂偏厅。
  司末端了解酒汤进来,她昨夜一时兴起买了酒,自己喝完还不算,给秦霁也来了一小坛。
  幸好她留有一点分寸,给秦霁准备的是果酒,今早这才险险躲过一大劫。
  司未把解酒汤端到秦霁面前,心虚一笑,“姑娘,你今日起得真早。”
  虽说是果酒,她记得也被姑娘喝去了不少。
  秦霁笑一笑,“我酒量好像还不错。”
  这一日,她仍是在房里看地图,计划着怎么去甘南。
  陆迢说的对,路上还会有山匪,她选路时没把这条放心上,好些地方得重新考量。
  秦霁新取了罗纹纸,在这上面勾勾画画。
  一条条墨水自毫尖溢出,天色渐也被洇染成一片浓夜。
  昨日一场秋雨过后,天又冷了不少,风从格窗的间隙吹进,秦霁穿着披风,仍是打了个寒战。
  司未见状道:“姑娘,我去将熏炉取出来可好?”
  “不用。”秦霁刚说完,又在司未眼皮底下打了个小小的寒战。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想换一件厚实的披风,有夹层的么?”
  秦霁穿的衣服一向是司未拿出来的,穿过的便都放在了听雨堂,但司未寻常拿衣服的的那间房里应还备了她换季要穿的衣物。
  近日天气凉得快,秦霁身上这件披风便是司未今早新拿过来的。
  司未应道:“应当有的,我这就去瞧瞧。”
  秦霁站了起来,“我同你一起去瞧瞧。”
  或许有厚些的斗篷,她回去的路上能用得着。
  司未欣然答应,“好,我照着姑娘。”
  东次间。
  黑漆描金的两个箱笼并排摆着,打开来,里面已经空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衣物都分类叠放得整整齐齐。
  秦霁目光稍顿,停滞了下来。
  箱笼最靠里的一侧,最上面叠放着一件肚兜。齐紫缎面的肚兜,正中绣了朵双面并蒂莲。
  这件肚兜分明是刚进榴园绿绣替她备下来的,秦霁不喜欢这个样式,只把它放进了另一个不常打开的箱笼,不曾特意说起。
  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司未见秦霁有一会儿没动,以为是选起来为难,对着这么多衣裙,她每回选起来就很为难,幸而秦霁没对她说过一回不好。
  她在后边问道:“姑娘,若是没有中意的,不如给大爷说,叫他明日回来带给你?”
  “不用,我找到了。”秦霁回头问她,“这么多衣物,一早备下,想必收拾了很久吧?”
  “没呢姑娘,这些衣物是趁你睡着的时候量了尺寸,请绣娘连夜赶工赶出来的。箱笼就放在她们房里,她们做好一件放一件,倒没怎么收拾。”
  司未一字未顿,一口气答完了这段话。
  “原来如此,这样还好。”秦霁眨眼笑了一下,取出一件天青色攒花斗篷搭在手上,往外走去。
  司未跟在后边,见她并未起疑,松了口气。
  幸好赵望一早就教过她这几句,一打照面就逼着她背,没想到还真有用上的一日。
  她好好反省了一回刚才的对话,觉得秦霁怎么看都只是随便问问,刚刚的对话也没出什么差错。
  一切都好。
  司未满意地点头。
  到听雨堂前,秦霁停下来,望一眼深黑的天色,对司未道:“今夜你先去歇吧,我一会儿就睡了。”
  她自己进了房,关好门,第一件事便是自己写写画画了一天的纸放上烛台烧掉。
  火舌猝然伸长,在纸上延展出的火光,将这书案一角照得亮如白昼。
  秦霁坐在案边,脊背笔直挺着。
  簇亮的火光在眸中黯淡下去,窗隙间漏进一阵风,烛台上凉歇的纸灰扬了起来。
  细小灰尘拂过她的眼睛,眉毛,鬓边一两缕发丝。
  那些衣服是从榴园带过来的,其他都是新做的秋裳,可那件肚兜她绝没有认错。
  陆迢从离开金陵时,便做好了这样下作的谋算,要自己继续当他的外室。
  陆迢骗她,司未也在骗她。
  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难怪今早他会问那样的话,是试探,还是在为下一步骗她做准备?
  秦霁渐渐觉得身子发僵,背后像有一根冰锥,正缓缓地,一寸寸钉入她的脊骨。
  遍体生寒。
  秋风萧瑟,刮下几片梧桐叶,砸落在晚归的马车顶上,
  陆迢踏进院中,听雨堂里面仍亮着灯。
  只是这灯,比昨日,前日,前几日,都要暗上一些。
  陆迢洗漱完回了房,秦霁已经睡下。
  她睡在最里边,对墙侧卧,好像要把自己给嵌进墙里去。
  陆迢上了床,伸手揽过她的腰,把人拖进怀里。
  好一会儿,他将她揽得更近,挺直鼻梁蹭蹭她的后颈,“你睡不着?”
  秦霁靠着枕头,人往前挪了挪,“我在睡。”
  她的声音听上去是困了,陆迢的手搭在她的腰侧,往下压了压。
  可是身子却一直僵着,还僵成这样。
第079章
  柏县,齐宅后院。
  今夜风大,月光亦晦暗不明,斜月探进半掩的房门,照出门口的横尸惨白。
  且青点完手里的赃册,紧皱的眉头总算松缓了些,“主人,这里多出来的粮米和地丁都能对上。”
  他们这次来济州正赶上了秋天,农忙一过,便到了要交税给朝廷的时候。偏偏济州的地痞多,豪强勾结,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一处处收拾。
  眼下虽说他们已经收拾了大半,但且青想起这些日子倒霉催的经历,仍旧恨得牙痒痒。
  天杀的,叫他和主人到此等鬼地方来也就算了,还偏挑这种时候。
  虽说没有血缘,但好歹都姓李不是?怎么就狠心做到这个份上。
  他咽下一口怨气,问道:“主人,此间事了,我们是不是也要选个日子回州衙了?”
  且青抬起头往旁边一看,身旁的人影没了,漆黑一片。
  “主人?”他提着灯,转过半圈,小腿忽而被用力攥住。
  且青心里一悚,还没叫出来,一道沉肃的声音便出现在他身下。
  “别踩。”
  “是。”且青放低手里的灯,看见了自家主人刚刚捡起的东西。
  是一枚平安福。
  李思言站了起来,转身朝外走,“三日后我们回去。”
  “属下知道了。”且青提灯跟在他身后。
  路过院中的凉井时,前面那人迅疾的步伐稍顿。
  且青看见他捏的平安福,上面已经沾了血迹。他不禁锁眉,“主人,你这平安符上有血,要不要——”
  他的话被男人锐利的眼神打断。
  李思言收回视线,慢慢圈紧掌心,指腹摩挲过平安符上的小片血迹。
  平安符沾血,是为不吉。
  他不信这些,只是一个符而已。
  曾保过他平安的,从来不是此物。
  是她。
  *
  陆迢的手一直到后半夜才肯拿下去,拖他的福,秦霁一夜都没怎么好睡。
  醒后床上只剩她一个人,秦霁抱膝靠在床头,目光凝滞在空中。
  憋了许久的闷气正要叹出,纱帐被从旁挑开,熟悉的声音贯入耳中——
  “醒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她一怔,少顷之后,秦霁“嗯”了一声。
  一口将叹未叹的气被无声息折断。
  陆迢眸光在她略微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一瞬,“别睡了,早些起来用饭。”
  “好。”秦霁牵牵唇角,笑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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