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纸鹿【完结】
时间:2024-10-12 14:32:24

  两人好几日没有见过,秦霁刚才的尴尬劲还没过去,缓了会儿,对他道:“爹爹还没回来,先进屋坐吧。”
  李思言颔首,“好,劳你带路。”
  秦霁稍稍怔了一下。
  几年不见,她发现他的话似乎变多了一点。
  譬如以前,李思言若是答应,大概只会有一个字——“嗯”或者是“好”
  是当知州时变多的么?
  秦霁唇角抿了起来,压住笑意。
  将要折身,手腕忽地被拉住,李思言唤她:“秦霁。”
  秦霁错愕抬眸,只一瞬,他便松开了她。秦霁睁大了眸,不说话,只望着这人。
  李思言后撤一步,“对不起。”
  “没……没事。”
  她刚想重新领路,李思言又开了口,“方便借一步说话么?只有我们。”
  秦霁犹豫了一下,应道:“好。”
  他帮过自己很多次,没什么不好信的。
  秦霁带他去了东院影壁前的一从矮林,一前一后停下来,她好奇问道:
  “是什么事?你放心说吧。”
  李思言知道她十有八九会错了意,“不是要你帮忙。”
  他认真地看着她,语声柔缓又郑重。
  “开春的元夕夜,东音庙可以结绳,你可愿与我同去?”
  东音庙在京郊,这些年的名气不小。因着求姻缘极为灵验,去那儿的人除去未婚嫁的年轻男女,又多了已经婚嫁的夫妻。
  相传古人不知日数,凭结绳记事,东音庙的结绳却是为记誓,每年的元夕夜有一次,只有成婚的夫妻才去。
  秦霁怔在了原地,明明是冷的天,身上不知何处发起了热。
  脸是烫的,露出来的小块脖颈也是烫的,指尖同样在发烫。
  半晌,秦霁张口,声音小到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听不清,“但是,我和陆迢……”
  “我知道。”李思言打断她,弯身扶住她轻颤的肩膀,轻声道:“秦霁,我不会再让他欺负你。”
  她无需解释这些。
  秦霁默了片刻,松开紧咬的唇瓣,仰起脸,依旧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说这番话有没有好好想过。”
  李思言的心原本坠入冰潭,听完她的话又浮上来。
  “想过的。” 李思言吁出胸中还新鲜的凉气,缓缓答道。
  想了许久许久,只是从来都无人知晓。
  秦霁莞尔一笑,“我现在不能说,再过几日吧。李思言,这几天你认真地想一想,我也是。等冬狩那日,我们再拿出自己的答覆,好不好?”
  她拢紧了身上披风,精致小巧的脸蛋被领口一圈白白的绒毛围起来,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美眸,正微微弯着,如天上的新月。
  “好。”李思言答应下来,又唤她,“秦霁。”
  “嗯?”
  “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秦霁又是一怔,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李思言暗悔自己冒失,改口道:“我先出去,改日再见。”
  他正要挪步,忽见面前的姑娘移了一步。
  水蓝色的身影晃过眼底,跟着的淡香扑进鼻下,手臂被什么轻轻束起,往里收了一厘。
  那力道很轻,像掉进水中时,延展而上将人裹住的柔软水面。他尚未好好体会,就被松开了。
  “改日再见。”
  她说。
第119章
  秦霁脸上的红热至晚间才渐渐消退。
  在书案前,铺上了新裁好的几张纸,这些纸大小深浅都有不同,都是前两日在各处纸店采买回家的。
  秦霁提笔沾墨,在这些纸上写字。
  彩儿端了壶热茶进来,见状将茶搁在乌漆榆木八仙桌上。
  “小姐。”她喊完,就在秦霁身边坐下,静静看她写字,等秦霁写完,彩儿歪起了头,“明明是同一个字,怎么瞧上去又不尽相同呢?”
  秦霁点点头,取出那张最为不同的,递给她道:“是纸不同。”
  “这张是玉扣纸,原身是竹麻,经过十几道工序制成,附水要比别的纸强,着墨后的字瞧着便显一些。桌上那一张是狼纸,原身是山上的狼草,工序亦简单许多。”
  彩儿接过来,“小姐是想作画?”
  秦霁道:“不是。”
  她还没解释,彩儿就恍然大悟般“哦”了声,“我知道,小姐是要给李大人写信!”
  还要选最好的纸!
  才消退的热意又爬上秦霁耳垂,“你胡——咳,咳……”
  她一时着急,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嗽半天才停下来。
  彩儿去倒茶,做贼心虚地笑,“小姐脸都红了。”
  她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秦霁深呼一口气,严肃解释,“我这是咳的。”
  “嗯嗯。”彩儿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这是根本没信,秦霁不抱希望,“算了,你早点回房歇着罢。”
  人走后,她拾起桌上的纸一一看了遍。
  那日出门,她把东市早摊看过一遍,来往的多是干力气活的男子,冬日也只着一件单衣,身上腾腾冒着热气。其间亦有不少头戴纶巾做儒生打扮的人,在早摊上点了一碗,吃完便往一个方向走。
  不消会儿,又能看见他们中的三两人从原路回来,手上抱着几刀纸。
  秦霁那时就想好了,要在东市开一间纸铺。
  彩儿真笨,这都想不出来。
  秦霁咬了咬牙。
  明明是彩儿猜错了,可秦霁脸上荡起的一抹粉,睡下的时候依旧挂在耳垂。
  李思言今日说了那样的话……应当是喜欢自己。他从不是个擅言辞的人,济州是,现今依旧是,但他做的却一样不少。
  曾今自己以为的善意或许不仅仅是善意,还有情愫藏在其中。
  越想越通,他甚至连自己与陆迢也不介意。
  秦霁窝在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个团。
  李思言的话音仿佛又在耳边回荡。
  真的要与他成亲么?
  这两个字一经浮现,秦霁像是醒了过来,耳垂的红热渐渐褪去。
  成亲不是儿戏,一旦答应,以后就要为夫为妻,同居一檐。
  想起这些,她忽然开始犹豫。
  倘若只说喜欢,对着自己,秦霁一定会大大方方的承认。
  她自然喜欢李思言,于困境中数次伸手相救的人,份量自然与旁人不同。甚至,在更早以前,她就记得他了。
  禁卫每逢十五会巡街一次,她记得幼时的那张脸,看着他披上甲胄,从队伍后面,走到了前面。
  可是比起他来,她的这点喜欢,似乎太少了。
  李思言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样对他真的公平么?
  秦霁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喜乐长寿,不想要他后悔。
  *
  离冬狩还有五日,这几日里,秦霁没再想起李思言,一心都在忙纸铺的事情,
  竹纸造纸程序繁杂,需取竹,漂洗,杀青,煮竹,舂泥,成了竹麻,而后才是洗晾。
  南方竹贱,比的多是纸张花样名气。北边却不同,竹子只有片角之地,商贩时有掺假,那些纸张需好好甄别。
  甄别完,秦霁又在家列单子,需要招几个伙计,工钱如何……
  五日很快就从指缝溜走了四日。
  冬狩的前一天,秦霁恍然想起与李思言的约定,心中的犹豫淡去,她没再管晾在院中的纸张,而是上街去逛了绣铺。
  她选出几条青色的丝绦,那店家见她的眼神多在男子用的颜色中流连,一下便猜出来意。
  “姑娘是想打络子吧?我们这儿还有一样别致的。你来瞧瞧,若是看的中,我再便宜卖两个剑穗给你,那花样精巧,即便郎君不使剑,挂在荷包扇子上也合适。”
  她在一个小屉中取出小簇丝绦,店家喜道:“真是巧,这里也是绀青的络子。姑娘看看,这可是西域商人带来的,只剩下这么两簇,全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样。”
  屉子里的丝绦的确不同,丝绦下端套了细小的木珠,木珠上有西域的纹图。
  “这个,别的地方当真没有?”
  店家四指朝天,保证道:“童叟无欺。”
  秦霁买下了这些丝绦。
  回府后,她把自己关在屋内打络子。结绳记事,结绳记誓,那她便用绳结打一个络子送给他。
  李思言……应当会喜欢罢?
  桌上的油灯烧到半夜,秦霁总算做出一个自己满意的剑穗,把它收进荷包。
  *
  冬狩日,天子出巡,仪仗自宫门摆开。禁军,宫女,还有一同出行的大臣。随行人马浩浩汤汤,一眼望不到尽。
  半日的时间,抵达了京郊围场。
  围场地势高,占地数百顷,近处没有树木遮挡,冬风猎猎,展眼便能望见披上银装的京城。
  围场后是一处平坦的草场,女眷被安置在此处消遣歇息。
  陈贵妃带来的人得力,不到一个时辰,便在周围布置好了屏风画帷,精雕长案摆上花卉。有腊梅,水仙,天竺,瑞香,各色芬芳齐绽,与后来的歌舞极为相宜。
  秦霁在一扇屏风前坐下,此处刚刚搭好,屏风间有一处漏缝,正对着远处的围场,有风灌进来,是故附近没什么人。
  她扭头看过去,日光之下,有个眼熟的人影正在扶着粉裙短袄的姑娘上马。
  清乐说的果然不假,陆迢与兵部尚书家的小姐想必好事将近。
  没找到李思言,秦霁收回视线。
  她在这片角落原是想躲清闲,不想今日的主角还是相中了她。
  陈贵妃来之前与入宫的燕王见过一面,屏围安顿收拾好之后,在随侍宫女的手指下看见了远处的秦霁。
  这是她第一次见她,陈贵妃顿了顿,冷笑出声,“若真是这样的姑娘,他陆迢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上。”
  她吩咐人把康阳公主叫至身边,低低耳语了几句,康阳眼中露出欣喜,“母妃放心。”
  康阳公主在十几步外与身边的宫女确认一番,对方点点头,康阳便拿过她手中轻巧的弓箭,朝秦霁走了过去。
  “秦家大姑娘。”她眼睛弯弯,“你怎么一人坐在这里?多无聊啊,与我一起去打猎如何?”
  静永公主一面问,一面伸出手拉秦霁。
  静永手心搭在秦霁的手背,甫一相碰,竟没能拉起,就这样僵持在案前。
  静永公主的母妃早逝,如今寄养在陈贵妃名下,秦霁与她们二人都不相熟,唯一能称上交集之处,便是之前在黎州,她险些被送去给燕王做妾。
  可那一次,她连燕王的面都没见着,事情就已作罢。
  对视片刻,秦霁主动抬起了手,露出微笑,“多谢公主美意,臣女愿意陪同。”
  静永说打猎,真的带她进了围场,在人少的背坡,她们逛了好些时候,总算发现一只猎物。
  两人各持一柄弓箭,对着枯黄草丛里冒出的灰兔瞄了半天,灰兔不动,这厢谁也没舍得下手。
  “它受伤了。”康阳公主道,两人走过去,康阳小心抱起草丛里的灰兔,懊丧地垂脑,“我先带它回去,明日你再陪我。”
  康阳由身边的侍女陪着,先回了女眷休息的地方。
  秦霁落在后面,彩儿道:“静永公主不像来打猎的,更不像找小姐相陪的。”
  “那她是来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彩儿瘪瘪嘴,用同一句问回秦霁。
  “我也不知,明日自会有答案。”
  走到斜坡的竹林边,秦霁止了步,对彩儿道:“你先上去,见到有人过来,悄悄知会一声。”
  催她离开后,秦霁折身,与青竹后的人影相视。
  李思言今日并非伴架,故而未着甲胄,一身,立在青竹间,颇有些
  “你怎么还在这儿?”秦霁拂去他肩上接的化雪,与静永公主第一次经过此处,她便看到他藏在林间。
  现在少说都过去了半个时辰。
  “等你。”李思言道。
  他眼眸绽亮,秦霁滞了会儿,抿唇一笑。
  “我有东西想给你。”
  毡毛雪兔荷包里倒出来一条绀青的剑穗,秦霁递给他,两人正要再说些什么,彩儿忽地跑了下来,猛地朝竹林咳嗽两声。
  有人来了。
  “我得走了,你……” 秦霁匆匆扭过身,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抚过眉间。
  竹叶间有半化的积雪落下来,李思言指尖点去她眉间的一点白,温声道:“去吧,明日再见,秦霁。”
  说话时,他眉棱眼梢都带着含蓄的笑意。
  秦霁点点头,快步走了。
  过来的是兵部尚书家的两个女儿,其中穿着粉裙的姑娘眼眶红红,鼓着腮,一副赌气模样。
  “父亲说了让他教我打猎,永安郡主也在旁边瞧着,他倒好,拿个侍卫来糊弄我!气死我了。”
  “姐姐别难过,陆侍郎他许是有事——”
  “
  他能有什么事!”粉裙姑娘气得跺脚,猝然看到对面的秦霁,及时噤声。她们与她隔得远,两边互相见过礼,各朝着自己的方向离去。
  等秦霁走远,粉裙的姑娘的火气消下去,低头黯然,“他说了已有心上人,非她不娶,也祝我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一副好相貌的作用实在太大,若是常人,她定然要斥对方有眼无珠。可偏偏是这人,男人有着英朗的俊容,一派坦然说出如此讨厌的话,让听的人也不觉尴尬。
  “陆侍郎喜欢谁家的小姐?”妹妹好奇问道。
  “我不知。”粉裙的姑娘顿了顿,回忆起陆迢说这话时低沉的语气,蓦地多出几丝幸灾乐祸,“但我猜,他的心上人十有八九瞧不上他。”
  围场坪地,陆迢喉间忽然有些痒,他清咳一声,忍下了即将出来的喷嚏。方才他借口腿脚不便,没与其他人一起去后山,留在坪地。
  对座的燕王斜乜一眼,笑道:“都说陆侍郎近来的身体不好,看来传闻非假,一阵风都没有,你自己还能咳嗽。”
  陆迢平静地望着远处,消失一个时辰的人影重新出现,他拳心松了松,起身告辞。
  “燕王殿下说的是,臣近日的身体的确不好。只怕将这风寒传给殿下,臣先告辞,不在这儿耽搁殿下赏景了。”
  言毕,他往帐子的方向走去。
  燕王望着他的背影,半晌,一声冷哼。
  僚属见状,给他端上一盏茶。
  燕王饮过两口,睐眼问道:“叫你们办的事情如何了?”
  “回王爷,陷阱已经布置好了,两人深的洞,足够他们爬上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够燕王带着嘉元帝去到竹林。
  燕王心情大好,哼起了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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