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栩大吃一惊:“你是贾家三姑娘?怎么会是你?”
探春笑了笑:“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没想到临走之时,还能在这里见到甄大哥哥。”
熟人相见,自是互相讲述了一遍前因后果。
探春听到甄栩大败舌卢王骑兵,心头狂跳。
就听李常惠夸赞道:“甄大人与余大人真是有勇有谋,今日一战,虽不知对西海国打击多大,可起码灭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这和亲一事说不得也可再议!”
甄栩看了看探春涨红的面孔,有些心下不忍,还是说道:“可惜未能救下南安郡王,叫那舌卢王一并带走了。”
想到此行目的之一,就是用自己交换南安郡王,探春只觉得方才微热的体温又冷了下来。
余时青道:“舌卢王虽被我们一战击溃,可他麾下毕竟是西海国精锐骑兵,逃跑的速度也是奇快无比。”
甄栩回想当时情形,也觉得奇怪:“我们勉强跟了一夜,可到了天亮时分,却在盐湖水边眨眼间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探春方才以为希望落空,有些无精打采。勉强坐在一旁听他们继续说下去,忽然听到甄栩提起盐湖水三个字,又闻得舌卢王残军在此处失踪,心中不由一动:“甄大哥哥说的盐湖水可是鹿山脚下的那处?”
甄栩闻言,十分惊讶:“三姑娘怎的连这个都知道?”西海沿子本就以盐湖水闻名于世,附近的盐湖多达几十处。当地的山脉又连绵不绝,鹿山不过是其中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山峰。
探春看他反应,知晓自己猜对了。她只觉得心中绷紧的弦松下来,嘴角微微露出点笑意:“若是鹿山附近的盐湖,或许我能找到他们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牛牛受苦了,话说这是战国齐将田单发明的火牛阵。
第45章 缘分
原来,那鹿山之中,有一条被荒草碎石掩盖的小道。探春恰巧看过一本新出的西海沿子游记,写游记的人提到此条小路虽看起来已荒废,可实际上还能容许人畜通行。
余时青挠了挠头道:“三妹妹,这小路我们方才经过时并未发现,可否请你与我们同去,指出方向?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李常惠听了拦在探春身前:“余大人,杏元郡主女子之身,与你们同行,恐怕不太方便。何况我们这是送亲的队伍,恕在下不能看着杏元郡主去冒风险。”
余时青把他推开:“什么送亲不送亲的?杀了舌卢王,哪里还需要送亲!”
眼看他们就要吵起来,甄栩正想上前阻拦,却见探春挡在两人中间。
“我愿意同去!”她左手抱拳,向余时青行了个军礼。
李常惠不解,皱眉道:“杏元郡主,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身为女子前去,实在危险!”
年轻女子向他一笑,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李小将军,和亲难道就不危险吗?既然都是为了我朝安宁,如今有机会把舌卢王一网打尽,我愿意出一份力!”
李常惠看得有些呆愣,这一路行了千百里,足足走了一个月,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神采飞扬。
李常惠不知不觉被她感染:“好吧,如果是郡主的意思,那我也愿随军前往!”他可想到自己的任务是保护郡主,坚持要随同前去。
甄栩笑道:“多谢两位配合,若是能成事,我必定向皇上禀明二位的功绩!”
探春换了骑马服,送亲队伍留在原地,两人跟在甄栩的骑兵队列中。
一行人修整片刻,沿着原路返回盐湖。
探春发现此处场景果然与书中所写一样,她绕到鹿山东北侧,拨开那一片荒芜杂草。
众人只见杂草掩盖处,果然有一条曲折的小路,宽度约摸六尺,恰好能容一人一骑通过。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甄栩想了想又问:“果然如三妹妹所说,只是不知这鹿山之中是否有敌军埋伏的可能?”
探春回忆了书中所述,摇头道:“这小路两侧都是峭壁,且十分险窄,敌军埋伏的空间几乎没有。”
甄栩颔首,与余时青商量一番,下令前行。
探春于马术不甚娴熟,方才走了一路,已是有些疲乏。李常惠一直跟在她身后,见她有些支撑不住,轻声道:“郡主若是累了,不如与我共乘一骑。”
探春确实有些控制不住马匹,她看了看前面的甄栩和余时青。他们一个是二姐夫,一个是林姐姐的未婚夫,以自己的身份不好同乘,其他人更是不认识。
探春把手递给李常惠,由着他把自己拉到马背上。就听这人说话含着笑意:“山路险峻,郡主抱住我的腰。”
探春也知道这样行路,不可能不碰到他,于是伸出手轻轻抱住前面的男子,心里却还有些不自在。
走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发现李常惠耳根通红。
探春语带笑意:“那就还请李小将军保护好我。”
李常惠被年轻姑娘的手臂搂住,想东想西,就是不敢回头看。这会子听到探春的笑语,精神一震:“郡主放心!”
走出这条小路时已近黄昏,跟着探春所指的方向,众人果然发现很多马蹄印。
一路行至半夜,远处却出现了点点篝火。甄栩觉得有些不对:“此处营帐又多又大,且十分华丽,看着不像是行军用的帐篷。”
探春观察了周遭地形:“我们大约已经深入西海国腹地,可依游记所说,此处虽水草茂密,却并没有人固定居住的。”
余时青想到什么,对探春行了个军礼:“郡主这识路的本领着实高超!”
众人都看向他,一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余时青嘿嘿一笑:“姑娘既对西海国了解颇多,就应该知道他们的王廷并不在一个地方,而是固定在马背上,跟着牧场四季变动。”
探春双眸一亮,道:“你是说,这下面是西海国王廷驻地?”
甄栩目力甚佳,听他们如此说,连忙往下看去,果见大营旗子上写了个“王”字。
“看来时运在我。”甄栩微笑:“传我命令,等夜深时分我们分队行动!”
这一场战斗真个如梦中一般,或许是骑兵精锐都集中在舌卢王等几个左右贤王手中,又或许西海国本来就是纸做的老虎,王廷的战斗力相比之下不堪一击。
甄栩带着几百骑兵俘虏了西海国国王,一并还捉住了王族男子十几人。
“先派人去给卫大将军报信,但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有西海国其他大军赶来支援就麻烦了。”甄栩亲自盯着国王。
余时青点点头:“咱们这就走。”
探春道:“若回西海卫所,不用走方才那条小路,咱们走西南方向,那里有条捷径。”
西海国国王原还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对他们的地形了如指掌,怒道:“你这个叛徒!”
看来是把探春当成西海国人士了,甄栩正想调侃探春两句,忽见她身后几支冷箭飞来,“三妹妹当心!”
探春已感觉到那箭意从欧冠背后袭来,已是闪避不及,心道:我此番也算为国捐躯,总比和亲几十年受尽屈辱要好。
闭上眼睛,等待那箭穿破皮肉。
可等了许久,仍未觉出疼痛,回过头来一看,就见李常惠挡在她身后:“李小将军!”
李常惠拔下肩膀上的两支箭,忍住疼痛,笑道:“没事没事,未中筋脉,只在肉上。”
探春见他还有心思笑,有些气恼:“到底是受伤,你干什么用肉身挡。”
“我这不是来不及了嘛,若是手中有盾牌,我肯定不当这个肉盾!”李常惠憨笑。
探春被他的玩笑话逗乐,想见他并无大碍。借着火光看去,果然那箭入肉不深,虽拔了箭,伤口却并没有流出太多血。
他们处理伤口,余时青上去一把拽出放冷箭的人。
却见那放冷箭之人居然是个女子,余时青向来怜惜女子,顿时有些下不去手。
谁料那西海国女子冷笑一声,不知说了句什么,一下子撞上余时青的刀,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被俘虏的几个西海国男子都落了泪,甄栩见状,又看向余时青。只见他愣在原地,甄栩连忙上前拉住他:“怎么了?她说了什么?”
余时青神情复杂,半晌才道:“她说,舍身报国何分男女,让我不用手下留情。”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探春把目光移向那女子的尸体,心中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这两日来回奔波,众人都几乎筋疲力尽,到了天色微明之时,西海卫所的营帐终于显现在眼前。
探春一路扶着李常惠,这会儿总算能歇口气。她心中喜悦,对李常惠道:“李小将军,想来我是不用和亲了,你高不高兴?”
却感觉搀扶着的身体重重往下一滑,探春忙道:“李小将军,你怎么了?”
她拉住李常惠,只见他面色发青,已经有些意识不清。再看他缠着手臂的布巾子,最外一层是红色,层层揭开,那血液已经变成黑色。
“李常惠你挺住,到军营了,你听到没有?”
探春的呼声从后方传来,甄栩连忙和余时青走过来察看。
甄栩些微懂些医理,见李常惠伤口情形,不由面色一变:“不好,他这是中毒了。”
旁边的西海国国王听他们个个语带惊慌,大笑出声:“哈哈哈哈,走了一夜的路,他这会早就毒气攻心,药石无救了!”
余时青拔出刀来,一把揪住西海国国王的衣领,就要砍他。
甄栩连忙拦住:“时青不可,此人要送回京城去。咱们还是先找军医看李千户的伤吧!”
西海国国王嘴角勾起。
余时青又看向李常惠,见探春不管众人目光,搂住李常惠的腰,轻声道:“李小将军,你再坚持一下,军医就要来了。”
余时青胸膛起伏几下,唉了一声,把西海国国王狠狠摔在地上。
千里之外京城
四月已经过半,京中各色花朵竞相开放。这样的大好春光,本是最宜嫁娶,可是对于西海卫所任职的众将家属来说,却并非如此。
先前西海沿子两战惨败,可仗还没打完,太上皇又与新皇斗法,朝廷的处置迟迟没有下达。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对西海卫所众将家属都避之不及。
甄府大门紧闭,可门口堆了许多红色的聘礼,路过之人都免不了议论几声:“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拒婚?”
另一人道:“可不是嘛,听说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路煜路大人来提亲,被甄家拒绝了。”
“甄家那位大人不是在西海卫?西海卫惨败,甄家还不赶紧攀上锦衣卫这棵高枝儿求个庇护,怎么还拒婚呢?难不成是那路大人年纪太大?”
“怎么可能!听说那路大人不过二十岁出头,人长得俊,更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主儿。”
“那就奇怪了。”“可不是嘛。”
两人正小声议论,就见旁边一个身面色如冰的男子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路人被吓了一跳:“算了算了,锦衣卫的事情咱们少猜,赶紧走!”
几个路人刚灰溜溜离开,甄府的大门却忽的打开了,一个门子探出头来看了看。
见那冷峻男子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那门子叹了口气走出来,对那冷峻男子道:“唉,路大人,您跟我进来吧。”
第46章 闷棍
自战事惨败的消息传来,甄家就一直关门闭户,默默等着甄栩的消息。
路煜已经是第三次来提亲,甄士隐听说他不肯离开,只好让门房请他进来。
“煜儿,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拗呢?如今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便要受惩处,你此时来提亲,不是白白被连累嘛!”
路煜听了甄士隐的话,郑重下拜:“爹娘虽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却养了我几年,霁明离京前嘱咐我照顾你们。更何况我对英莲的心意――父亲也清楚。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的。”
甄士隐“唉”了一声,扶他起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如今是皇帝近臣,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让皇上对你生出嫌隙,可怎生是好?”
封慧在一边抹泪,也担忧地看向路煜。
路煜只觉得心头一暖,放缓了语调:“爹娘不必太过担心。西海沿子的事,不是霁明能决定的,皇上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更加不会牵连到我头上。”
三人正说着话,窗户外面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路煜余光看到窗户上透出个瘦弱的身影,他微微提高声量:“父母亲在上,路煜路惟舟请娶英莲为妻,一生一世相守,绝不会辜负她。“
听到这话,那倩影似乎颤了颤,没有进来。
封慧擦了擦眼泪:“你们两情相悦,我和你爹爹当然是知道的。之前拒绝你的提亲,不过是怕你出于一时意气,若将来因为栩儿连累了你,让你们成了一对怨偶,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开手。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我们也没有别的话说。”
路煜听封慧的意思,知道他们这是同意了,他冷峻的脸上也难得显出一丝红晕来。
封慧早看见英莲站在门外,又见路煜这样的反应,笑道:“好孩子,我们也没那些大家子的规矩,你去与英莲说说话吧。”
路煜颔首,正要走出门去,却见谷芽一路飞奔进来。
他满脸兴奋,喘着气大声道:“老爷夫人,好消息!刚刚八百里急报,边关大捷!西海国国王被咱们抓住了!”
众人都是一惊,路煜道:“边关不是已经没有大将了吗?是谁领兵打了胜仗?”
谷芽一愣:“这个我却没听到,刚刚送信的快马经过,我就听了一嘴,赶紧便回来报信。”
路煜向门边看了一眼,英莲正有些出神,见路煜看过来,对他点点头。
路煜立时转身拜别:“爹娘,恐怕我要即刻进宫,晚些时候我再来!”
甄士隐道:“我明白,你快去吧。”
荣国公府
这几个月来,府中一派萧瑟之气。王子腾去世的消息如同一片阴霾,在贾府主子们头顶盘桓不散。探春和亲更加重了这份凄凉之意。
贾赦平时最喜欢与小妾们喝酒取乐,近日也觉得神思不属,对这些情爱之事索然无味起来。
正喝着闷酒,忽然房间门帘被掀开,贾赦就要呵斥来人是个不懂事的,却见是贾琏走了进来:“父亲大喜!”
自从知道贾琏不能生之后,贾赦就对他更加没有好脸色:“能有什么喜事?你也读过几本书,怎的还如此不庄重?”
贾琏被训斥了也不见懊恼,反而满脸喜色:“父亲,甄霁明和余时青在西海沿子大胜,俘虏了西海国国王和王室高官数十人,还逼得舌卢王逃遁百里之外。”
“你少胡说八道来哄我,几个大将军都没做到的事,就他们两个愣头青能做到?”贾赦不信。
贾琏道:“是真的!二妹妹已经收到封赏诰命的圣旨了!”
贾赦顿时放下手中茶杯,摆了摆手让几个小妾出去,他面上露出笑来:“余时青是我女婿,我倒把这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