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殉道三百年后——荼知er【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17 14:42:43

  容颜易老,岁月无情,等到他年迈,皓首苍颜,容貌与身形,乃至气质,都同书析伝不再相似,宋弋清对他,还会有喜欢吗?
  “戚沢房内的画我都看见了,我和他,真的很像。是你画的吗?你都没给我画过。”
  面皮之间,书析伝多清秀,像是一个儒雅谦逊的读书人,文绉绉的,也干净,眉宇含笑,是如玉公子般的人物。
  宋弋清:“但你不是他。”
  失去书析伝是永失,不可挽回,戚沢也是,轻尘亦然,再往前,或许徐子澜也是如此,温恪瑜说得不错,她的身边,从来都留不住男人。
  师父,师兄,书析伝,所有人,皆是如此,这或许,就是天道对她的惩罚。
  “徐子澜,你不是他。”
  前一句是确认,这次是惋惜,三百年,本该让宋弋清心中对书析伝的这份牵挂褪散消弭,可并没有。
  她太重情了,总是学不会割舍。
  她比所有人都期盼徐子澜是书析伝,可她也知道,不会了。
  从今以后,没有书析伝,没有书祈珒,也没有戚沢,好在她的身边,暂且还有徐子澜。
  “宋弋清,你怎么能不给我名分呢?你是在玩弄我吗?”
  委屈巴巴的,像无人可依的流浪小狗,带着可怜与谴责,连摩挲宋弋清耳廓的指腹,都带着小心翼翼。
  低垂的乌溜眼瞳中,情愫炽热。
  宋弋清被“玩弄”二字弄得哭笑不得,眼眶微润,本就氤氲的眸底萦绕雾气,弥漫在含情脉脉中,心底浸了甜,鼻腔却酸涩:“之前不还说给我玩弄吗?心甘情愿,趋之若鹜,怎么,反悔了?”
  “没有的,我给的!”
  “但我也想要成为你名副其实的……夫君,我喜欢你,想娶你,想和你长相守,共白头。”
  “想每日晨起时在你身侧,夜眠时与你共枕,闲时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赏世间万物。”
  想当初,还那般清纯又执拗,如今倒是……狼子野心了。
  可是是自己招惹来的,又怪谁呢?
  在窗柩那次,是她蓄意为之,她耐不住长久的寂寞,也不想同戚沢寻求慰籍,可偏偏,酒色过浓,她竟恍惚将徐子澜错认了书析伝一瞬,更是欲罢不能。
  “徐子澜,我们会成亲,在这里。我想和你成亲,因为我喜欢你。”
  那时的意乱迷情或许来自书析伝,可不足以令她昏聩到喜欢上徐子澜。
  就跟曾经她想和书析伝长相厮守,想和戚沢永不分离,这种心愿是一样的,她是想和徐子澜在一起的,可世事无常。
  “真的?我们能、能成亲,能结为夫妻?”
  “宋弋清,我也喜欢你!天地为证,不,哪怕天地倾覆,这份喜欢,也不渝不改。”
  太过赤忱炙热的爱,宛若流光,那股细窜的火苗傲立于风雪凝霜中,融化了浩瀚江洋,徐子澜对她的爱毫无保留,她抗拒不了,她也会折服。
  她本不该戳破少年的美梦,却顾虑太多,既心软,又懦弱:“徐子澜……,离开了这儿,你我……就到此为止吧。”
  成亲一事让徐子澜欣喜得不知所以,分离二字却让他胆颤心惊:“什么?!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就算离开,又为什么要到此为止?我——”
  “先别说话!”
  莹润光泽的耳尖微动,黛眉轻蹙,自带风情万种,刹那,柔弱无骨的身形一抻船板,女子就立起了身,归尘剑也攥于手中,眼波柔情不复,森冷得警惕。
  “出来吧。”
  “鼻子还是这么灵,这都被你发现了?”
  温恪瑜向来如此,来无影,去无踪,每每现身,都会招惹人厌烦,言语多熟稔,含笑也柔和,稍显秾艷的皮相着实是蜇人。
  徐子澜也不再拘泥于情爱,招来轻羽剑,作势迎敌。
  宋弋清眸色愠怒:“这就是你说的不打扰?”
  许是宋弋清眼底敌意太甚,温恪瑜没来由心虚,讪笑得略显尴尬:“见谅,贸然打搅你二人诉衷肠,实属被逼无奈。”
  旋即,温恪瑜也道明来意。
  “你的那个徒弟,轻尘,可不是个善茬儿,你在此处避世,他在外都快将整个三界都搅得腥风血雨了。”
  “九州大半修仙派悉数被屠,虽说他杀的都是为非作歹、沽名钓誉之辈,可手段残暴,无人不对他恨之入骨。”
  “书祈珒与柳青芜大婚那日,满堂宾客,除他二人,再无活口,不仅如此,他还当着书祈珒的面,将柳凄凄的尸身挫骨扬灰。”
  “书祈珒也是个无能的废物,不但不能给心爱的女人报仇,还被轻尘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追杀,也不知道这会儿是死是活。”
  轻尘所作所为,宋弋清有所意料,可真听温恪瑜说出口,难免心弦轻绞,悸动忧虑。
  清幽薄情的目光停留在温恪瑜身上,浅显的审视了几下:“丧家之犬?你不也是?”
  温恪瑜忽视自己的不堪,也不窘迫,揉了揉肩胛,轻掸胸前那记脚印,还能摒弃脸面地自我调侃:“不错,他也想杀我,侥幸逃生,和书祈珒一样。”
  温恪瑜浑身上下,确实有死战过后的灰头土脸,侥幸逃生四字,想来也并非空口妄言。
  “死了那么多修士,本该于我大有裨益,可我魔族死在他手中的也不少,而且因为他,几位魔主被杀后,手底下的魔灵很不安分。”
  “照这样下去,别说九州,就是整片大陆,都不会再有一个活口。”
  是他低估了魔种,本以为能掌控全局,可谁知魔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知杀戮,人有人性,妖有妖性,魔有魔性,可魔种不同,它是不容于天地间的。
  “所以我想……”温恪瑜笑意诡谲,魔族劣性霎时乍泄,杀气逼人。
  “也许用你来牵制他,能有用。”
  余光稍瞥,这隶属于幽冥海的唯一一方净土逐渐沾染污浊,腥臭无比,远处,飞禽走兽嘶吼鸣叫着逼近,蛮荒异兽与魔灵正朝这儿袭来。
  宋弋清失了沉稳,局促地嗔瞪向温恪瑜,温恪瑜摆手,矢口否认:“别记恨我,与我无关,我说了,蛮荒内的妖族和魔族早有二心,且多年来串通一气,魔种残杀,九州疲弊,就连你也无动于衷,妖魔两族在蛮荒蛰伏许久,等的就是时机。”
  宋弋清:“照你所说,我还该多谢你来此给我们通风报信。”
  温恪瑜坦然而笑:“谢倒是不用,我不过也是来趁火打劫的。”
  宋弋清搡着徐子澜:“蛮荒内的妖兽要横渡幽冥海了,你快去带他们走!”
  “那你呢?你——”
  “不用管我,我死不了,况且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宋弋清扬了扬手中的剑,归尘剑非凡剑,认了主,是伴生剑,即便宋弋清没有修为,还有剑灵诛璇,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
  “可——”
  “你挡不住他,也挡不住他身后的那群东西!去找上岐和青阳镇守边关的将领,让他们早做抵御。”
  水波激荡,摇晃得人身形欲坠,清明透彻的瑞凤眼满是眷恋,他想忤逆,想同温恪瑜交手,可也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
  他不是温恪瑜的对手。
  可要他舍弃宋弋清,又难以抉择。
  宋弋清勾唇,笑靥如花,姽婳得蛊魅:“我收回之前的话,今日不会是你我分别,我会去找你的。”
  徐子澜:“好。”
  纵有万般不舍,却也决绝到不敢回头,只因形势所迫,他要真舍不得走了,那将会牵连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这就是两难吗?
  温恪瑜随和失笑:“你都这样了,我还不是你的对手,宋弋清,你究竟是有多看不起我?”
  利剑出鞘,青丝、衣衫、裙带,随风飘逸,虽一身黯淡黑衣,却仙得清新脱俗,眼下冷傲更甚,眉梢稍挑,绛红的唇轻启:“试试?”
  “跟我打?是想替他们拖延时间吧?让身后那群妖魔知道我在这儿,不敢轻易进犯。你很聪明,被你利用,我也乐意,只是……”
  “太聪明不好。而且,他们也不会领你的情,毕竟,你与我本该才是同路人,是魔,是恶。”
  一记眼神,二人不再多话,刀剑相向才是他俩之间的宿命。
  没有修为,单凭一柄剑,就算那柄剑是上古神器归尘剑,对抗温恪瑜,也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偏偏那人是宋弋清,那个十六岁修道,十七岁半步神境且天下第一的宋弋清,宋弋清可以看轻他,但他不会,否则,他当年也不会想着引那远超他掌控的魔种出世,只为保魔族不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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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阵法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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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白剑刃泛着刮骨凛气,挑起湖面水波,荡出零丁水珠,轻盈足间一踩,翩若惊鸿,可手上招式却恰恰相反,出招急遽若雷,却不杂乱,踢踏在温恪瑜身上的力道也足。
  对于温恪瑜几番瞬消瞬现,宋弋清亦是眼疾手快,锋利剑身险些划破温恪瑜衣襟。
  要说不敌温恪瑜,倒是非也,两相无休止的杀招,未曾见胜负的分晓。
  即便没有修为在身,以宋弋清的轻功和剑术,早已炉火纯青,只是最终,沉稳的水波如瀑汹涌,炸出大片水花,宋弋清一记后空翻,重新落下回于小船上。
  冰凌的湖水打湿了衣裙,寒意入骨,着实是不好受,连带着模样也狼狈孱弱了几分,倒是我见犹怜。
  察觉面颊湿热,温恪瑜指腹轻抹,歪头浮笑,邪魅中并无仇视,只将伤口疗愈。
  “倒是小瞧你了,不过,以你的体力,也该殆尽了吧?”
  宋弋清喘息微弱,可心跳紊乱,额间更是渗出两滴虚汗,混合着先前飞溅而起的水色,倒是不明显。
  温恪瑜说得对,常人体力无法同魔族相比,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温恪瑜眸光轻瞟宋弋清身后,优雅飘落到荡漾着波澜的湖面:“他来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
  徐子澜通风报信后,由顼昶带领村民安置,去上岐和青阳报信,他同戚明轩和暗离去找宋弋清。
  可到底是晚了,等他们到时,湖面归于平静,无半分打斗过的痕迹,倒是不远处,妖魔似乎有所察觉,再次进犯,眼看不久就要逼至他们眼前了。
  戚明轩是见识过蛮荒那群妖兽的厉害的,吃人不吐骨头,他们三人给其中一头塞牙缝都不够,难免战战胆寒,狠拽着傻怔伤神的徐子澜:“走吧,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她不会有事的,温恪瑜要利用她对付轻尘。”
  “等我们出去,我们陪你一起去救她,豁出性命也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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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年过去,蛮荒内的那些东西自是野心勃勃,何况,如今温恪瑜连带着他十万魔军都解除了封印,势力大涨,更是恨不得冲破边关,直取九州,可一时却被银龙一族阻碍。
  宋弋清也不知道温恪瑜是怎么找的这地方,前院是花圃,后院是流水淙淙,日出时霞光万丈,日落时七彩祥云,倒是细水长流的好地。
  温恪瑜闲散慵懒的坐在小院儿中,同姒樱相对,品着清香茶水,余光往后漫不经心扫了眼。
  女子轻倚雕花红木栏杆,神色寡淡,双眸失神,枝头红梅正艳,却夺不了她半分神采。
  温恪瑜是个碎嘴子,总是没来由噎上两句:“你如此不知情趣,到底是如何让那些男人为你死心塌地的?”
  姒樱含笑娇媚,倒是同温恪瑜意见相左:“清冷气,没听说过?况且人都被你我圈禁起来了,对我俩要什么情趣?”
  寒风凛凛,可姒樱却衣衫轻薄,媚骨而不落俗,一颦一笑皆是娇嗔。
  温恪瑜不置与否,心底倒是认同。
  倏然,姒樱靠到了宋弋清身侧,白雾缭绕的热茶被送到了宋弋清唇口:“暖暖身子,茶还是酒,你自己选?”
  茶香馥郁,充斥于鼻息间,宋弋清也接过,浅抿了口,就捧在手心中暖手。
  “这处宅子不错,送我。”
  一开口,就是强盗般的蛮横,半分客气也不讲究。
  温恪瑜未启唇,姒樱倒是软吟:“可以呀,一处宅院而已,全天下这样的地方,你想要多少都行,别说宅院了,你与我们联手,天宫我都能给你筑几座,怎么样?”
  她有意拉拢,宋弋清却冷颜不语,不过她也试探过多次了,倒也谈不上失望,别说利诱了,哪怕酷刑威逼,宋弋清也绝不会答应的。
  倘若心中那份监守偏移,宋弋清就不再是宋弋清了。
  温恪瑜指尖的茶盏轻磕,略微淡笑:“银龙一族虽然未飞升上界,但也是神兽,可独木难支,光靠它们,上岐和青阳边陲安稳不了几时,不久,世上再无银龙族。”
  “而且,两国向来不睦,但凡一国落败,九州就会沦陷。墨澹东部那些妖魔虽不成气候,可如今泽屿覆灭,它们没了顾虑,指定嚣张。九州内还有不少趁机作乱的。你说,这时将你没有修为的事情泄露出去……”
  温恪瑜未言明后果,却也明示到了极致。
  九州之所以安稳,并不在那些层出不穷的仙宗门派,他们所有的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宋弋清,这一点,蛮荒境内的那些东西最为清楚不过。
  戚沢在时,只需戚沢露面,妖兽就会安分些,只因为戚沢身后是宋弋清,不服镇压者,就是死。
  温恪瑜眼底尽是得意之色:“宋弋清,你输了。”
  “书祈珒和柳青芜被轻尘追杀,自顾不暇,他们一定会死在轻尘手中。”
  “至于我,若我死了,你身上的囚仙环永远也解不开。”
  “轻尘也绝非善类,魔种之力,只会日益侵蚀他的神志,令他行事愈发猖獗,最终成为弑杀苍生的……恶魔。”
  “你不会死,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作恶,看他残杀暴虐,因为你也束手无策。”
  宋弋清反唇相讥温恪瑜的冷语:“你不也输了?”
  她不信温恪瑜能从中讨到一丝半缕的好。
  温恪瑜轻挑凤眸,不甚在意:“确实如此,只是一想到你也没胜过我,我还有苍生作陪,这场死局,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不妨再告诉你一则消息,晏无烬死了,如今青阳皇室深陷皇位之争,可谓是内忧外患,一盘散沙,国破是迟早的事。”
  生离死别,世间常态,况且宋弋清与晏无烬交情不深,自然也不会为他痛哭流涕,倒是凉薄,眸底清白濯净,是别有诉求的晦涩。
  温恪瑜:“魔种出,天下乱,你这么轻易就同我走,想来是想从我这儿打探消息吧?”
  “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这局面,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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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追杀,已让书祈珒修为大损,可但凡他一喘息,那日的残忍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多年荒芜,朝思暮念,他只求那具尸身,却被轻尘捻灭,彻头彻尾的尸骨无存。
  轻尘!宋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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