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乌眸冷暗,不似人,面如修罗,形比煞神:“跪在我脚边求生的不少,送死的,你们是头一波,既然来了,就别想走,毁了这么多东西,留下来当花肥正好。”
宋弋清:“除了四肢,我还要他们的舌头!”
魔种本就弑杀,但凡见了一滴血,都会大开杀戒,轻尘重戚沢,也重书析伝留给宋弋清的这座山中一切,霎时,脑中只有二字——屠宰。
几乎是刹那,本就阴沉雾缭的谷中就不见天日,道道惨叫撕心裂肺,血液飞溅的情形太过惊悚,宋弋清却疯魔似的,觉得快意。
“你到底还是成了这样,惨无人道。”
话音刚落,轻尘也回到宋弋清身侧。
来人声色粗粝沧桑,早已变了音,可即便宋弋清背对着人,还是能分辨出是谁。
“人道?世人皆唾我成魔,我无人道,不是情理之中?”
“况且,师兄,这不正如你所愿吗?又何故再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惺惺作态!”
她知书祈珒虚伪,扯唇相讥,也薄情冷意。
书祈珒沉着不复,琉璃眸间,是无处可蔽的怨恨:“为了无足轻重的草木,居然草菅人命。”
宋弋清低嗤:“无足轻重?书析伝的花无关紧要,那他的尸骨呢?”
书祈珒:“他早已经杳然魂灭,又何来的尸骨?”
宋弋清又笑,藐视书祈珒的可笑,沙哑的低吼伴着愤懑:“也是,何来的尸骨?那你可还记得,他是因何魂灭的?”
“他为苍天、为正道、为黎民,也为我,全天下没人有资格折辱他,戚沢也是,你也不该!”
“否则,我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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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指点一二(小修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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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看清书祈珒对她的滔天恨意,以及鄙夷,她也不甘示弱。
“师兄,我该庆贺你新婚之喜,想不到你竟然是我们中最先成亲的。”
宋弋清每说一句,怫怒就愈化作血仇,胸腔震荡,喘息急促,血丝缠绕上杏眸,而后,嘱托轻尘:“他的手脚,我一并要了。”
轻尘闻声而动,几乎是奉宋弋清的话为神旨。
几招过后,一记软鞭疾风残影,朝宋弋清攻来。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师嫂,但我怕你担不起。”
混乱场面充斥着凶戾,你死我活得争斗不休。
没过几招后,书祈珒落败之际恰好落地,柳青芜也在须臾间抽身,不再与宋弋清纠缠。
为首那人以迅雷不及之势施展法术:“诀,念,起。”
束束金光冲破盘踞在头顶的魔气,天光乍破,金光斜散,飞舞的符篆将宋弋清和轻尘禁锢。
陡然,无形的千钧磐石自上而下,压制得宋弋清难以为继羸弱身躯,轻尘欲抵挡,可那股力太过强悍,越是反抗,就越是适得其反。
哪怕是归尘剑,也因剑主太过虚弱,破不开阵。
“别白费力气了,当心死得更快。”为首的弟子抹了把溢出唇的斑驳血迹,很是小人得志,扬起恶劣咧嘴笑。
“倒是忘了,你是不死身,那我今日就要好好看看,你到底死不死。”
阵法之内,四面八方飞来的杀招让宋弋清和轻尘都应接不暇,顷刻间,两人胜雪的锦缎衣服绸就遍布梅红。
宋弋清不疾不徐,发丝纷飞,被截断了几绺,可也不见破败:“这是绝刹阵,魔性越强,镇压它的力量也会更凶猛。”
单手撑住地面,双膝竟没着地,反倒是一抻衣裙,飘逸如仙般席地而坐,犹如不再做抵抗,逆来顺受。
轻尘也学着宋弋清的模样,深邃如寒潭的瞳孔中没有丝缕忌惮,反倒是盯着一众人心底发憷。
宋弋清目视书祈珒,逐渐勾出潋滟妩媚的薄笑,音色更是婉转娓娓:“看来师兄这么多年除了研究复活术,连绝刹阵这种精妙的禁术都学会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他们后果。”
“我等自然知晓!不就是死吗?!”那群人不屑暴呵。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为师父报仇,为天下身先士卒。”
宋弋清不觉失笑:“别说得这么正义,你们口中的师父,不过也是修炼魔功,残害少女的蟑头鼠辈,找我寻仇可以,把他同天下放在一起,怕是会贻笑大方。”
“巧言令色!好好受着吧,等会儿你怕是也没机会说话了。”
绝刹阵的威力,确实不是宋弋清一个寻常魔族能受得住的,不过她万事都存侥幸,能勉强安慰自己,总归不会死。
一行人,除了书祈珒和柳青芜,都是止不住的吐血,阵法反噬的滋味也不好受,疼得好几人面目青筋暴起,大汗淋漓。
渗出的细汗濡湿了宋弋清额法,不过她尚且还能漫不经心的掀眉弯睫:“我要是你们,就不会在这儿等死,而是先去给自己挑口合适的棺材。”
一人脾性暴躁,怒骂道:“你说什么!”
宋弋清恣意挑衅:“死不了就是死不了,即便是穷尽天地之力设下这绝刹阵,也绝不会让我身亡,当然,他也不会。”
“不过你们就不一定了。”
她朝温恪瑜打探过,温恪瑜说,哪怕所有道系禁术加起来,也不足以诛灭魔种,又或者封印,终有一日,天地间的灵气会消贻殆尽,届时,魔种也会破阵而出。
“你们如今做的这一切,除了能让我们受点毫厘微末的伤,不外乎自寻死路。”
“我们只需等,等到你们暴毙,又或是十年,二十年,毕竟我也活了三百年,耗得起。”
“这么多人,虽然能分担阵法所带来的反噬,可但凡他们其中一人身死,这阵法就破了。”
话毕,还真有人受了恐吓,心神不定。
柳青芜疾言呵止:“别听她胡说!她大势已去,鬼话连篇而已,灭了魔种,诸位都是仙道圭臬,千古流芳。”
见宋弋清困囿于此,血染面颊,书祈珒心底只觉得报应不爽,他走近,站定于宋弋清身前,居高俯视,自带倨傲与疏离:“宋弋清,从今以后,你所求所念,我都会让你求而不得。”
他要让宋弋清也尝尝,毕生所求都尽数化作泡影的滋味。
宋弋清一笑置之后也不落下风:“师兄,你如今,真丑,心也脏,身更是不正。”
要论口舌之快,书祈珒这向来沉默寡言的人,又岂会是宋弋清的对手,但偏偏他最懂宋弋清,也最懂得怎样做,才会让宋弋清悲痛欲绝。
“那你该怪师父,是他教诲不严,才有了你我如今不死不休的境地。”
“这又是什么?”一人诧异愣神。
两座空墓里存放的大多是书析伝和戚沢的旧物,戚沢东西少,只有一些衣物,书析伝的倒是不少,皆是尽数被焚。
那人踢了几脚,拾起那块白玉玉珏,那是书析伝师父送书析伝的,书析伝为了生计当了又当,最终还是宋弋清替他寻回来的,也被书析伝送给了她。
“倒是好东西。”那人面容贪婪,抹了把泥浆,就往自己怀里揣。
宋弋清:“放回去!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寡冷阴鸷,但凡多看一眼,就会被那股凌霜寒意逼得两股战战。
“还?怎么还?”
在意便是弱点,那人掏出来后,直接狠狠弃掷于地,猛然间,玉珏破碎得七零八落。
“是会让我这样惨吗?”
“夫?”另一人瞥见地上的墓碑,诡异讥笑:“都说好女不侍二夫,你吃得倒是好,三夫四郎,不知廉耻,连娼/妓都不如。”
“嘴这么臭,拔了你的舌头——”
转瞬间,轻尘凝聚魔气袭来,本才放晴的天迹,竟真有了凝浓雾蔽日的趋势,恐吓得那人趔趄后摔了个狗吃屎。
可那招终归是没使出,无形力道桎梏着轻尘,将他拉扯得动弹不得,赤红的眼底萦绕血色,满头青筋狰狞可怖。
那人见轻尘不过无能狂怒,更是肆无忌惮:“还想杀我?小孽种。”
趾高气扬地踹了几脚脚下的坟墓:“这魔种该不会就是你和书析伝生的吧?”
“必是这二人苟且为奸被逐出师门,才生出了这么个孽障!”
这下别说轻尘,宋弋清也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淬了毒的眼珠堪比妖蛇,面色更是因恼怒而憋红。
偏偏那人还以此为乐:“被我说中了?觉得耻辱?”
“还敢瞪我?要不是看你们像条狗一样被关在里面,我定——”
“你想如何?”宋弋清拖着岌岌可危的躯体起身。
“我、扒了你的皮!”
宋弋清只剜了那人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书祈珒身上。
她怨书祈珒的无动于衷,并非对她,而是对书析伝。
他明明清楚自己那位师弟到底是如何品性的人,却能莫不关己那群人对书析伝的诋毁和污蔑,师兄弟多年,竟换不来他半句辩解。
女子罗裙破败,碎玉伶仃的颈项如宛若松柏,宁折不弯,勾着笑的容颜太过凄美,如妖孽夺魂勾魄。
“师兄,要不怎么说你学艺不精呢,你的努力,在我的天赋面前,到底是望尘莫及。”
“以为区区一个绝刹阵,就能让我吃苦头,顺道诛灭魔种,那你可太蠢了。就算是三百年,绝刹阵你并未参透,所以你定然不知阵眼在何处?生门与死门又是什么?不妨叫师妹我来指点你一二?”
诛心之论从宋弋清口中吐露出,狂妄得无人能及,似垂似挑眉的眉眼轻颤,诮笑得极尽挑衅。
宋弋清娓娓道来:“阵眼在我,死门在我,生门也在我。”
“这么惊讶?听不懂吧?你只知绝刹阵的反噬,不知它的逆转,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说句伪善的话,我本不欲杀生,但你们此举本就是在找死,为自己寻了一条必死路,既如此,我也不介意脏脏手,解决了你们,以泄我心头之恨。”
“凄长万古,秽生万恶,祸患无昭,天地有瞑,化境为一……”
柳青芜:“不好!”
如若方才还对宋弋清说的话心存侥幸,可当宋弋清念法诀,轻尘施法时,柳青芜心底震恐,生出了逃命的怯意。
泛着正道鎏光的阵法彻底湮灭,天人之姿的绝色容颜,明明是一眼惊鸿,却如玉面阎罗降世。
猝然,天地间正气无存,由魔气笼罩。
“留他们性命!”
轻尘并未给那些人喘息的机会,速杀得当真是生死一念,原本还叫嚣得凶狠的一群人,各个尸身尽断,死不瞑目,连一道多余的哀嚎都没来得及。
早在察觉诡异的那刻,柳青芜就带着书祈珒溜之大吉了。
宋弋清看着此地的狼籍,又瞥向煞气腾腾的轻尘,轻尘不甚在意,只道:“他们该死。”
“宋弋清,是你太心软了,你该成佛,而不是成魔成仙。”
“要想捍卫天下正道,有时杀戮必不可少,曾经的你为了戚沢,为了自己的正道,还能不畏强权、叛出师门,你多活了三百年,倒是越来越迂腐,越来越瞻前顾后了。”
“我该死,他们该死,书祈珒更该死,而最不该死的,是你和戚沢。”
“为恶者,该杀,不论是人是妖,还是魔。”
他话尽于此。
“狡兔三窟,我到要看看,书祈珒能逃到几时?”
轻尘不愿轻易放过那二人,遂追了出去。
一番话,倒是让宋弋清黯然神伤,如丧考妣。
随心随性给她带来的后果太难以承受了,所以她学会了妥协,一度认定,是自己当初没听师父的劝谏,才造成了今日的苦果。
她知道,书祈珒是故意带人来次闹事的,轻尘让柳凄凄尸骨无存,书祈珒睚眦必报,也让书析伝不得安生,恩怨纠葛,总是这般千丝万缕。
早在归尘剑剑气外泄时,徐子澜就有所感应,只是等他们到时,眼前早已是残肢遍地,却不见人影。
戚明轩叉着腰,又喘又泄气:“又来晚了一步?”
天地间萦绕着经久不散的魔气,暗离嗅了嗅,也能分辨出:“是轻尘,想来这儿必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二人见徐子澜神情一蹶再蹶,立即安抚:“放心,轻尘与宋弋清相识三百年,对旁人我不敢保证,可对宋弋清,他是绝不会出手的,没在温恪瑜手里,也算好事。”
徐子澜和宋弋清,妥妥的一对痴男怨女,怕只怕再度相逢时,又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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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急战,事事纷扰,可这些都同宋弋清无关了,她赏花,酿酒,作画,品茗,还学会了烧菜,虽然最初的菜品一言难尽,但勤加苦练,也能入口,一来二去,倒是同城内好多商贩关系熟络了起来,快意得不知山河破败,国亡天覆。
她时常会想,她和轻尘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渐渐就贪恋起这份安逸了。
短短半月,青阳皇位已经历经了三皇五帝,逼宫,勤王,挟天子,青阳皇室之战,比幽冥海的争斗都还有意思。
上岐趁火打劫,几番兵临青阳城下,兵不血刃就收腹了青阳好几座城池。
至于东部的墨澹,虽有妖邪作祟,但听闻也有一些修者,身兼重担。
可她不欲理会烦心事,总有人会不让她好过。
今日轻尘去了隔壁的城关,说是那处有最好的炒栗子和糖酪樱桃。
街头尤为热闹,人群熙攘,围作几团,手里还捻着一方画纸,宋弋清也难免好奇,正欲凑过头,一窥究竟,恰好与那扭头的老婆子对视。
骤然,老婆子惊恐得如鬼附身,慌不择路地摔倒在地,却失声,好几近昏厥。
宋弋清眼尖,方才也看清了,画上之人,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是她!画上的人就是她!这就是那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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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一线生机(小修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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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指着宋弋清惊嚎,顷刻,周遭人人退却,更有甚者,撂下摊位就撒腿离去,只为逃命。
却也有不少人戟指怒目,污言秽语,嗔怒如雷霆,更有甚者,因怒驱使,心存恶念,直接抄起手中家伙,朝宋弋清扔去。
“就是她勾结魔族,想要把我们都杀了。”
“这种人就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一个女子修什么仙啊?到头来还不是成魔为祸众生。”
宋弋清注意到最先朝她砸烂菜叶子的是她往日交好的隔壁大娘,嘴里还一直复念着“打死她”,嘴脸憎恨得扭曲,可即便如此,她仍不悲不喜,任由石头划破额头,鲜血糊了半张脸。
她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剑,出鞘。
她只一动,那群人到底是凡人,原先看宋弋清瘦瘦巴巴,也没有戾气,瞧着就好欺负,这才畏强欺弱,可但凡人要动真格,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