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戈金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正如里奇韦尔教给他们的那样。这是德拉科做过的最困难的事情之一。他的每一种本能都在叫嚣着让他逃跑,或者对着怪物的脸发射“爆破隆隆”。
他能听到戈金在口中不断低声咒骂着脏话。
在通往出口的通道上发生了一场混战。塔夫林的两个手下正在争先恐后地试图通过。囊毒豹一跃而起,以两个优雅的跳跃穿过院子。便看到那两人身上的幻身咒随着他们的死亡而消散了——一个被怪物的重量压垮,另一个被爪子扫过而随意斩首。他的头像一个血淋淋的游走球一般滚到了德拉科的脚下。
那条通道过于狭窄,囊毒豹无法进入。它便把注意力转回到了院子里,鼻孔大张,毒液从口中滴落。它在嗅着什么。
塔夫林的另一个幻身手下向它跑去。但也瞬间被拦腰咬断。
根据德拉科的统计,那应该是塔夫林的最后一名手下。现在场内只剩下傲罗了。
囊毒豹把它的鼻子转向吹来的侧风。它找到了它一直在用鼻子寻找的东西——塔夫林被击昏的身体。
塔夫林被刨了起来,像孩子的玩物一样被抛向空中。他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美妙的脆响。然后这个生物爪子轻轻一扫,将他开膛破肚,原地享用了起来。
慢慢地,在塔夫林的内脏被啜食的湿润声音中,德拉科和戈金开始向通道移动。德拉科希望幻身的巴克利和汉弗莱斯也在做同样的事——没有突然的动作,没有眼神交流,只是木然无声地朝安全地带漂移。
囊毒豹抬起了头,看向院子的东面。
汉弗莱斯。
这只生物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期待,漫步一般向东边的角落走去。
这位年轻的傲罗开始向那只野兽施放大量的咒语,德拉科并不怪她;如果他被逼到无处逢生,他也会这么做的。她朝它扔出一个东西,切进了它的脸;它打了个喷嚏就将武器甩了出去,同时还把毒液散布在了两米的范围内。
德拉科举起了他的魔杖;他身边戈金幻身的手臂也是如此。
“‘霹雳爆炸(Confrigo)’,你能做到的最大威力。”德拉科说。
他们同时将魔杖向下砍去,使他们的咒语叠加在一起,像一个火球一样投向野兽的侧翼。咒语在撞击的瞬间爆炸开来,带来阵阵耳鸣。汉弗莱斯被爆炸的冲击力击中;她撞到墙上,幻身咒失效,显出了身形。德拉科看出她趁机在烟雾中爬走了。
而那只囊毒豹呢?它被爆炸撞到了一边,但现在它已经重新站了起来,摇晃着它的鬃毛,好像这不过是一个好玩的推搡,而不是一个致命的咒语。
它把注意力转向德拉科和戈金。现在压力转移到这个角落了。
“妈的。”戈金说。
他们举起了魔杖。那只野兽跳了起来。
戈金用一个“爆破隆隆”击中了它张开的嘴,为他们赢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它在离他们仅几米远的地方落地,并发出了带着毒液的咳嗽。接下来是德拉科瞄准野兽眼睛施放的致盲恶咒,几乎可以说是近距离平射。
它除了封住怪物的一只眼睛外,什么用也没有——而且还把那家伙惹火了。
气流突然在空气中流动起来,德拉科和戈金慌忙向后退去。
是魔法生物学家们赶来了。他们从通道里探出头来,用弹道注射器和他们自己的镇静剂袭击了这只野兽。但即便在这样的距离,有一半的注射器也还是被囊毒豹的坚硬皮肤弹开了。
巴克利一瘸一拐地拖着汉弗莱斯向通道的安全地带走去。费恩斯比挡在魔法生物学家前,用“盔甲护身”加厚了面前的空气,然后飞快地跑出去协助巴克利。
里奇韦尔召唤出一群跳跃的小东西,它们在野兽周围跳舞,让它暂时分了心。直到它吐出毒液将它们全部溶解掉了。这为德拉科和戈金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来把自己藏到一块巨石后面。
囊毒豹的注意力又转向了汉弗莱斯和巴克利。
十几支注射器已经嵌在了它的肩膀和脖子——但到目前为止,效果不大。魔法生物学家们将半只塞满镇静剂的死母鹿抛向它。它一巴掌把母鹿打到一边。因为在它被囚禁的过程中,它已经学会了不去相信任何不是它亲手杀死的肉类。
魔法生物学家们又发射了充满吸入性镇静剂的弹丸,它们在野兽的脚下爆炸开来。这是他们的最后一计了,因为吸入性药剂对傲罗们和对野兽是同样危险的。德拉科和戈金互相施放了泡头咒,踉跄着再离远了些。
囊毒豹带着嘶嘶声走过紫色的雾霭,然后,终于有了减速的迹象——一只眼睛紧闭,嘴里流着血,血液和肺里装满了镇静剂。它剩下的一只眼睛紧盯着步履蹒跚的汉弗莱斯和巴克利,他们现在都被费恩斯比一人拖着在前进。
德拉科看见它尾部扫动、后躯降低,意识到它即将扑击上前。他立刻把魔杖砍向铁链和滑轮,就在它跃起的同时把铁链甩到了囊毒豹的后腿上。戈金也加入了他的行列。在两人合力单纯依靠魔法的力量将向后拉的过程中,戈金的魔杖由于用力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囊毒豹被拉退了,爪子在岩石地上挖出深深的沟壑。
受伤的三个傲罗倒在了相对安全的通道内,留下德拉科和戈金独自面对这头野兽。魔法生物学家们轮番上阵,试图分散怪物的注意力。他们施展魔法召唤出一只雌性囊毒豹(无视)、更多的肉(被拍到一边)、猎物(无视)、围住它的笼子(被砸成碎片),最后还发射了足够的用来对付十二头犀牛的镇静剂。
德拉科现在相信了那些关于仅仅一只囊毒豹就在东非消灭了一整个村庄的传说。
这头囊毒豹已经呈现出半倒下的状态——镇静剂终于见效了。它剩下的那只眼睛黯淡无光,它的嘴张着,腿变得像没有骨头一般无力。它向德拉科和戈金呲牙咧嘴,一股滚烫的毒液向他们喷射而出。他们躲开了,但同时也被那股嘶嘶作响的黑紫色气流分隔来开。
德拉科不幸地处在了它视线完好的那只眼睛的一侧。他在这只野兽把沉重的头转向他并再次呲出獠牙的时候,向这只眼睛也瞄准发射了一个致盲恶咒。
他打中了那只野兽的眼睛,但那只野兽灼热的毒液也打中了他的喉咙。
毒液带来的剧痛让他浑身战栗。他的泡头咒消失了。他喘着粗气呼吸,结果吸入了一口充满镇静剂的空气。
当那只囊毒豹终于倒下的时候,德拉科也倒下了。
~~~~~
当德拉科醒来时,白色的天花板从他身边划过,就像他或天花板在高速移动一样。耳边传来高声喧哗和模糊不清的话语,还伴随有混乱的背景噪音——奔跑的脚步声、设备的碰撞声、车轮的咕噜声。
然后是一个清脆的命令声。不知为何,这个声音让人感到安心。这是一个富有能力和秩序感的声音,而且美妙动听。
他的身体似乎不再是自己的身体了;它变成了一个主要由疼痛组成的东西。而他无法叫喊出声。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词语,并将它们传达给他麻木的大脑。呕吐。呼吸抑制。膈肌麻痹。致命的剂量。
然后,在遥远的地方,他听到了一声尖叫。但那不是他的——是他母亲的。
“带她离开。”那个富有权威的声音说,“待我救活了这个家伙,我会去和她谈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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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德拉科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的是另一块截然不同的白色天花板。这一次,它没有以不现实的速度呼啸而过了。他认为这一进展是个好消息。
其他好消息是:他没有再感觉到疼痛了。事实上,他感觉非常好。他一生中从未感到如此美妙过——充满活力,还充满欢乐。
“充满了止痛药。” 一个亲切的声音传来,“你从头到脚都塞满了那东西,孩子。别试图站起来。我去找你的治疗师。”
这个亲切的声音属于一个穿着浅绿色圣芒戈长袍的女巫。一名护士。德拉科看着她离开,由于他视线中出现的奇怪的鱼眼效应而咯咯傻笑起来——这使她的臀部大得十分搞笑。然后他眨了眨眼,墙壁开始向内挤压起来。如果他闭上眼睛,他还能看到一个万花筒。一只橙色的猫和一只囊毒豹,旋转着扑向对方,在同心的螺旋中相互厮杀,位置变个不停。
他再次睁开眼睛。他在圣芒果医院。他还活着。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你是的。”那个清脆的富有秩序感的声音传来。
“我在将脑子里想的东西都说出来吗?”德拉科带着深深的哲学好奇问着头顶的天花板。
“是的,你还会这样至少几个小时。你正在服用一种影响神经传递的小型混合物。这是在手术过程中控制你疼痛的唯一方法。你可能会出现幻觉——当然,如果你还没有的话。”
这人的书呆子气还真重。
在一种慢动作中,德拉科转过头来观察这位治疗师。她的深绿色长袍游走在视线中。她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但她的深色眼睛因关切而变得温暖。她很漂亮。她身后的灯光闪耀着刺眼的光环。他想他听到了赞美诗的声音。
“你感觉怎么样?”她问。
“一级棒。”德拉科说,“你是天使吗?”
天使治疗师尽了最大的努力不笑出声——而这真是十分天使的做法,这只进一步证明了她的秘密身份。
“你可以相信我。”德拉科说。他试图拍拍自己的鼻子,但反而戳到了自己的眼睛。“我会保守你的秘密的。”
天使治疗师没有回应;她正在阅读一份图表。
“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件事吧。等你睡清醒点再说。”
她的权威性让人感到非常熟悉。
“我知道你是谁了。”德拉科倒吸一口气说。
“挺好。”
“你是赫敏·格兰杰。”
“没错。”她站了起来。她的长袍在她身上跳起了绿色的舞步,光线下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绿。“你母亲急着要进来。我们一发消息,她就从意大利飞路过来了。但我想让你先再睡一觉。在你见到她之前,我希望你能控制住你的嘴。好吗?”
“好吧。”德拉科说。
“太好了。睡一觉吧。等你醒来我们再谈。”
德拉科费了老大劲儿,才成功拍了拍自己的床。
“和我一起。”德拉科说。
“不。”
“为什么不?”德拉科拖着尾音,哀怨地问道。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格兰杰说。她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为了你好,我希望你不会记得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德拉科,带着一种遥远的恐惧感,听到自己说:“我想吻你。”
“不,你不想。”
“过来坐在我的腿上。”
“睡觉吧,马尔福。”
格兰杰现在变成了一个遥远的身影,在走廊的阴影中来回穿梭。她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德拉科闭上了眼睛。囊毒豹和猫继续着它们的呼啸之战,一直到他睡着。
~~~~~
德拉科再次苏醒过来。窗外阳光洒进室内的方式某种程度上告诉他,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但不幸的是,他还记得他和格兰杰谈话的每一个字。
那只囊毒豹到哪里去了?它能不能出现一下然后完成杀死他的任务?
那个好心的护士回来了。她整理了一番德拉科的床单,然后在他的脖子上涂抹了一种带有强烈松树味道的膏药。
“白鲜【3】?”
“黄漆姑【4】。它能帮助去疤痕。”
护士对他施了几个诊断性的咒语,并似乎对结果很满意。“不管怎么看,你的状态都非常好,马尔福先生。你的母亲在这里。你想见见她吗?你不想也没有关系。”
德拉科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他的母亲冲了进来,把他搂在她瘦弱的怀里。她看上去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疲惫不堪。她趴在床边,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照料,询问他的感觉如何,他的脖子怎么样了,他是否能呼吸,是否能吞咽,他睡得如何,等等等等。直到德拉科的嘴越说越干,不得不叫护士拿点水过来。
德拉科了解到,他的团队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尽管都没有他严重——退出了堡垒。而这是他在圣芒戈的第三天。
囊毒豹幸存了下来,并被送回了坦桑尼亚的荒野。那些坏蛋呢?那只野兽已经对塔夫林和他的同伙进行了血腥的报复。大部分已经死了。那些在院子里的大屠杀中幸存下来的人正在等待审判。
纳西莎捏了捏德拉科的手。她的眼睛里有泪水。“好了,关于他们的事已经说得够多了。我非常——非常高兴能看到你康复。我几乎就失去你了。我都不知道那样的话我都会做些什么。”
纳西莎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抽泣。她不喜欢哭。
“我不会有事的,母亲。”德拉科说。
纳西莎直起身子,抹了抹眼睛。“别对这件事这么漫不经心。你差一点就真的出大事了。那个格兰杰家的女孩——格兰杰治疗师——她帮了大忙。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这种毒液没有已知的抗毒剂。大多数医护人员甚至不知道囊毒豹是什么。要知道,其实连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追捕这样一种生物,我永远都不会明白。你当时就像死了一样。但她知道些东西。我想,是麻瓜的东西。她把你带走了四个小时——我在脑子里甚至写好了一整篇悼词——而当她回来时,她说你会没事的。”
德拉科捏了捏他母亲的手。他试图幽默一下:“你能为我把悼词写出来吗?我应该很想读读看。”
纳西莎吸了吸鼻子。她站起来,背对着德拉科,大步走到窗前。她瘦弱的肩膀颤抖着。“你就不能找一份文职工作吗?”她喘着气说,“辞去这份可怕的傲罗工作?”
门口传来了一声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