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顿,又道:“孤不想让旁人碰,只让你碰。”
明婳:“……?”
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叫婢女搭把手而已,怎么扯上什么碰不碰了。
再看他那张冷白如玉的脸庞酡红一片,眼神也迷离得厉害,的确是个醉鬼模样。明婳无奈,吩咐婢女们:“算了,你们去厨房取醒酒汤,再去准备热水。”
婢子们如释重负,忙不迭退下,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
明婳一手揽着裴琏的身子,边气喘吁吁架着他往里走,嘴里也没闲着:“你不能喝,便与我祖父和三叔实话实说啊。你是太子,只要你说不喝了,难道他们还能逼你不成?”
“今日你生辰,不好拂了长辈们的兴致。”
“哼,你倒是孝顺,不好拂他们的兴,便来折腾我……”
明婳哼哼着:“你是不知道你多重!”
好不容易将人扶去榻边,她长舒一口气,刚要起身,忽的一双手伸来,从后牢牢抱住她的腰身。
“别走。”
男人炽热身躯牢牢贴着明婳的后背。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唇离她的耳垂不过三指宽的距离,裹挟着西凉春凛冽酒香的热息钻进耳廓,如羽毛扫过般,勾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暧昧的姿势,炽热的气息,还有这仿若亲密无间的拥抱,明婳脑子空白了好一阵,才回过神:“你…你做什么!”
她连忙去掰男人的手指,一张雪白脸蛋也好似被他的热意浸染:“松开,别想趁着醉酒耍无赖。”
可她那点力气哪比得过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
裴琏并未松开,却也没做其他,只从后抱着她,脸搁在她的肩颈处,宛若梦呓,又似低到尘埃里的请求:“好婳婳,让孤抱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陇西汉子的酒量本就惊人,何况老国公和谢三爷都是有些年纪的,积年累月也都练出来酒量。
裴琏便是平素再沉稳持重,到底是个才及冠的年轻儿郎,在拼酒方面,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他也不愿叫长辈们看轻他。
因着陇西当地有个歪理,新姑爷上门轻易下酒桌,便是不给娘家人面子。
“祖父与三叔也都喝趴下了。”
裴琏阖着眼,鼻梁贴着那馨香柔嫩的少女肌肤,微蹙的眉宇缓缓舒展:“孤没给你丢面子,他们离席时,皆夸孤是个好姑爷。”
明婳听着他这颠三倒四的话,只觉无奈。
想推开,他又像条缠绕力惊人的巨蟒,抱着她半点不肯松。
喝醉酒的男人都这么缠人?还是单就裴琏这样?
明婳不清楚,只盯着对侧摇曳的烛火,道:“一会儿已经到了,再抱下去,天要亮了。”
身后的男人不说话。
明婳:“裴子玉?”不会睡着了吧?
裴琏:“嗯。”
明婳松口气,而后冷下语气:“松开。”
身后便又没了声。
明婳这还有什么不懂,他就打定主意无赖到底了呗?
就在她在脑中搜刮着该如何义正言辞怼无赖,男人抬起脸,声线沉哑:“知道孤为何送你那副画么?”
话茬调转得太快,明婳愣了下,道:“省银子?”
身后似是静了一静。
少倾,搭在腰间的大掌捏了下她腰侧软肉:“没良心的,孤在你心中就是那等吝啬小人?”
“你…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明婳拍开他的手,这几月一路吃喝躺平,她丰腴不少,他方才随便一捏就捏出一圈小肚腩,怪尴尬的。
“那不然你画那个作甚,显摆你记性好?”
裴琏:“……”
自从和离之后,她与他说话再不复从前的温顺娇软,简直就是个小炮仗,他说一句,她便怼一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母后的真传。
“因着那一年,是孤幼年最难忘、也是最快活的一个中秋。”
裴琏默了默,浓黑眼睫垂下:“在那之前,孤很讨厌过中秋。”
或者说,讨厌过一切其乐融融的团圆节日。
家都不团圆,过节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粉饰太平,自欺欺人罢了。
“孤还记得那年的中秋,你将焰火棒递给孤,与孤约定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还说会一直陪着孤……”
“我有说过这话?”
明婳含糊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我那时还是小孩呢,小孩说的话怎么能算数?”
话音未落,勒在腰间的大掌收紧了,男人嗓音有些沉闷:“谢明婳,你自己说的,食言的是小狗。”
“汪汪汪!”
明婳扭过头,一脸清纯无辜地眨了眨莹眸:“小狗就小狗呗,你堂堂太子都能耍赖当小狗,我当个小狗也不算太丢……唔!”
话未说完,朱唇陡然被堵住。
明婳脑袋“嗡”得一声,眼睛也睁得溜圆。
在男人挟着酒气的舌试图撬开她的唇齿,深入索取更多时,她总算回过神,却是巴掌比脑子快——
“啪!”
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在静谧的夜里响起。
霎那间,空气好似凝固住。
覆在唇上的那抹温热薄唇也顿住,下一刻,随着距离的拉开,明婳清楚看到男人俊美的脸庞上出现一抹泛红的巴掌印。
她心下咯噔一下。
不等她开口,握在腰间的大掌陡然加重,男人压下眉眼,凤眸幽暗地睇着她:“好大的胆子,竟敢打孤?”
第087章 【87】
【87】
“我…我不是故意的。”
明婳眸光轻闪, 第一反应是想从他怀中逃开。
无奈男人搂得太紧,她动弹不得,反而被他捏得腰侧有些疼, 不禁蹙眉:“方才是你先轻薄于我, 我才动手的!”
对, 她不过是自卫罢了。
这般一想,明婳那点子心虚也烟消云散,再次仰起脸, 目光也不躲了,姝丽眉眼间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我没错!
裴琏原本还有些愠恼, 一看她这理不直气也壮的犟种模样, 生生被气笑了。
“孤吻自己的妻子, 也算轻薄?”
“呸呸呸,谁是你的妻。”
明婳推开他揽在腰间的手:“我看你是吃酒吃昏了头, 别忘了, 我和你在皇宫时就已经和离了!”
她振振有词,裴琏眸色暗了暗。
是,虽然尚未公布于世, 但在双方父母面前,他们算是分开了。
怪只怪今夜这宴席太过和乐, 那一碗碗的西凉春太过浓烈, 这灼灼烛火下她娇靥如花, 腮晕潮红……
更怪他定力不足。
她回过脸叽叽呱呱, 他的注意力却全然被那张一张一合的红润唇瓣所吸引。
他知道那滋味有多香甜。
却已有半年, 未曾品尝过。
食髓知味, 热血在年轻儿郎紧绷的 身躯里激烈地流淌。
“若你不是孤的妻,那便是寻常官眷。”
裴琏的手臂收紧, 狭眸深深望着她,嗓音喑哑:“寻常官眷,以下犯上,殴打储君,你可知该当何罪?”
明婳闻言,难以置信看他:“你还要治我的罪不成?”
“治不治罪,取决于你。”
男人不疾不徐道:“若你现下是以吾妻的身份,方才挠那一下,孤权当夫妻床笫之间的情趣,不予计较。倘若只是寻常女眷,储君的脸,岂是你说打就打的?便是现下去寻你祖父评理,你看他会站在谁这边。”
若是真去寻祖父,祖父肯定要给裴琏弯腰赔罪了。
想到那场面,明婳咬唇瞪他:“你这是仗势欺人!”
裴琏盯着她色若桃花的脸庞,头颅低了低:“还有个办法,孤可以不与你计较。”
明婳疑惑:“什么办法?”
裴琏:“你亲一下孤,权当做赔罪了。”
明婳错愕,而后羞窘拒绝:“我才不要!”
裴琏倒是半点不意外,点点头,“既如此,那孤去寻国公爷评评理,他宝贝孙女儿深夜殴打储君,总得给个说法才是。”
他松开明婳,作势起身。
明婳觉着这男人是在给她下套,但又担心万一他真的去寻了祖父……
啊呀,可恶!
她咬咬牙,还是拽住男人的袖子:“你、你回来!”
裴琏略显迷离的黑眸飞快掠过一抹笑意,只回过脸时,又恢复一贯平淡的模样:“怎么?”
“你先坐下。大晚上的为了这点事折腾,你不睡,我祖父他们还要睡呢!”
明婳边扯着他坐下,边嘟嘟哝哝:“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一个男人这么爱告状的,裴子玉,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裴琏也不恼,只施施然落座,挑起眼角乜她:“孤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明婳怔了下,待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脸红得更是滴血般:“不要脸!”
许是醉酒的缘故,裴琏也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清冷,多了几分恣意风流,他饧眼看她:“陈述事实罢了。”
明婳才不与个醉鬼争这些,只道:“方才打人,是我莽撞,我可以与你赔罪,但要我亲你,不可能。”
裴琏沉吟片刻,道:“你面皮薄,孤亲你也是一样。”
说着,俯身朝她去。
明婳吓了一跳,抬手就捂住他的嘴:“你别过来!”
那满脸慌乱的模样,仿若看到什么洪水猛兽。
裴琏凤眸眯起,明婳磕磕巴巴,强装镇定:“你不是想要我原谅你嘛?你这样耍无赖,让我怎么原谅你。”
这话一出,裴琏眸光轻动。
明婳见他不再靠近,暗暗松口气,又道:“方才之事,咱俩都有不对。看在今日我生辰的份上,就当扯平了,如何?”
裴琏将她捂嘴的手拿开:“过生辰就能随意打人?孤的脸现下还疼着。”
明婳一噎,心说她的手劲儿哪有那么大。
抿了抿唇,她道:“实在不行,那你打回来,这总行了吧。”
眼见着小娘子一脸视死如归,主动将脸凑到他面前,裴琏喉间发涩。
她宁愿让他打回去,也不愿亲他一下?
沉默片刻,他道:“你闭上眼。”
明婳:“……?”
裴琏:“你睁着眼,孤下不了手。”
明婳无语,那你可以不打啊。
睚眦必报的小气鬼!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闭上了眼,心里却有些忐忑。
他手劲儿那么大,万一真的怀恨在心,她的脸会不会被打肿?
早知道就亲他一下……
不不不,士可杀不可辱,打就打吧!
胡思乱想间,预料中的巴掌却没落下,倒是额头落下一抹浅浅的温热,蜻蜓点水般。
明婳惊愕睁眼,便见面前男人淡声道:“打完了。”
明婳:“你又耍赖!”
裴琏神色澹然:“你也没规定必须用手打。”
明婳:“你这是诡辩!”
裴琏不说话,只弯眸笑了笑。
他本就生得一副昳丽好容色,而今面庞泛着醉红,在烛光下慵懒一笑,霎时仿若冰雪消融、枯木逢春般动人。
明婳被这狐狸精似的旖旎男色蛊住一瞬,下一刻忙不迭挪开眼,匆匆站起:“我懒得与你说了,你自己坐着,我去看看醒酒汤如何。”
明婳本想着裴琏喝完醒酒汤,就把他赶回主屋歇息。
万万没想到醉酒的男人简直无赖至极,喝罢醒酒汤,沐浴过后,竟又溜进她的房间。
她本来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惊醒了,刚要尖叫,就被男人捂了嘴。
“是孤。”他道。
“……!”是他又怎样。
明婳伸腿就要去踢,脚踝却被男人牢牢叩住,他道:“孤不碰你,只今夜三叔问起你我为何分房睡。”
明婳惊讶:“三叔问你?”
裴琏道:“许是三叔母与他说的。”
明婳想了想,如今府中是三叔母掌家,知道这个倒也不稀奇。
“可那又怎样?俩口子分房睡不是很常见?”
“今日是你的生辰,且席上咱们还答应了祖母,争取后年让她抱曾孙。”
“那是你答应的,我才没答应……”
“不管怎样,继续分房住,只会叫人生疑。”
裴琏看着她:“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你应当也不想叫他们忧心?”
明婳:“……”
他这是又在给她下套?
不过这会儿都三更半夜了,她困得不轻,实在懒得再与他打嘴仗:“那你去榻上睡吧,衣橱里有被褥枕头,你自己铺,别吵我了。”
说着,抬手打了个哈欠,便一把扯过幔帐:“再讨价还价,你就回主屋去!”
眼见帐帘遮住那抹娇懒的身躯,裴琏站在榻边好一阵子,终是挪步,自去橱柜拿了枕头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