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累,这一觉也格外沉。
翌日, 她是被腿间一阵飕飕凉意弄醒的。
揉着惺忪睡眼, 便见昏暗帐子里一道朦胧的高大身影跽坐一旁, 她双腿弓着,朝两侧撇开。
一大早便被摆出这般羞耻的姿势,惊得她霎时夹紧双腿:“你…你做什么!”
裴琏没想到她会醒, 也有一瞬愣怔。
不过片刻,他道:“腿松开, 给你上药。”
明婳:“……”
混沌的大脑也后知后觉记起上药这么一回事, 她窘迫地松开腿, 声音也不觉小了:“那你好歹等我醒了再上,不然我还以为你……”
裴琏抬眼看她:“以为什么?”
哪怕帐中光线朦胧, 看不清彼此表情, 明婳也难为情地偏过脸:“没什么。”
裴琏也没继续问,只继续替她抹药。
待抹得差不多,他将药罐盖好:“时辰尚早, 你可以再睡半个时辰。”
明婳见他下床,忙喊:“殿下。”
裴琏回首, 便见灰蓝透青的熹光里, 少女那双乌眸清凌凌的, 龙眼核般黝黑明亮:“多谢你。”
裴琏心下蓦得一动, 而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便放下帘子, 转身离去。
颊边仿佛还残留男人指尖温热的触感,明婳咬唇不解, 他捏她的脸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说,不客气?
之后几日,也不知是药膏起了作用,还是腿间肌肤已经适应了颠簸的强度,渐渐地,也不再像第一天那般刺痛不适。
转眼赶了七日路,明婳整个人也清瘦了几分,脑袋用面巾和帷帽裹得严严实实,倒是没晒黑。
裴琏和同行的两位官员却是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圈,人也瘦了,下颌线愈发清晰。
一行人到达河东道的晋城境内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眼见这一路风尘仆仆,无论人还是马,皆显露疲色,裴琏决定在晋城休整两日。
对此,不仅明婳,随行官员也欢喜不已——
太子是个卷王,他们这些下头办差的想躲懒都不好意思。
先前两位官员还盼着太子妃能娇气点,和太子吹吹枕头风,放缓一下进度,没想到太子妃身娇体软小小个,却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这七日跟下来,愣是没喊一声苦,没叫一声累。
连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都能坚持,他们这些男儿又何来脸面叫苦?
于是也咬牙硬撑着,只私底下两人感叹。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太子妃与太子当真是绝配。”
“太子勤勉上进,太子妃吃苦耐劳,我大渊有这样的储君与储君妃,还怕日后国家不兴,百姓不强?”
官员们的私下议论,明婳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能够在客栈里痛痛快快睡两天懒觉,简直幸福到冒泡。
窗外秋雨绵绵,裴琏无事可忙,遂也回到屋里。
见帷帐之间,小妻子抱着枕头,缩在被窝里睡得喷香,仿佛被她的慵懒感染,也褪了外袍,钻进帐里,将人拥在怀里。
这秋意瑟瑟的他乡小镇,雨声细密,光阴悠然,仿若偷得浮生半日闲。
待到沉沉一觉醒来,温香暖玉在怀,自然而然也催出一些别的心思。
明婳尚在沉沉酣睡之中,便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也是细雨霏霏,她为了避雨,误打误撞进了一处山间野庙。
庙里有只狐狸在睡觉,见她跑进来,乜着一双清冷的长眼睛看她:“你是何人。”
她朝狐狸作了个揖:“无意打扰,只外头在下雨,暂借贵宝地躲一会儿雨。”
可那狐狸很是不讲道理,黑着脸道:“你惊扰我清梦,该罚。”
说着也不等她反应,爪子一指,便将她变成了一口钟。
她被吊在寺庙中,挣扎不得。
那坏心眼的狐狸却摇着尾巴,得意洋洋地绕着圈,看她的笑话。
她哭着道:“你快放我下来。”
狐狸不肯,拿尾巴去拂她:“谁叫你闯进来。”
后来大抵是瞧她哭得可怜,便松了口:“行了,别哭了,我撞你三千下,就放你下来。”
她的泪止住了,狐狸就开始撞钟,还一声一声数着:“一下、二下、三下……”
“……”
窗外雨声淅沥,客舍罗帐中也响起细密拍打的渍渍水声。
梦里的狐狸是否撞满三千下,明婳不得而知,她只知好不容易不用受骑马颠簸之苦,却被牢牢握住腰,经历着另一种颠簸。
“裴子玉……”她绯红的脸埋在被子里,细白手指紧揪着枕巾,小声嗔骂:“你不要脸。”
身后的男人不说话,只从后贴得更紧,薄唇咬着她的耳垂:“醒了?”
明婳心说废话,她只是睡了,又不是死了,这样折腾能不醒么。
“你趁人之危。”她羞赧声讨着,“你出去。”
“好。”
他哑声应着,动作却鞭/挞得愈发迅速,明婳忍不住惊呼出声。
男人连忙抬手捂住她的嘴,说话的热息钻进喷洒在她耳侧:“客舍隔音不好,仔细叫旁人听见。”
那还不是怪他!明婳懊恼,忍不住张嘴咬住他的手。
未曾想裴琏非但不恼,反而伸出两根长指塞入她口中,感受到她唇舌间的温热,他嗓音愈沉:“快了。”
明婳再不信他这种鬼话,狠狠咬着他的手指,他却愈发兴奋般,她咬得有多用力,他便撞得有多用力。
哪怕饱睡一觉养足了精力,明婳的气力仍是无法与身后的男人比拟,到最后还是她先投降,啃咬的力气全无,两瓣红唇微张,唇角还有一丝透明津液。
裴琏知她不行了,也快到临界,修长大掌掰过她的脸,当看到她双颊泛起的酡红靡艳,眸色愈深。
两指牢牢攫住她下颌,他低头堵住那抹娇媚的红唇。
“婳婳……”他在她颈间低唤。
明婳已颠簸得无力应答,直到许久后。
银瓶乍破水浆迸。
一种久违的热意涌遍全身的每个角落。
她脑袋一片空白混沌,过了良久,才意识到不对。
“殿、殿下。”她嗓音微哑,腰肢轻摆:“好像……”出来了?
餍足后的男人也回过神。
低头一看,俊脸霎时沉下。
羊肠小衣,破了。
而眼前所见,当真应了那句“可怜数点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
明婳起身要看,被裴琏摁了回去。
方才欢好的愉意荡然无存,男人眉眼间一片肃色,沉声安慰道:“别怕,孤来处理。”
明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怕倒是不怕,毕竟她吃了避子丸。
只是没想到这羊肠衣这般不堪用。
胡思乱想间,裴琏已起身穿戴,又吩咐外间抬水。
明婳惊愕:“你这会儿叫水,不就叫人知道了么。”
裴琏系好袍带,转身见她乖乖趴在床上,目光轻晃,很快取了巾帕回来:“知道便知道,你我是夫妻,又不是见不得光的姘头。”
“可……可现下天还亮着呢。”
一想到他面上光风霁月、清心寡欲,关上门却白日宣淫,明婳没好气瞪他:“都怪你。”
裴琏无从辩驳。
饱暖思慾,何况她那样軟绵绵躺在他怀中,难忍,也没必要忍。
唯独羊肠衣破,是他未曾料到的。
他坐在床边,拿着巾帕要替她擦拭。
明婳见状,忙扯过被子遮住:“不必了,待会儿水来了,我自个儿清理便是。”
裴琏看她肌肤染绯,眉眼生媚,喉头微滚了下,道:“若不及时清出来,怀了怎么办?”
“不会的。”明婳垂着长睫,压根不敢看他的眼睛。
前几日涂药已经够羞了,何况现下他还要那般……
“你别管我了。”她去推他的手,小声嗫喏:“没事的。”
“此事不可含糊。”
裴琏只当小娘子脸皮薄,单手叩住她的手腕,温声道:“听话。”
迎着男人幽沉专注的黑眸,明婳好似一瞬被蛊住般,竟也不再动了。
只当他清理时,一双美眸渐渐泛起潋滟水光,耳根和脖颈也都涨起绯色。
脑子里想着,脸算是彻底丢光了。
身子却涌起另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在没多久,那磨人的动作停下,屋外也传来抬水的动静。
被他抱进浴桶时,明婳好奇问:“那个,很容易破么?”
裴琏也不知如何答。
毕竟在与她之前,他也没接触过这些。
至于今日的情况,不知是没有提前用香油浸泡,还是禁欲多日,太过放纵导致……
沉沉吐出一口气,裴琏将身前之人圈在怀里,在她耳畔低声道:“孤以后会注意些。”
明婳觉得耳根微痒,再加之现下这般赤诚相对地同坐浴桶中,实在羞人,也没多说,只轻轻嗯了声。
待洗去一身黏腻热汗,二人各自更衣。
临用晚饭前,裴琏先端了碗汤药给她。
那浓郁的苦味让明婳皱起了眉:“这是什么?”
“避子汤。”
裴琏凝重看向她:“为求稳妥,委屈你一回。”
明婳微微睁大了眼,盯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这就是避子汤啊?”
她语气天真,裴琏心下也生出一丝愧疚。
早知那肠衣这般不堪用,他不该那般孟浪。
“喝吧。”他放缓语气,又取出两枚莲子糖:“喝完吃点糖,压一压苦意。
明婳看了看那汤药,又看了看裴琏紧拧的眉,像是发现什么新鲜事物般,她眨眨眼:“殿下,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裴琏眼波微动,见她满脸期待,愈发觉得这是个傻的。
都要喝药了,还在问他是不是担心她。
然而究其原因,是他害她要喝苦药,也不忍再叫她失落,于是颔首:“嗯。”
话落,便见她那双黑眸烟火绽放般,璀璨明媚。
“真的呀?你会担心我啦?!”
“……”
就这么欢喜么。
裴琏不解,心底却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热意涌动着,似要破土而出。
“不过这个汤药,我真的不想喝……”明婳一脸嫌弃地将汤碗推开。
裴琏回过神,一本正经道:“不喝的话,万一怀上了……”
怀嗣虽是喜事,但风险也高,还是再缓一两年为好。
明婳看着他凝眉不展的模样,头一次觉得,他皱眉也挺好看的。
他在担心她呢。
“我和殿下说一件事,不过殿下答应我,不许生气,也不许告诉别人。”
裴琏抬眸:“……?”
明婳:“你先保证。”
裴琏默了片刻,颔首:“孤保证。”
明婳:“生气了你就是小狗。”
裴琏:“……”
幼稚。
但对上那双圆溜溜的乌眸,还是耐着性子:“生气了孤就是……小狗。”
明婳这才放心,搬着月牙凳挪到他身旁,小声道:“我一直有在吃避子丸,哪怕那个破了,弄进去了也不会怀上的。”
裴琏拧眉:“避子丸?”
明婳点点头,觑着他的神色道:“我不想那么早怀嗣,成婚之前便寻人配了药丸,小小一粒,吃了能管很久,而且一点儿都不苦。”
裴琏凤眸轻眯:“你的意思是,你我成婚后,你便一直在服用避子丸?”
他语气平静而低沉,明婳一时心里有点没底。
毕竟之前姐姐特地叮嘱了,避子丸的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裴琏。
可她觉着他都和她约法三章,还主动用上羊肠衣了,便是知道了也没关系?
“殿下,你方才保证了不生气的。”明婳巴巴望着他,“不能说话不算数。”
裴琏的确有一瞬不虞,但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神色,胸间那阵窒闷之意也渐渐压下。
“那避子丸你可带了?”
“带了六颗。”
见他目露探寻,明婳讪讪解释:“一颗可管一月,我捉摸着带半年的份应当够用了?”
裴琏:“……”
默了片刻,他道:“取一粒给孤。”
明婳:“啊?”
裴琏道:“孤拿去给太医看看,是否有损身子。”
明婳:“那不会的。”
裴琏乜她:“为何?”
因为这是我阿娘配的呀。
这话在喉边打了个转还是咽了回去,明婳含糊道:“配药的大夫很可靠的。”
裴琏并不信她口中的“可靠”,谁知道是不是被江湖术士忽悠着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药。
“日后别什么药都往嘴里送。”
裴琏严肃看她:“旁人给你吃的东西,也多留个心眼。”
明婳咕哝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但在男人灼灼的注视下,还是从行囊里取了枚避子丸给他。
裴琏接过药,又将那两颗莲子糖搁在她跟前,便起身离开。
明婳实在受不了那碗避子汤药的苦味,直接拿起来倒了。
边倒边想起之前采月说的,不叫她喝药便是体贴的说法——
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嗅到这汤药苦涩滋味,方才觉得采月说的有道理,和那些只顾自个儿快活,回头让女子喝药的混账男人们相比,裴琏能用上羊肠衣,当真算得上是位“体贴”郎君了。
翌日一早,雨水未停。
戴太医倒是将避子丸的成分研究出大概,虽还有两三味药材辨不出来,但论效用,远胜过避子汤百倍。
戴太医问裴琏:“不知这丸药是哪位医师所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