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都不对。
陈窈实在想不到谁和她有仇并且能从江家鹰犬和退伍军人手里把她截走。
不知道江归一什么时候发现来救她。
她一怔, 潜意识竟然把他划归于可靠的人。
陈窈自嘲地笑了, 决定先自救。
身体后靠, 努力把腕部向椅背靠拢, 小幅度磨绳子。皮肤因为摩擦发红,很快破皮, 巨疼无比。而绳子仅仅磨出一个极小的缺口。
时间变得漫长,她满头大汗,肚子也开始叫起来。
好想吃薯片,薯饼,薯条......
陈窈闭眼休息了会儿,咬着牙继续磨绳子。随时间流逝,封闭空间唤起了年久的记忆。
十六年的半监禁生活,白天父母忙于工作,独自呆在空无一人的房子,没人说话,只有电视机的声音陪伴。她家院子在南楚偏僻处,经常停电,夏天还好,冬天太阳落的早,就只能在黑暗中等待。
哪怕心理素质强,但本能对这样的环境感到一阵茫然的恐慌。
陈窈变得焦躁,体力逐渐衰退。突然背后传来脚步声。
她根据不同质感的声音,估算人数,一个、两个、三个……
是一群人。
陈窈屏息凝神,不知来者何人,更不知即将面临如何的对待。
虐待?灭口?难道真要命丧于此?
很快脚步声停在
背后。
那么意味目前他们没灭口想法,并且不想暴露身份。
陈窈稍松口气,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侧很难受,她深呼吸,进行第一次试探:“你好,请问有吃的吗?”
“果然与众不同。难怪那几位对你欲罢不能。”
只听这低沉的声线便知是位沉稳不苟言笑的男人。
“给她吃的。”
发号施令的语气。
陈窈眼珠转了转,安静等待。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皮鞋。抬头,男人身材魁梧,身上穿着西装,脸上没任何遮掩。这种感觉,与江家鹰犬十分相似。她心中有了几个猜测,面无表情吃着男人喂给她几块卖相精致的手工糕点。
背后传来火机声,清淡烟味飘进鼻腔,不是廉价香草,非常高档。
陈窈将怀疑范围再次缩小。
大概她表现太过镇定,男人主动问:“不问绑你的理由?”
陈窈将最后一口午餐肉咽下,进行第二次试探,“我交友圈很小,命不值钱,父母双亡,绑我没有任何好处,至于理由,那是你的事,我只关心能否留我一命,或者更卑微的请求,我现在会不会渴死。”
“伶牙俐齿。”
“给她水。”
陈窈看着男人手中矿泉水瓶的标签,Voss,进口超市货架最高处的品类,每瓶售价高达百元。
她喝完一整瓶,舔了舔湿润的唇,“您想要什么。”
“也许你知道,肯尼迪有两位女人,第一位美国第一夫人,第二位好莱坞著名艳星。”他说:“而他之所以能从议员入住白宫,与这名艳星背后的五大家族脱不了干系。”
言辞滴水不漏,明里讲故事,暗里已经回答问题。
遭遇这么一出,因为谁可想而知。
原是菲洛德的会面,齐秦发现陈窈与江家两位男人纠缠不清,再加上一个何商岐,成功将她推向交际花这三字。
陈窈嘲弄地笑,手腕破掉的伤口与麻绳表面粘黏,稍微动一下,疼得不行,她深呼吸。
“给她松绑,上药。”
“是。”
陈窈假模假样地道谢,很快腕部麻绳解了,破皮的位置被冰沁的酒精擦拭。
即使重获行动能力,逃跑实属无稽之谈,她注视面前的山水画壁,说:“您可能漏算了一位,性感女郎玛丽莲梦露。不过她的男人比较多,五大家族的首领,白宫的肯尼迪兄弟,联邦调查局局长、中央情报局局长、司法部部长。”
“可依然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全身裸体死在自己卧室。”她意有所指,“但这故事对于那场政变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陈小姐倒凉薄,死一个人在你口中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事。”
这话一出便按照陈窈就知道他对杀生这类事不感兴趣,并且对话按照她设的路子进行了。
她勾唇,嘲讽意味十足的笑,或许也称不上一个真正的笑。
“毕竟女人、政客、五大家族的三角关系因为利益并不稳定,否则入住白宫的总统就不会被弃如敝履死于一颗子弹了。”
“那活干得漂亮利落,至今没有确凿证据。以至政权推翻后,肯尼迪家族一蹶不振退出了历史舞台。”
“陈小姐,博学多才,我深有感悟。”男人谦逊道:“但谁比得上肯尼迪,国内也没有白宫,落个击毙的下场不至于。”
陈窈抛下一颗平地惊雷,“那是自然,严先生。”
与何家并肩的严家,贵胄彼此相辅相成,共用资源,轻易从严防把她掳走。
气氛凝固。
落在后颈的视线杀意十足,她汗毛直立,但面色静如水。
烟摁灭的声音,瓷器清脆两声碰。
“这样可不够聪明,陈小姐。”男人语气不动声色的凌厉。
陈窈从不畏惧,“严先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而我只是普通人,比不得您的足智多谋。”
他不说话,陈窈也不再主动挑起事端。
点到为止,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男人挟持她的目的,无非试探她在江归一或江颂竹心里的分量,把她当成筹码换取更多利益。
显然一位上位者的狠辣程度非同一般。在他眼里陈窈和好莱坞艳星没区别。
过了会儿几位花枝招展的女人带陈窈进了一间房,为她梳妆打扮换上全新行头——外面规规矩矩的白衬衣,但里面薄如蝉翼的深红内衣,细带沿曲线缠绕,并且之间衔了整理排列的圆润珍珠。这导致行走时不能大幅度动,否则就会磨到。
接着她们又拿来红色绸缎从她背后绕至胸口,连着双腕捆住,并绑出一个标准蝴蝶结。这种情趣打扮目的明显为取悦男人的视觉感官。
陈窈看着镜面里礼物般的婀娜身影,眉心褶皱越来越深,“我等下会被送到哪里?”
她们并不回答,将包和手机还给她。然而电话卡不翼而飞,没有网络的手机犹如砖头。
她们又取来管剂强行喂进她嘴里后,为她勾勒烈焰红唇,用暗红色眼线挑长她的眼尾,使得这张乖顺清纯的脸多了几分妖艳。
陈窈眼神彻底变冷,但身体却开始发热。随时间推移,思绪混乱不堪。当被蒙眼带上车后,她只能并拢双腿,抵制一波一波的燥热。
车尾灯消失在新月山庄门口,一辆军A碾过鹅卵石小路,停在庭院前。何商岐急匆匆下车,大喊道:“阿朝!你快帮老子找个人!”
院内灯火通明,那道人影修长英气,正在穿风衣,撂下的话掷地有声,“没空。”
“不讲义气!”何商岐气汹汹冲过去,端起茶杯猛灌,“妈的!到底哪个畜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把人掳了!
严云朝表情严肃,说话带着官腔,“怎么,那女人很重要?”
“废话,我喜欢她当然重要。”
“她是江归一的女人。”
“那又怎么了?你不知道她多厉害!徒手搓C4、雷.管,黑了Evolution Market,把山间株式会社的贩毒网络搅了个天翻地覆。”何商岐捏起拳头,“江归一运气真好,要我先遇到她——”
电话铃声打断,严云朝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点了支烟,下台阶走向鱼池。
“谁的电话啊?这么神秘?”
“老爷子。”
何商岐没再问,严云朝的父亲是凉川掌舵的一把手,他们两家同道不同行,一个靠功勋,一个玩权。而主法的萧家便是定海神针。
室内灯光在严云朝脸上落拓明暗交接线,他吐出一团不浓不淡的烟雾,那黑与白在朦胧中混淆了。
他按下接听键,飞机轰响与男人阴狠的嗓音从音筒爆开。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拦住那辆车,如果我发现她被人碰了根毫毛,从那一刻,凉川失去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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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等级分类。监狱关的大部分替死鬼为最下等。有俩把刷子的在圈里叫得上名号,出去逛一圈茅台中华乱七八糟的贡品后备箱塞不下,这类算中等。
上等为通两道、等人孝敬的霸王。上等之上的隐形层,从政的大人物,从商的资本家,产业四通八达,实则幕后排兵布阵,聚敛钱财。
他们这类人从不在土霸王的荤场抛头露面,其一不够格,太脏,跌身价,其二项上人头太值钱,危险,不值当。
金豪夜总会门口乌烟瘴气,看守的人抽烟讲荤话,他们视线飘到街道尽头,远处疾驰而来的车队,黑鸦鸦一片如大军过境。
一般这种家族的配车都是路虎霸道等越野。他们愣了愣,以为来了硬茬砸场子,打开寻呼机叫人。
“不是你等等,那黑金标好像是江家的车……”
“南楚江家!?Gallop?”
“他们来干什么?”
正讨论,带头的那辆黑色路虎Coupe嚣张闯上人行道,轧扁路障,直冲大门。
几人先想拦,一看完全没减速的势头,纷纷向两边飞奔逃窜。
“靠!不要命了!”
“神经病啊妈的!”
惊天动地的巨大撞击声响起。
哐——!
玻璃、砖墙犹如脆
弱积木,四分五裂,碎片飞溅,纯黑方形车头迎着飞扬尘土闯进金碧辉煌的夜总会大厅,周遭墙壁瞬间坍塌,残垣断壁在弥漫的烟尘中震动。
驾驶位门开,一双黑靴踩地,侧头出来的男人,模样俊美,飘飞的黑发黑衣,与黑漆漆的夜幕融为一体,唯有眼神与腰腹的刀闪烁冰冷幽光,充满骇人的肃杀之意。
宾客、迎宾、小姐呆若木鸡,头一次看到长发美男,以及用车撞门的疯子。
他狂躁的视线四周梭巡,大步朝前台冲,手机拍到桌面,一把抓住坐台的头发,“她人在哪儿?”
同时紧跟其后的车辆包围整个英豪夜总会,车门统一打开,黑衣壮汉训练有素地下车、清场。
闻声赶来的老板骂了一路,结果看到那颗九眼天珠,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掏出烟恭敬呈上,“江二爷,您赏脸来——”
江归一猛地攥住他领口,几乎把人拎起来,手机屏幕怼他脸上,“今天送来的人在哪儿!”
他耐心殆尽,严云朝那狗不肯下场,只告诉了地址,不敢想象陈窈现在的状况。
老板是一猴精,明白怎么回事,暗叫不好,这妞被送到天盛房,那地儿专门玩群体游戏的,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陪笑道:“您稍等,我叫人带出来。”
谁知话音刚落,头被残暴地摁向前台大理石,砰地声,他霎时头晕眼花,额头冒出个血坑,还没缓神又被重重磕了下。
“她在哪?”
“天盛房!我这就带您去!”
天盛房在庭院最后方,槲叶落小径,枳花明墙勾山石,恍若游园惊梦。
陈窈双手高抬过头,脚尖离地,整个人吊在屋子正中央。
其他男女奴隶般跪在地上,脖子被拴了铁链,一位据说地位非常高的中年男人手持鞭子,不停抽向他们身体各处,逼迫他们往前爬行,表现好一沓钞票,表现不好鞭挞折磨,哭喊吟叫此起彼伏。
不知这样的情形持续多久,药效发挥至身体各处,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唯一值得庆幸,男人看她细皮嫩肉又是第一次,决定把她放最后享用。
当年甄佩文在看守所门口说的话果然没错,这世界本就存在不可横跨的阶级。
离权利越近,离“人”这字越远,脱离道德、法律束缚,摧毁的文明,混乱的秩序,险恶的人际关系,人变成政治生物,但最容易变成禽兽,甚至禽兽不如。
而被压迫的人,是乐子、玩具、取之不尽的实验体,发泄情绪欲望的载体。
陈窈捏着拳头,咽喉烧热,眼眸蒙上一层水雾,肮脏的欲望在身体翻江倒海。
当初选择真的正确吗?如果不是江家,不是江归一,别人又怎么会注意她这普通人?害她卷入名利场的漩涡,该死的江归一。
院内无风,汗津津的身体像冰块融化滴水。
她死死咬住唇,克制自己不被环境影响。
砰!
院内木门四分五裂。
她疲惫掀开眼皮,看到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鼻头发酸,眼尾流出一滴泪。
该死的江归一......终于来了。
是梦吗?
江归一视线定格在庭院吊起来的纤瘦身影,顷刻目眦欲裂,那些曾在战场激发的暴戾嗜杀吞噬所有理智,他狂奔而去。
男人见外来者闯入大声吼叫,江归一一脚踹到他胸口,十足十的力,骨头错位声,鲜血喷溅在皮鞋。皮靴的主人那张脸和地狱阎罗一样森寒可怖,被铁链拴住的男女吓得缩进角落瑟瑟发抖。
江归一迅速拔刀割断陈窈手腕的绳子,单手接住她,吻她汗湿的脸,向来冷冽的嗓音柔缓温柔,“幺幺,没事不怕了。”
这一声将陈窈唤回现实,他温暖踏实的臂膀紧紧拥着她。
仿佛只要他在,就能护她周全。
难以言描的感觉从身体的深处升起,直直楔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埋在他肩膀,好闻的焚香味和浓郁的雄性气息让身体更燥热。
江归一瞥到陈窈腕部的勒痕,更抑制不住愤怒,一步一步朝趴地的男人走,手中的刀在月光下恢复本来面貌,刀刃像被无形的煞气包裹,至阴至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