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比预定的早餐时间早了些,陈窈以为是管家记错,含着牙刷去开门,看到屏幕里的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她扬了下眉。
昨天门口的唇枪舌剑让人身心俱疲,她在公寓窝了一天哪儿都没去。
眼下江归一这么早敲门,陈窈怀疑他别有用心,语声含混地问:“有事?”
他直言,“我做了你非常喜欢吃的食物。”
“......”
说实话,江归一厨艺比大厨更合胃口。陈窈打开门,视线悠悠在他健硕胸肌扫过,撇开脸,推车摆满食盒,“这么多?”
“这是两人份。”江归一镇定自若地说。眼睛盯着她锁骨那片皮肤。
“......哦。”陈窈精准找到与众不同的食盒,刚伸手,腕被攥住。
江归一似笑非笑,“过河拆桥合适吗?”
“不合适,你滚吧。”
陈窈的回答他丝毫不意外,抬右臂,连她手臂一并举高,再往旁边摁,左手推车,反脚勾门,直接硬闯。
口腔的泡沫含不住了,陈窈剜他一眼,扔开他的手,快步走到玄关垃圾桶吐出泡沫,抬头看到他还踩着皮鞋,不满地说:“你这种行为叫私闯民宅懂吗?”
江归一推车走近,大掌按住她小小的头,轻轻一旋,“去洗漱。”
陈窈气愤地抓住他的小臂,“你——”
“我在忍了。从昨天到今天。如果这公寓所属公司不是国外集团,它现在已经姓江了。”江归一表情平静,连名带姓叫她,“陈窈,别逼我把你劈晕绑回榆宁,你知道我干的出这种混账事。”
“......神经病。”
“嗯。快去,我等你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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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摆放的食物丰盛,马苏里奶酪、熏火腿三明治、蔬菜沙拉,薯饼......熏火腿被切成薄片,暗红色的筋肉边缘连着嫩白色脂肪,球状的奶酪新鲜得能滴出水,煎得酥脆的薯饼上面用番茄酱画了爱心。
一看就知道哪些是江归一亲手制作,某种层面,他有着与外表性格不符合的少女心。
以前在榆宁,经常吃到切成爱心状的水果片、煎蛋......
这在陈窈眼里就是脑子有病,毕竟这种方式只会浪费时间,并不会让食物更美味。她无语地看了眼正用刀切掉牛肉脂肪的男人,默默拿起薯饼咬了一口。她舔了下唇,加快进食速度。
义勇军进行曲响不停,江归一工作比以前更忙,没空说话。陈窈喜闻乐见,连续吃了两个薯饼,他将分好的蔬菜和牛肉推到面前,她懒得搭理,手伸向第三个薯饼,然而盘子被直接拿走。
“桑迪奥家族的首领运筹帷幄的本领赶得上拿破仑。”江归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必须先吃掉蔬菜牛肉才能吃第三个薯饼,继续用花岗岩般冷硬的嗓音讲电话,“他布下的局很少出错,就算有岔子也是因为运气差。这场家族争斗必是他筹划,参与没意义,别再因为这种愚蠢透顶的问题浪费我的时间。”
可属下接下来的汇报让他拧起眉头,他嗯了声,“行,我来一趟。”
挂掉电话,看到陈窈拿叉子戳来戳去就是不塞进嘴巴,不悦地问:“你在干什么?这两年都这么吃东西?”
陈窈看了眼他那边的薯饼,不说话。
“想让我喂直说。”
“滚蛋。”
她将蔬菜牛肉塞进嘴巴,面无表情地咀嚼,他边扯花瓶的玫瑰边盯着,直到她吃完所有才把铺满花瓣的薯饼还回来,说:“我今天要去趟国外,快吃,吃完帮我换药,拒绝无效,不换,我马上取消行程。”
陈窈嫌弃地看着花瓣和薯饼这种不伦不类的搭配,用刀全部撇干净,拿着薯饼噔噔回房。她巴不得他赶紧走,翻出药箱。
江归一起身,拿走陈窈忘在桌面的手机,镇定地从口袋拿出微型U盘插入接电口,按下按钮,过了几秒,把手机原封不动放回原位,角度分毫不差。
陈窈抱着药箱回来,催促就在餐桌旁换药,他说好,背过她时,嘴角浮现一抹笑。
换药过程两人均沉默不语,可肌肤与肌肤难免擦碰,空气被江归一高热的体温烘热。当陈窈小拇指刮到脊梁,那只凶猛的饕餮咬住她的腕往怀里一带。
“幺幺。”江归一喉结吞咽着,目光晦暗,丝毫不掩饰那份压抑已久的火烧火燎,但他没使强硬手段,反而像撒娇般说,“我想要奖励,给点奖励吧。”
相似的口吻让陈窈想起江乌龟,她迷茫一阵,腹部感受到异样,低头。
这半趴的姿势正好瞧见,两条性感人鱼线延腹肌往里收,最紧实的肌肉垒块之上一条盘桓的青筋没入黑色皮带,很容易想象在其之下喷张的程度。
陈窈头脑短暂空白,很快反应过来他不穿上衣的原因,当即冷了脸,“没有,赶紧滚。”
“唉,真不好骗。”江归一闷笑,伸出舌头舔了下她颈后的皮肤,“那先欠着,我回来再收利息。”
陈窈抖了下,反手使劲擦被他舔过的地方,“谁跟你欠着?你是有毛病吗?”
她懊恼自己被美食诱惑,边挣扎边骂。
江归一早习惯陈窈的撒泼,低头衔咬她发红的耳尖,耳鬓厮磨间,暧昧横生,“我不在,别做过界的事,尤其与别的杂碎眉来眼去。你知道的,没有事能逃过我的眼睛。”
陈窈一听这种威胁的话就来火,“你真是犯贱,非要上赶着当狗是吧?”
江归一按住她的腰,膝盖往上顶,挥手利落地扇了下翘起的臀,嗓音低哑,说不出的撩人,“想让我任你差遣当狗,骂人可不行,至少来点甜头,或,最简单的——”
尾音随揉抚画圈的动作消失,他屈起修长的食指轻点她的臀尖尖。
“让我爽到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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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江归一,陈窈没坐几分钟,何商岐就敲响了房门。她最无法理解他莫名其妙的行为,冷淡嘲弄地看着他,“江归一前脚刚走,何先生就来了,挺巧。”
“不巧。”何商岐单手抄兜,但仍能看出刻进骨子的军姿,他放浪不羁地笑,“是我故意使坏,费老大劲儿给钟氏家族一个好处,把江归一弄到香港。”
“......什么意思?”
他刚毅英武的眉眼间的笑意更深,“陈小姐这么聪明,应该不用特意说明。但我还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
“你干人的样子太帅,我一见钟情了。想把你从江归一那偷走。”
陈窈:“......”
她毫不留情甩门,他伸脚卡住,身体前倾,离她近在咫尺,那双黑釉色泽的眼睛侵略性十足,“别这么着急拒绝——”
陈窈直接拆穿,“你是对我一见钟情,还是对我的才能一见钟情?”
他那深厚的背景,算计、手腕、善恶绝非表面那样简单,真真假假,傻子才信单纯的、不牵扯利益的一见钟情。
她没兴趣当人棋子,“何先生,你这种程度不足以让我为你们家族卖命。”
何商岐哈哈大笑,“真聪明!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但卖
命真谈不上,我何商岐也不会让女人冲前头卖命。”
他抬手,生着茧子的指腹擦过她白净的脸,“来我身边,我能让你飞得更高。”
陈窈随手从木柜抽了张纸擦脸,嗤笑,“少来这套,你这眼神和江归一没区别,我要蠢到信了你的鬼话,我就是傻叉。”
她摁着门,不管那只脚使劲一压,他倒抽气,“滚远点!别烦我!”
“啧,真够心狠。”何商岐哐哐拍门,“小野猫!我家不比江家差!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没任何回应,反而惊动了隔壁的江颂竹,他打开门,温和地笑,“何公子,老将军要是知道你这般模样,多半又是一轮禁闭。”
何商岐哼笑,“装什么?江归一能马上动身去香港少不了你这亲兄弟的一份力。搁这跟老子唱大戏呢?”
江颂竹也不装了,眉目敛去笑意,冷若清冷冰霜,摩挲腕表的飞盘,“你也别装,何家的深宅大院能容忍陈窈这样没家世的女人?你家老爷子找的联姻对象能放过她?你把她拉进去的目的,无非想通过她帮你争权。”
何商岐不否认,耸肩笑,“你这嘴和江归一一样讨厌,但我喜欢她,想让她助我一臂之力,这两者没冲突。老子又不是十几岁的学生在校园玩纯爱,看上一厉害的妞怎么了?”
“我至少敢承认,不像你。”他大步迈开,反手竖起中指,“虚伪的狗东西。”
江颂竹按揉眉心,他就知道江归一回来准没好事,没想到又带来条死皮赖脸的臭狗。
他转身回房,坐到沙发点了支烟,仰着头吞云吐雾。
手机震响,不用猜也知道是吴贞芳或江梵的消息。
抽完一支烟,江颂竹冷静了些,先给陈窈发了条信息,接着收拾好行头与齐秦会面。
只要在这权力界站稳,就能处理掉江归一,夺回江家,夺回陈窈。
不能再等了。
而另一边,飞机窗口透进苍穹蓝光,飞行的私人航线不是香港而是意大利。
正前方液晶屏播放着实时对监控画面与声音。江归一慵懒地半躺在皮质椅,长腿交叠翘到桌缘。
江二爷年少成名,纨绔皮囊掩人耳目,实则运筹帷幄,算计无人媲美,人与事皆为棋子。
手机在掌心转了半圈,他关掉软件,液晶屏恢复电影画面。而幽邃眼窝的丹凤眼高深莫测,散发着狠辣骇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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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电影《七缺一》正式宣布开机时间,官方微博艾特的女主角,正是圈里神龙不见首尾的女鬼专业户钟幼。她的账号没有任何博文,没有头像,甚至名字也是系统随机。不过鲜有网友在乎,毕竟导演与艺人名不经传。
相反即将到来的宝格丽高奢晚宴在网络引起骚动,各家粉丝为此品牌的全球代言人咖位问题争得不可开交。
陈窈关掉网页,注视着品牌方的邀请函陷入沉思。不知道谁打的招呼,这两日江颂竹何商岐格外殷勤,相反江归一杳无音讯,只有准时送达的三餐。
山间株式会社也没找麻烦,太奇怪了,就像生活踏入正轨般。
她分神须臾,随手将邀请函塞进抽屉,继续看向视频与边叙讨论剧本,晚九点半,戴上口罩出门赴江颂竹的约。
陈窈社交淡薄,江颂竹确实是非常好的电影搭子。至少,他们对电影的选择一样。
令人没想到,管良扶江颂竹从后座下来时,满怀的风尘仆仆,那张清隽的脸已然有三分醉意。十一月的风有些凉,陈窈皮肤薄,眼皮泛着粉红。她估摸他应酬疲乏,说:“不然今日算了?”
江颂竹挥手示意管良可以离开了,然后将手里的羊绒围巾绕到陈窈的脖子,她往后避,他上前半步,第一次摆出强硬姿态,扶着她的后颈,将围巾绕了两圈。
他抬手,意识到自己体温偏低,低头朝掌心呵出热气,再轻轻贴了贴她的脸颊。
陈窈蹙眉,“你喝多了。”
江颂竹回答她第一句话,“不能算了。”
他长身玉立,垂着眼看她,纤长的睫毛蒙了层浅淡阴影,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止眼底的水光蔓延,“陈窈,我真的很讨厌这两个字,以后不要再对我说了。”
陈窈心中了然这是与过去在江家的成长经历有关,她平静地嗯了声,神色无波无澜。
“但今日我不想看电影,你能不能陪我走走?”
——让管良陪你走,我自己去看电影。
这话未说出口,他又说:“其实我今天没买电影票。”
“......”
陈窈无语地看着江颂竹,朝前迈开步子,手臂被拉了下,她回头,他蹲下来,捻着散落的鞋带系了个蝴蝶结,“抱歉,因为你每次看电影太专注了,我想与你多说说话。”
这么主动,陈窈估计江颂竹筹谋的事即将落地,她倒想知道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点头,故意刁难道,“行,我想逛夜市,你行吗?”
江颂竹起身,“没什么不行。”
于是两人并肩前往电影院附近的夜市,凉川大学后面那条狭窄巷子。管良开着车跟在后面,但到巷口车进不去,江颂竹朝后挥手,表示没关系。
管良看着他们停留在巷口,他家少爷不顾形象跑到小摊排队买烤串,而陈窈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管良深深叹气,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哪来那么大魅力。
就在这时,巷口驶过五辆黑色轿车,一辆悄无声息停在陈窈背后,几位黑西装的壮汉下车靠近,其中一位捂住她的嘴将她强硬地拖拽进车,尾灯迅速消失于朦胧不清的霓虹。
第081章 金蝉脱壳081
白光直射眼球, 陈窈闭了下眼,混沌的意识回笼,同时视线艰难缓慢对焦, 色系典雅的天花板, 木雕镂空玄关, 茶香味充斥鼻腔。
她坐在一把年代久远的椅子, 腕部被粗糙的麻绳反向拴住,脚也绑在椅腿, 整个人失去行动能力。
可以确定被绑架了。
陈窈环顾四周,寻找蛛丝马迹,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分析最近得罪和具有动机的人。
可江归一和何商岐的人在暗处保护, 不说上百人,至少几十人。
如果是山间株式会社的人,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她绑走,他们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难道是保护她的人?
如果是江归一, 他会把她带回榆宁或床。
如果是何商岐, 他大概把她弄到某座小岛的实验室, 而不是茶室。
江颂竹?难道趁他们在一起伪造不在场证据,但他的目的是牵制江归一, 而且也不可能用这么粗鲁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