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让夏油莓这般苦苦等待了。
*
在天元的建议和众人的找寻下，还真让他们找到了除了黑绳和天逆鉾之外能够破解狱门疆的方法。
距离涩谷事变当天，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
狱门疆开，在五条悟欣喜的目光下，里面飘飘荡荡地掉出来了一张方形的东西。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五条悟面上的表情变得僵硬，他快步走上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边角微微发卷，看起来似乎是被人经常翻看抚摸，照片的背面有些泛黄，像是经历了漫长时光的旧照片。
但是伏黑惠说，他送给夏油莓的照片，是他重新打印的全新照片。
这一回，没有人在对着他抱怨撒娇，质问他怎么来的这么晚了。
可是他宁可自己依然被夏油莓认错成夏油杰，即使心中再有难过厌恶，梦醒时分，自我痛斥于自己原来也有这么卑劣的时刻。
可那时，他仍然能够触碰到夏油莓冰凉的黑发。
不死不灭的祸津日神究竟为什么会在狱门疆内消失不见，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无法探寻，到了这种时刻，五条悟的内心反而有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一边帮忙打开狱门疆的天使探头探脑，见五条悟不带搭理她，于是撇撇嘴自己走了。
“切，真没趣——”
房间里只余下五条悟一人。
他干脆原地坐了下来，神游一样地回忆起了往事。
涩谷事变中，夏油莓说。
“你不是我的哥哥，夏油杰也不是，我的哥哥，是五条悟。只是他一人，只有他一人。”
这分明是早就已经恢复记忆了的口吻，可在此之前，她却从未提到过。
到底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已经过了多久？配合他们说出谎言的时候，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觉得勉强？
他一概不知。
她和他们反倒是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相互平衡着，维持住了最基本的安定。
在他们以为自己正在保护夏油莓的时候，其实也在被对方好好守护着。
护送星浆体任务中，夏油莓说。
“我很喜欢你！”
年少的他欣喜若狂，他得意的说自己就要变成夏油莓的哥哥了，却未曾想一语成谶。
一直到夏油莓消失前，她喊他最多的称呼，便是哥哥这两个字。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当中浮现，可再怎么回想，他们之间的回忆也只有短短四年。
他的回忆也终于到了无可回想的末尾。
他弯下腰，将头埋在了膝盖上，抓紧头发的指节泛白。
“悟，要好好活下去啊。”
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话语间带着温柔和期盼。
“啊，我当然会。”他的声音闷闷的。
他不相信不死不灭的咒灵会真正的死去，不，倒不如说，只要有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咒灵便永远不会消失。
就像是他在涩谷车站里杀死的咒灵，即使现在死亡，日后也会重新诞生，其诞生的意义也仍旧是同一个。
“由人类的爱意中诞生的妖鬼吗......”
再一次起身，五条悟面上已经恢复了日常的平静。
“这一回，换我来等你吧。”
他将会立下诅咒。
十年，百年，千年，生生世世，他都甘愿背负着名为‘等待’的诅咒，
等一个人归来。
-END-
第28章 后日谈
后日谈1
在马不停蹄地为了打开狱门疆而奔波数日后，五条悟被大家推着去休息，不许再接取总监会的任务。
家入硝子非常可靠，“总监会那边我会来搞定，如果他们不想要晚节不保，一定会听我的话。”
“真是可靠啊，家入医生。”
“毕竟医生可是我们的死亡情报官呢。”
“你们难道不角色这个名号有些中二吗？”
“我倒是觉得很酷诶——”
众人七嘴八舌，氛围轻松。
被簇拥在最中间的五条悟眸色沉静，安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话。
“小莓的房间我们一直没有动，等着你来整理呢。毕竟你是可是小莓的哥哥啊。”
最后他们对五条悟如此说道。
五条悟对哥哥这个名号情感复杂，很多未竟的心愿，遗憾着没能说出口的爱意，全都被这个名头束缚着，难以表露。
但五条悟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那样选择。
宛若宿命一般。
五条悟走进了夏油莓的房间里面，为对方整理物品。
房间里仍旧充满了生活气息，乱糟糟的被褥，被随意放在地面上搁置的手柄，身上有压痕的大型娃娃，桌面上灌了可乐的高脚杯......
似乎屋子的主人并未想过自己会回不来，屋子里的一切都带着随时迎接屋主回归的松弛感。
最后，五条悟停在了烤箱边上，里面装有烤好的饼干，还有精心准备的花里胡哨小袋子，看起来是专门买来装小饼干的，五颜六色的丝带放在角落里，上面还有串联在一起的小贺卡。
五条悟拿起那些贺卡，发现上面已经写好了名字，一看就是夏油莓亲手写的字迹。
棕色的丝带上的贺卡写着家入硝子的名字，绿色的丝带上的贺卡写着伏黑惠的名字，粉色的丝带上写的是虎杖悠仁的名字。
还有一条苍蓝色的丝带，上面写着的是他的名字，还有一句留言。
[给了哥哥最大一包的饼干！！万圣节快乐！！]
五条悟蓦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打开烤箱，里面的饼干已经变得冰凉，但出乎意料的味道不错，可能是最近天气转凉，所以饼干即使放了一周了也没有坏掉。
五条悟将饼干按照数量放在了边上的袋子里，用丝带系好，按照名字一个人一个人的送了过去。
每个人受到饼干的时候神色各异，但都非常高兴地接过了小饼干。
“非常感谢小莓烤的饼干。”家入硝子当场就打开袋子吃了一块，“嗯，味道不错。你也真舍得把饼干送出来给我们，我还以为你会很阴暗的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把这些饼干全部吃完呢。”
五条悟笑了，“你说的是谁？我可没有阴暗躲在角落里面哭着吃东西的设定。”
家入硝子哼笑，“是吗？”
五条悟随后拿出了自己的那一份饼干，袋子不堪重负，饼干人满为患，目测里面的饼干数量是家入硝子手中的五六倍。
家入硝子呆了两秒，她低头看了两眼自己手里小猫三两片的饼干，觉得五条悟这是在打发叫花子。
“真是败给你了，你还不如一边流泪一边在角落里面阴暗的吃饼干呢。”家入硝子无语扶额。
五条悟咧开嘴龇牙笑。
就连伊地知都有份，贺卡上面还有一句留言，说是辛苦伊地知先生照顾五条悟了，希望万圣节能够轻松一些，过的快乐！今后也麻烦伊地知先生照顾五条悟了。
伊地知内心老泪纵横，简直想要对天怒吼一声‘小莓小姐简直就是高专的天使！！’，他满怀着感恩接过了这一份迟来的万圣节小甜点。
然后没能接过，五条悟仍然稳稳当当地攥着小饼干的袋子没有放手。
伊地知小心翼翼抬头：“？”
五条悟神色不善，“你一定得好好把这些东西全都吃下去哦，一丁点都不能剩下，不然就杀了你。”
伊地知惊恐，“五，五条先生，外面的塑料包装袋也得吃吗？”
五条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黑色的眼罩蒙住了他的眼睛，令此刻的他看上去高深莫测。
伊地知快要这一回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虽然咒术师的身体是比普通人要好上不少，但也不能这么折腾吧？
绝对会肠梗阻死掉的吧！绝对会死的吧！！
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松开了手，语气随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逼迫你吃塑料袋？听起来我可真是可怕，连我自己都要害怕我自己了。”
“五条先生......”
“万圣节快乐～虽然万圣节已经过了。”
伊地知站在原地看五条悟离去的背影，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有些难过，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令他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也是，那个站在咒术界最顶端的最强五条悟怎么可能会有难过这种软弱的情绪呢？那个怪物一样的家伙应该就连精神世界都像是超人般无坚不摧吧。
但他还是回了一句。
“万圣节快乐！五条先生！”
白发男人背对着他，随意挥了挥手。
*
后日谈2
虽然羂索已经死亡，但羂索留下的暗桩还在。
五条悟以前未曾发觉，等到真正去找的时候，才发现不论是总监会还是他的五条家，都被羂索狠狠蛀了好几个洞。
如果不是两面宿傩突然发癫杀了羂索那一颗千年老脑精，等待这些暗桩发动，整个咒术界必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的洗刷。
不过好在这些暗桩已经被发现，也没有机会发挥其作用了。
让我们一起谢谢两面宿傩（）
五条葵也是其中的一员，原本五条悟懒得理会对方，但在后来的汇报中，得知在涩谷事变开始时，是对方将夏油莓引到战场，并且和夏油莓之间有过一段交流。
此时，距离涩谷事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女人铺头散发，趴伏在地面瑟瑟发抖，不断说着求饶的话。
五条悟身穿蓝白相间的宽大和服，正坐在主座上以拳头支起额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五条葵。
那个曾经不愿意接近他，会和他抢一个洋娃娃的率性姐姐，也已经变成了和别的对他谄媚无比的人没有什么区别的无趣之人了。
五条葵和夏油莓最后说话的地方是一处无人的监控死角，五条悟很好奇她们之间是不是有聊过什么话。
五条葵当然问什么回答什么，不敢有半句隐瞒。
包括因为其束缚的对象死亡，于是也解开了封印能够和五条悟汇报的那一句话。
原本不愿意告诉他们听的话，甚至还谨慎地缠绕上了束缚的砝码，可却在最后一刻主动和盘托出。
夏油莓原先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涩谷事变落得那般结局的，就像是他在整理夏油莓宿舍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哪一种随时等待主人回归的松弛感一样。
夏油莓曾经想要和他们拥有更多的未来。
可就连这一点愿望，现在也难以实现了。
五条悟再一次感到了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低落。
他随意挥手，将所有人屏退，自己则是木坐在原处，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世人总说，时间能够抚平一切悲痛与烦恼，可对拥有六眼的五条悟来说，过往的回忆反倒是因为时光的流逝，随着下意识在脑海当中描摹的次数而变得愈发清晰。
他是那样思念，他不会也不敢忘记他们之间过往回忆的任何一个细节。
真正刻骨铭心的伤口是那样的难以痊愈，每每回忆往昔，总是能够被裸露在空气中瑰丽鼓动的血骨刺痛，
最终化为了他终生的执念。
那双苍蓝色的眼瞳中仿若闪动星光，纤长的睫羽煽动，随后缓缓闭上了。
华贵的衣摆落在地上，沾染了细碎的尘埃。
月光自墨色的天空轻轻流淌至地面，那些五条家的仆从们战战兢兢站在外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打扰到里面的那一位大人。
五条悟沉沉睡去。
安静，寂静。
再不会有谁亲密地揽着他的脖颈呼喊他的那些可笑的外号。
他的世界一片静默。
第29章 后日谈
后日谈3
2017年12月24日。
百鬼夜行终末。
那一条只有夏油杰和五条悟二人的小巷子里，昔日挚友产生了一些言语上的冲突和摩擦。
夏油杰知道自己注定逃脱不了五条悟的追捕，今天的现在就是他的死期。
他当然感到遗憾，遗憾于他的事业为成，他的大义最终还是无处伸张，遗憾他曾经最要好的同期们无人理解他的想法，遗憾他经此一战，将会和自己在盘星教的家人们天人两隔。
但是他唯独不遗憾自己杀死了夏油莓。
即使对方是多么努力的想要追上他，以那样羸弱的身躯一步步向上攀爬，成为了优秀的二级咒术师，他对夏油莓的感官也是一样的。
那是无咒力的猴子，即使因为‘天与咒缚’的能力加入咒术高专，成为了一名咒术师，她也和他的父母一样，是连咒灵都看不见的
猴子。
是的，他当然也曾经爱过夏油莓，也爱过他的父母，但最终他对他们的评价就只是和自己拥有血缘关系的猴子而已。
杀死自己曾经最亲的家人，随后自己选择自己的家人，然后带领着他真正的家人们前往他的大义能够通往的道路。
这是他作出的选择。
他绝不会后悔。
......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的。
在濒死前，他回忆起了一些被他忘记了的记忆。
那些记忆宛若一场过分瑰丽又美好的梦境。
又像是一副完美的画卷，
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
*
曾经，有一个年幼的男孩，他看得到别人所看不到的怪物，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天赋。
怪物很恐怖，他和所有人诉说他的心事，却只得来了旁人的嘲笑。
他们说他撒谎成精，说他是恶劣的小骗子，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看不见的怪物。
即使是他的父母也不相信他，只是经常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一家一家地带着他询问心理医生。
“医生，我的孩子是不是病了？”
为了不让父母和好心的医生先生担心，男孩学会了伪装，可他仍旧和人群格格不入。
哪怕这样掩盖自己的特质会让他感到难受。
但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为了别人而活。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进行下去，直到有一天，他被怪物重伤濒死，在痛苦挣扎间，他看到了一个漂亮精致的女孩。
对方有着柔顺五黑的长发，柔弱纤细的四肢，还有一双宛若红宝石般迷人的暗红色眼睛。
对方正安静地看着他。
“快......快逃。”
男孩这样呼喊，哪怕只是他一个人死去了也好，反正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这些年，他活的很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