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清霄。”
仲清霄身形一颤，下意识挡住盥洗室的门转身，回过头才发现是落在地上的手机电话拨通了，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忙脚乱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有什么事吗？”罗珂问。
“没……没有。”仲清霄的声音有些奇怪，带着一点颤音，还不忘了问，“小珂，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罗珂瞬间恍然，那一半的触手忘记丢了。
她平静地眨了一下眼，回答道：“没有。”
末了，又奇异地弯起嘴角，眼中闪烁着笑意：“是你看到什么了吗？”
“不，没有看到。”仲清霄心有余悸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不行，这件事不能让小珂知道，她知道了又会害怕的。
他尽量调整着自己的音色，平稳道：“你去了哪里？需要我过来接你吗？”
接她？罗珂反应过来，今天周六，仲清霄不必去学校。
“我在妈妈这里。”罗珂道。
“好，那我一会儿过来接你。”仲清霄挂掉了电话，他凝视了一会儿地上的巨型章鱼触手，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不过是体型不正常的海产品而已，他麻痹着自己，从柜子里拿出橡胶手套来准备清理。
然而内心却忍不住冒出一个声音来――可怕的是这个海产品吗？难道不是它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浴室吗？
昨天半夜家里有人进来了？
仲清霄脑海中浮想联翩，不可避免地与17楼案件对上了号，难道小区里真的有什么杀人变态狂？
手下的触感很真实，仲清霄无比断定，这不是什么巨型整蛊玩具，这真的是一条章鱼手臂，很大，几乎有他的腰那么粗，他需要两只手抱着才能把东西拖出来。
还好，上次搬家的时候书房存了一个编织袋，他拿出一个十分费劲地把东西装进去扔到了门外，然后开始仔细检查家里有没有被留下什么痕迹。
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甚至都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而且家里养着卷毛，倘若真的有人进来卷毛不可能不会注意到的。
仲清霄甚至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门口有没有被不法分子留下什么标记，同样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这东西的来历令人细思极恐，仲清霄控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十分勤快地把家里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尤其是浴室，重新刷了好几遍。
就在仲清霄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又有了警鸣声，这次他提了神，打开房门留神楼下的响动。
业主群昨晚一整晚都在讨论这件事，消息刷了99+，仲清霄一边听着下面的响动，一边往上翻着消息。
听说是个变态，而且是死肥宅。
杀人了？怎么死的？之前小区虐猫虐狗的是不是他？
家里发现了好多动物尸体，我觉得没跑了。
真的是变态啊，这种人就是该死，怎么死的啊？
食物中毒，休克了好像。
浏览提取完有用的信息，仲清霄眉头紧锁。
动物尸体？那大章鱼触手算不算动物尸体？1702的变态已经死了，那是谁把这东西扔到他家来的？
仲清霄开始认真考虑换一扇新的防盗门。
穿好衣服，仲清霄反锁了门，顺便变更了密码锁的密码，最后开车去往罗阿姨家，单元楼发生了这种事，他不太确定女友还打不打算把长辈接过来吃饭。
起初仲清霄搬过来只是因为罗阿姨说有流氓骚扰罗珂，但现在事情发展得已经不只是有流氓骚扰这么简单了，楼下有个变态死在了自己家里，这确实很难让人不膈应。
芙蓉小区，一开门就扑面而来一股温馨的饭香，仲清霄悬了一早上的心怦怦跳着，却在看到罗珂的一瞬间平稳下来。
“外面很冷吗？”罗珂摸了摸他冰凉的指尖，拉着他往屋里走。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牵手，仲清霄迟钝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许是屋里的暖气作用，他耳朵有些热。
饭菜刚好准备完毕，罗美华脱了身上的围裙，笑着招呼仲清霄入座。
滚烫的饭菜让仲清霄稍微好受了一些，饭后他主动提出洗碗，被罗美华拒绝了，让他和小珂一起看电视。
电视上播放的依旧是海底世界，仲清霄根本看不进去。
他不安稳的情绪干扰到了罗珂，罗珂放下遥控板，问：“在担心什么吗？”
“没有。”仲清霄下意识拒绝吐露，他觉得罗珂知道后肯定会害怕的，与其这样，不如让他一个人承受。
罗珂主动询问：“17楼怎么样了？”
“早上有专业人员过来清理现场了，天黑之前应该能结束。”
他们3栋住户很多，封锁整个单元楼显然是不现实的。
“好。”罗珂没有再说话，专心致志看着电视，看上去好像完全不害怕了一样。
仲清霄又忍不住打开业主群搜集信息，然后屏幕上一行字让他眸光颤了颤――昨天半夜有人进了1702。
这一句话让业主群炸开了锅，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
但那个人显然也不太清楚，只是回复：我打听到的，警方在家里捕捉到了痕迹，已经确定有人进入过，但奇怪的是没有留下任何DNA。
这些字样让仲清霄开始不安，家里不可能凭空出现一条那么大的东西，他一个男人搬都有些吃力，而且这个人还没有惊动家里养的狗，这怎么可能呢？
但是现在连警方都捕捉不到对方的丝毫信息，仲清霄开始觉得说不定这个人真有什么诡异的法子。
“小珂……”仲清霄尝试商量，“要不这段时间，我们先搬去我那边，如何？”
罗珂早就在等他说这话，道出想好的说辞：“我已经和妈妈说好吃饭的事了，也已经和仲叔叔打了招呼，临时改变的话，他们肯定会问的。”
“可是17楼的事，我有点担心。”仲清霄道。
“要不了几天，警方就会处理完的，而且别墅区那边有点冷清，而且没有宠物店。”罗珂给的理由很多，虽然不是每一条都站得住脚，但至少表明她态度很坚决。
房子的楼层绝对不能降低，否则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仲清霄松了口：“好吧。”
只希望警方处理的速度能跟上一些，而且真的没有什么身怀绝技的变态在小区里吧。
两人吃完饭回家的时候，罗珂说要去一趟药店，她拿出手里的东西道：“我今天来找妈妈拿这个，买药可以不花钱。”
仲清霄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愣了愣，医保卡？
第6章 Chapter 06
对于女友罗珂，仲清霄其实是有些矛盾的，甜品店那天他虽然是一见钟情，但后续的相处与仲清霄从前设想过与恋人相处的样子没有一点重合。
他们至今没有去约过会、看过电影，罗珂甚至都没怎么对他笑过，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飞速进化到了婚后模式，他们稀里糊涂就一起同居了，甚至还养了一条叫卷毛的狗。
诡异的是，在此期间，仲清霄从来没有起过要和罗珂分手的念头，一段没有激情的感情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仲清霄一直在顺承父命报恩和不顾一切做自己之间矛盾着。
等罗珂从药店出来的时候，仲清霄才发现她买了满满一大包，全是常见的感冒药，还有一些常见的生活用药、消毒用品、创口贴等等。
“药店……促销吗？”仲清霄不确定地问，从罗珂手里拎过那两个大袋子。
“不花钱。”罗珂笃定道。
仲清霄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女友解释并没有不花钱，只是从卡里扣了，女友对生活中的很多常识都不大清楚，有些天然呆，不过至少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袋子被仲清霄拎走了，罗珂条件反射看向仲清霄的手，修长，漂亮，指甲被他修剪得很圆润，处处都透着干净整洁。
她恍惚想起仲清霄洗手的模样，洗手液带起泡沫，他十指交叉着洗得很仔细，然后会用干净的毛巾擦干水。
好想舔一下，罗珂直着眼睛。
回家的时候走的电梯，17楼不知道怎么样了，院子里没有再看见外来人员的车辆，应该是处理得差不多了。
但是话题的热度并没有下去，一起上电梯的还有两个中年女人，都在说着17楼发生的案件。
“唉，听说房东在外地往回赶，不知道听见这件事是什么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太晦气，租给这种人渣变态。”
“这么说这片那个虐猫狗的抓住了？就是这个人？”
“抓住了，我看群里那个小陈好像在警局有人，人已经被刑警带走了。”
两个中年女人许是不太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仲清霄身形一紧。
如果单是虐待小动物这样的行为，人死了就已经可以销案了，为什么刑警会插手这件事？租户本人的死因很明确，就是食物中毒，信息和身份也很容易确认，警方还想再调查什么？
罗珂再次捕捉到他的不安，这种情绪磁场的波动最近在仲清霄身上很明显，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17楼的案件吗？他很想知道真相吗？
两个女人率先下了电梯，电梯无声往上行进着，在经过17楼的时候，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缓慢，仲清霄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就在他专心等待着电梯上升时，耳边突然传来罗珂的声音，轻轻：“是异食癖哦。”
几个字让仲清霄吓了一跳。
“什、什么？”
顺利到达18楼，电梯门打开，罗珂走了出去，看着仲清霄语气认真：“1702，异食癖。”
异食癖？所以才会食物中毒死亡？他吃了什么？动物尸体吗？
小珂怎么会知道这个？迄今为止，仲清霄没有在业主群里看到任何有关异食癖的字眼。
他与罗珂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着，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电梯门重新关上，仲清霄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电梯里，他上前一步正要去按开门键，一只手突然伸到了他面前扒住电梯门，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是罗珂，她正在笑着。
“不出来吗？”
现在依旧是白天，仲清霄却觉得罗珂的笑很渗人，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小他几岁的女友，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仲清霄控制着自己异样的情绪，抬脚走出了电梯，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直到房门打开，卷毛汪汪着扑到他脚边时，他那颗上上下下的心才终于落地。
仲清霄一把抱住卷毛，下意识看向正在洗手的罗珂的背影，顺直的黑发、白皙的面庞，灰色的学院风小短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令人生出恐惧的对象。
仲清霄觉得自己一定是被17楼的事弄得有些魔怔了，一个大男人竟然因为一个不值一提的变态案惴惴不安。
他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尝试问出口：“小珂，你怎么会知道异食癖的事？”
罗珂转过身来，少女乌黑的双目轻易捕捉到了仲清霄眼中一闪而逝的惧色，她轻声回答：“我黑进了警方的系统，查到的。”
她说得格外轻松自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违法的。
仲清霄噎了一下，半晌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罗珂竟然有这样令人震惊的能力吗？
罗珂暗想，通过控制其中一个警务人员的精神力得知事情的真相，怎么能不算是黑了警方系统呢？
“你会怪我吗？”罗珂蹲下身来，卷毛因她的靠近全身汗毛直立，然而仲清霄全副心思都在被她吸引着，漂亮出色的外表总是能让人类有短暂的失神，他没有注意到狗狗的异常。
“我只是太害怕了，实在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的……我之前被变态骚扰过。”罗珂说着，轻轻挽了一下鬓边的碎发，露出自己纤细修长的脖颈。
仲清霄目光一烫，连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怪你，只是警方可能会追踪到你，你确定没问题吗？”
“放心。”罗珂笑笑，“他们不会有丝毫察觉。”
女友似乎对自己的黑客技术格外自信，仲清霄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忍不住想，是不是所有的黑客都像她这样连医保卡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黑客……
半小时以前仲清霄还觉得女友是个生活难以自理的小迷糊，但是现在……他突然觉得罗珂的形象格外高大神秘起来，平时的冷淡寡言木讷似乎都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晚上入睡的时候，仲清霄洗澡出来看着自如坐在他床边的罗珂，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又想到17楼的事。
今天罗珂坦然地讲出异食癖，他还以为她已经不害怕了。昨晚他虽然有些多梦，但罗珂一直很安静，连早上离开的时候仲清霄都没有注意。
他没说什么，仔细穿好了身上的睡衣关了灯沉睡过去。
梦境开始，仲清霄今晚又做梦了，他梦见自己一个人在海边走，身上穿的还是入睡前的睡衣，与之前的梦不同的是，仲清霄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是浑身的感官却无比真实，宛如身临其境。
他不受控制地站在原地看海，看着海面从祥和宁静变得波澜荡漾，再到汹涌澎湃，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浪朝岸边涌来，下面似乎藏着水草之类的东西，仲清霄没有看清。
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离去了，可脚下迟迟没有动静，直到突然一个庞然大物跃出水面，是之前仲清霄在浴室看到过的那种暗红色触手！
章鱼！一只巨型章鱼！
仲清霄变了脸色想逃，但是他整个人已经被巨大的触手缠住，那东西紧紧扣着他的腰，仿佛有个人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一样……
“放开我！放开！”仲清霄用力挣扎着，可触手太过湿滑了，他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由着它将自己缠得愈来愈紧。
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被勒断了，但真实的痛感却又没有那么强烈。
“救命！”一声辽远的呼救声从海里传来，让正在奋力挣扎的仲清霄怔住了。
“救救我！”
那声音再次，这回仲清霄断定了，是罗珂的声音！她在海里！
即便仲清霄此刻无比确信这是他的梦境，他却还是减缓了挣扎，看向深不见底的大海，触手自那里延伸出来，里面充满未知与危险。
“小珂！”仲清霄大喊一声，做出了回应，然而他的呼喊声却回荡在海面上，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回音。
渺小的人类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甚至不惜弄伤自己也要挣脱这桎梏，许是梦中的意念过强，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刀，仲清霄毫不犹豫，狠狠扎向束缚他腰身的触手。
嘶。
罗珂痛得抽搐了一下，她拧起眉，眼底瞬间涌现杀意，可当满怀杀念的目光落到仲清霄紧蹙着眉心的面容上时又不由自主平静下来，她的情绪宛如大海一般反复无常。
真是厉害的人物啊，竟然能在由她控制的梦境里幻化出另外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