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太厉害了。”
“老师,你以前有演过其他舞剧吗。”
“我想起来,是不是走廊上就有你的剧照啊?叫什么来着......”
“《天鹅湖》!”
......
大家各有各的说法,闹哄哄得吵成一团,可眉宇间皆是由衷的钦佩,以及满怀善意的好奇。
许嘉的呼吸尚未平复,胸口仍在快速起伏,看着众人的笑脸,亦忍不住扬起唇角。
天啊,真的好开心......
她已然可以凭借能力就获得尊重,而并非只有成为某人的附属品才能被看见。
许嘉由衷地笑了,漠然良久的心再度因舞蹈而沸腾。
因为午后与邵宴清有约,许嘉只能提前布置好训练任务。
她时而看表,时而拆解舞蹈,又常在休息时,望向门的方向。
“老师在等人吗?”
有女生这样问。
许嘉笑着摇摇头,刚想敷衍过去,偏是刚开口,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哪位?”
许嘉问,顺势转动把手。
门展开条缝隙,浓郁的花香就冲至面前。
许嘉看着那捧鲜艳的玫瑰花,怔了怔,半晌也没缓过神。
周围倒是安静了,人们大眼瞪小眼,掩不住地震惊与诧异。
霍思思张口,像只在吐泡泡的鱼:“哇哦......”
邵宴清大概是跑着来的,额间碎发已被汗水浸湿。
他右手握着花束,左手抵在门边,气喘吁吁地笑着问:“怎么样,我没有迟到吧。”
许嘉:“.......没有。”皱了皱眉,又叹气,将纸巾递给他,“出去说吧。”
邵宴清点头:“好。”
许嘉拎起放在角落的纸袋,平静地与众人打完招呼,转身关上了门。
隐约得,能听见屋内人在低声讨论。
许嘉并不在意,只缓步踩着楼梯,软底的舞鞋与地面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
“训练得怎么样?”
“一切还顺利吗?”
“有任何情况都要告诉我,我会去及时协商。”
邵宴清小步跟在许嘉的身后,一句接一句说得没完没了。
许嘉也没理他,只是敷衍似地轻嗯作答。
“啊,差点忘了。”
临至咖啡店门前,邵宴请攸地驻足,掌心摩磋着后颈,“那个,花送给你。”
他稍许抬眼,双颊隐有红晕,青涩地像是刚毕业的学生。
总共是九十九朵粉玫瑰,细纱与珠链于花叶间点缀,让这本就娇俏的花朵看起来更加美丽。
许嘉:“我不需要。”
邵宴清依旧没收手:“收下吧。”生怕再被拒绝,言语更恳切,“如果你不愿意带走,放在训练室也行。”
他们就站在咖啡店门口,一人手捧鲜花,一人面色严肃,甚至无需言语就能吸引看客的注意。
许嘉讨厌像猴子似地被围观,细眉逐渐蹙起,就要去讲难听的话。
邵宴清却先一步侧身,用宽厚的肩膀挡住周遭视线,轻轻地撒娇似地说:“好热,我们快进去吧。”
咖啡店内放着舒缓的音乐,阳光悄悄钻入厅堂,为玻璃圆桌镀上浅薄的晕影。
许嘉仰头,一口气喝完整杯橙汁,擦去唇边的水渍,才弯腰拿起摆在脚边的纸袋。
重物与桌面相撞,随及发出‘哒’的声响。
邵宴清的唇动了动:“这是......”
“我不需要你的礼物。”
许嘉说,“也请你把花带回去吧。”
周围充斥着欢声笑语,分明连天气都比往常更晴朗。
许嘉却表情漠然,冷淡得像是根本不在意他。
邵宴清搭在膝头的手缓而攥拳,短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喉间泛起苦涩,胸膛似被利刃狠狠刺入,甚至连呼吸都带着疼。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怎样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邵宴清慌乱地急切地思考着,拼命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嘴唇却像被冻住,怎么也无法开口。
许嘉就安静地坐着,眉宇间的平静像在嗤笑他的慌乱。
“你......”
邵宴清轻声说,“不喜欢吗?”
许嘉沉默。
邵宴清扯高唇角,笑容比哭更难看:“许嘉,我不会放弃的。”小臂抬起,指向腕部的手链,喃喃,“看,这就是我们间联系的证明。”
墨绿的手链浸于阳光里,纤细的金线闪耀着细碎的亮,却像尖针般刺向她的眼睛。
“证明?”
许嘉笑了,“这只不过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废物罢了,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
邵宴清像是在哀求:“......许嘉。”
许嘉起身,不想再待下去:“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们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许嘉。”
邵宴清沉声说,“你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吧。”
许嘉不解地看向他:“?”
邵宴清慵懒地靠着椅背,缓悠悠地说:“原先出于对你的信任,我没有干涉项目组的排练。”摊手,一副无奈的模样,“可现在你既然想划分界限,那我就不得不动用监督权了。”笑,似调侃又似提醒,“毕竟这是邵氏目前最看重的项目。”
许嘉:“......你想了解什么。”
邵宴清敲了敲桌子:“先坐下再说。”
‘没办法,这是工作。’
许嘉安慰自己,‘况且向领导汇报任务,本就是员工该做的事。’
她挺直腰,尽力维持着镇定,深呼吸,正准备说出近日的情况:“首先......”
“啊,等等。”
邵宴清一抬手,“我的工作很忙,没时间听不必要的演讲。”
许嘉:“那你的需求是?”
邵宴清的指节抵着下颚,眉梢微皱,似乎正在思考:“我要知道进度,难点,以及你之后的规划。”
许嘉耐下性子:“目前—”
可邵宴清又抬起手,她也只能再次打住:“还有什么问题?”
邵宴清瞥向摆在桌面的物件,慢条斯理地说:“啊......你得先把花和舞鞋拿回去。”
许嘉皱眉:“我说过不需要。”
邵宴清叹气:“那很可惜,你只能退出剧组了。”
许嘉一愣。
邵宴清喝着咖啡,从容得像是在谈今日的天气:“我不喜欢和执拗的人合作,效率低,又有损心情,真的好麻烦。”
许嘉张了张口,贝齿攸地咬住唇:“你到底想要什么。”
邵宴清抬头看她。
许嘉愤怒地压低声音,词句却在颤抖:“是想报复?还是想看我出丑?你......”哽住,难以再说下去,“就这样恨我吗?”
话落,空气仿佛停止流动。
许嘉紧盯着邵宴清,像炸毛的猫似地紧盯着他。
“我怎么可能恨你。”
邵宴清扬唇,平静地又疯狂地笑了,“许嘉,我在追求你啊。”?
第81章 天鹅
◎“许嘉,这就是我的决心。”◎
邵宴清不正常。
许嘉想,他肯定是发了疯,才会说出这种奇怪至极的话。
邵宴清是太过无聊吗?
还是又在林素妮那里踢到铁板了?
所以才会如此恬不知耻地理所当然地再来找她吗?
许嘉先是疑惑,继而十分愤怒:“别再说胡话了。”
她几乎要无法维持表情,唇角抽动着,语气确为讥讽:“以邵先生的身份地位,肯定有很多办法寻求乐子,又何必非要在我这里找不痛快?”
邵宴清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并不为此生气或难过:“我知道你不会轻易信我,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许嘉克制不住地喊:“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讲话......!”
邵宴清高声道:“失败就重新来,错误就修正,总能有办法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眉梢轻颤,一字一顿地说,“许嘉,这就是我的决心。”
邵宴清的语气格外坚决,全然如同发号施令的军官。可他的双眼在一点点变红,藏在眉宇间的凄哀像是在祈求她不要走。
许嘉张了张口,一时竟发不出声音,片刻,是逃避似地移开视线:“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之后会把训练总结发给你。”
话落时起身,没有再回头看。
鞋跟触地的响逐渐远去,周遭的吵闹似乎也随及停歇。
邵宴清能看见人们的表情,动作,却始终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坐在原地,又好似身处冰窟,嘴唇轻颤着,缓慢地低下头来。
他无法忘记许嘉眼神里的漠然,而将那根外链捏地更紧:‘没事的,没关系,还有机会......’
反复地念,反复地提醒自己,可攥拳的手依旧止不住在发颤。
邵宴清阖眸,任由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半晌,才状似平静地站起。
他的身体摇晃着,手险险撑住桌沿,想体面得向前走,腰身却愈加佝偻。
有风吹过,交叠的阔叶遮挡他的身形。
恰时,只听见窸窣窣一阵响。
云层漫无目的地偏移着,将太阳藏入厚重的绵软里。
“已经完成部分的舞蹈设计,嗯,不对......”
许嘉删掉信息,边嘟囔着边继续敲,“舞蹈设计总进度80%,现在进行人员的舞姿培训?啊啊,还是改成基础训练吧。”
她绞尽脑汁地想措辞,又认真地核对两遍,才一闭眼,点上了发送键。
一秒,两秒,三秒......
十分钟过去,手机依旧像被封印般没有动静。
许嘉盯着那黑洞洞的屏幕,专心致志地,像是在看培养皿里的菌群。
咚咚—
霍思思在门外喊:“还没好吗?该去吃饭啦。”
许嘉一怔,忙将手机揣进口袋:“好了,这就来。”小跑着去开门,满怀歉意地说,“实在抱歉,耽误得久了些。”
霍思思:“没事吧?”
许嘉:“什么。”
霍思思将拳头抵在唇边,余光瞄着左边,边边扭扭地说:“就是,那个……你和邵宴清。”墨迹半晌,又一跺脚,“诶呀,邵宴清突然捧着花过来,你又一言不发地出去了。怎么样,没有吵架吧“?”
许嘉记起那条良久未被回复的消息,笑:“没有。”
直到晚间入睡,与邵宴清的聊天框仍是杳无声息。
许嘉确信,他肯定是踢到铁板,从而彻底醒悟,再也不会浪费时间。
‘如此就好。’
许嘉安然地合上眼,心想,‘如果能回到最初的原点,对他们来说就该万分庆幸了。’
一夜好梦,清醒时更是心情舒畅。
许嘉站在镜子前,单手将长发束成马尾,左右打量着,问:“我要不要把头发剪短些?”
霍思思仰起头,咕嘟咕嘟地漱口,侧目看她一眼,才哗地吐掉泡沫:“可以啊,看起来更精神。”
许嘉在脖颈边比划了下:“剪到这里差不多,然后再烫一下?”
霍思思竖起大拇指:“那你就会成为全剧组最漂亮的女人!”
许嘉半羞半恼地瞪她:“你呀,就会拿我寻开心。”
霍思思直喊冤枉,像是站在衙门前:“大人请明察,小女子可万万没有说谎!”
许嘉挠她痒痒。
霍思思笑着闹着一直躲,半晌才举手投降。
许嘉剪掉留了两年的长发,发丝掉落的瞬间,内心随及畅快许多。
她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抬手抚向颈边的短发,才真正感觉获得了新生。
假期后,许嘉正常去剧院工作。
人们惊讶于她的改变,却并未过多询问,只是礼貌又充满善意地夸奖,表示这个发型很适合她。
一周,两周,三周......
时间逐渐流逝,温度升至最高点又缓而降低。
一场大雨后,就再也听不见蝉鸣。
风吹过,叶片摇晃着发出窸窣窣的响。
欢快的舞曲临近尾声,演员的状态却未有松弛,无论是舞姿还是表情,都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虽然说他们本就有功底,但仅用半个月的时间学成全新的舞蹈,本就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
“不仅没有错误,整体的完成度也非常好。”
许嘉站在高台中央,拍了拍手,笑,“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本次集训就到此结束。”
话落,霍思思带头鼓掌。
有瘫软坐着的,有嘘声擦汗的,有抬手拍照的。疲惫的群众皆松了口气,眉宇间尽是遮不住的欢喜。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的,人群中逐渐传来庆贺的呼声。
“好不容易排演成功了,我们要不要去庆祝一下。”
“可以啊,去酒吧还是KTV?”
“你小子疯了吧,生怕闹不出绯闻啊?越是关键时候就要越谨慎,小心临到开拍前给你换角喽。”
“哇艹,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
大家你一言我两语地争相吵着,像是有百千只夏蝉驻留在厅室里。
许嘉起初尝试劝阻,可几次开口都被打断,索性也放弃了,只站在旁边听他们说。
“喂,喂。”
霍思思拍着地板大声喊,“我知道个私密性强的餐厅,要去的举手。”
话落,是齐刷刷地举了一片。
霍思思:“那就定好啦,我等会把位置发群里。”
总算是有人做主,纷杂的吵闹这才停了。
许嘉松了口气,向霍思思投以感恩的视线。
霍思思笑,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许老师,要不要一起去?”
许嘉:“你们玩就好,我还是不参与了。”
“那怎么能行?”
霍思思清清嗓,凑近她耳边低声说,“许嘉,我想喝酒。”
许嘉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霍思思裂开嘴笑了,双肩轻微地颤抖,那既愧疚又满怀期颐的表情似乎在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霍思思的酒品差,每次喝醉酒都会大哭大闹,可偏就好这口,还特意整除套‘发泄情绪,有益健康’的说辞。
许嘉忘不了她醉酒后怒骂前男友四小时的英勇事迹,心里仍有些怵:“我可以去,但你只能喝三杯。”
霍思思砸吧两下嘴,明显有些不乐意。
许嘉严肃道:“如果你再坚持,我可就不管你了。”
霍思思小声小气地撒娇:“许嘉......”
许嘉则继续劝:“我可以私下陪你,但这毕竟是聚会,万一被记者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