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予接过轻声道谢, 点头说:“下午就能,今晚留个值班的人, 明天我提前过来。”
“行,那到时我陪你一起。”
林凝思多觉,平日里上班几乎是踩着点来,每日的午休时间更不会落下,尽管喝了咖啡也是这样。
沈清予是知道这点的,她小幅度摇头:“不用啦,前期都是一些细节准备工作。你卡着时间来就行。”
“没事儿,我今晚估计睡不着。”林凝思紧张的耸肩,“一想到你明天就要独揽大局,我就感觉我那天也快了!”
“下一个肯定是你。”
“借你吉言咯。”林凝思晃着脑袋,见自己助理过来,随手拿了咖啡递给她。
张俊智不在,两人也乐得清闲,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
不时在回答一些关于布局摆设的问题。
这个场馆的设计风格是拍卖行一开始聘请的设计师,是行业内许多正兴起的拍卖会都推荐的设计师。而这位设计师不知从哪里知道她认识齐明睿,特地在某天齐明睿来找她的时候带着设计稿来。
两人虽从事的风格不一样,但这位设计师似乎很喜欢齐明睿的风格,不少点都参考了他的意见。
齐明睿来的时候设计师正与她们商量展板。最先看到他的是林凝思,一副看到救世主的模样。她拍了下设计师,说:“快,你偶像来了!”
见状,设计师带着设计稿立马迎了上去,堵住了齐明睿的来路。
而一旁的沈清予也因此稍稍松了口气,可想着设计师刚提出的想法和概念,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问题他们之前不是也讨论过吗?
视线逐渐落在两人交谈的模样,她后知后觉道:“他是为了让我把齐明睿找来才这样的吧。”
“我感觉是这样。”林凝思凑在一起,附和点头:“你刚刚一些想法明明都快说动他了,他又给一一否认。”
“……”
算了,只要不耽误进度,下午能完成就行。
她犹豫了瞬,缓缓说:“看最后吧,时间还够,布局好改。”
林凝思撇着唇角,“要我说这人就是仗着有点名声飘了,都不顾甲方要求一心想跟齐明睿学习。笑话,我们要能请到齐明睿这样的咖位还至于找他吗?真把你当做自己人脉了。”
说着,她瞧着不远处齐明睿耐心说着自己想法的模样,好奇问:“哎,人追你这么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人家在一起?”
沈清予疑惑地看了看她和齐明睿,最终视线还是落在林凝思身上。她眨眼坦然说:“他没追过我,我们之间就是朋友。”
“啊?”林凝思有些不信,“那他只要一来平壶就找你,是在干嘛?”
“朋友之间约着吃饭。”她说:“他跟我朋友小时候认识,之前都是两个人一起来找我,现在我朋友出去旅游了。”
林凝思半信半疑。她瞧着拜托设计师正朝这边走来的齐明睿,慢悠悠挑着眉,“是……吗?”
沈清予也没再多说什么,她不喜欢重复去解释一件事情。
信与不信都和她无关。
齐明睿上前见到和林凝思打着招呼,又看向另一边,说:“京迪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她给我打电话了?”沈清予随手拿了杯加奶的咖啡递给他。
“昨天半夜打的,以为你早上会回给她,见你没回就打到我这儿来了。”
一大早醒来,沈清予被张俊智的信息轰炸,什么也没来得及简单回了下工作上的消息便直奔这儿了。
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通知栏上册确实有宋京迪的两条未接电话,以及还有半小时前发的消息。
“我过去回个电话。”沈清予紧抿着唇,抬手示意。
齐明睿和林凝思都是自来熟的,两人之前也在拍卖行打过一两次招呼,应了声好便聊了起来。
她暗暗松了口气,拿着手机拨通好友电话,走出了嘈杂的会馆。
没一会儿,对面便接听了。
“京迪。”她轻声叫着,“昨天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睡了。”
宋京迪哼哼了声,扬着尾音:“我说呢,你怎么可能会不接我的电话。”
“怎么了?那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宋京迪问:“惊天大八卦,时书禾又被徐奕清送出国了。”
从北京离开后,沈清予并没有再见过时书禾,甚至这个名字都很少出现在她耳边。
她问:“要在国外定居了吗?”
宋京迪说:“这就不知道了,他们虽然是重组家庭,但时书禾和徐奕清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时书禾是时阿姨和初恋生的,也不知道时书禾为什么这么听徐奕清这个没有血缘哥哥的话,要是我才不听。”
“而且徐奕清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啊,时书禾除了表面表现的骄纵,私下一直都很怕徐奕清,真的搞不懂哦。”宋京迪撇着唇角,“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件事更想问你。”
“什么?”
对面似乎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你碰见段聿憬这件事竟然不和我说,而且!我身为你最好的朋友,还是通过齐明睿知道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听着好友的语气,沈清予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早冬的寒风吹动着她耳边碎发,她垂眸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繁华的景象,低声喃喃:“原本想跟你说的,没找到机会。”
“那齐明睿呢!?他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他找我吃饭,和段聿憬碰见了。”
“……”
四周瞬间静了静,但仅一秒,宋京迪叫出了声。
“啊!什么?正面遇见了?我听齐明睿说的还以为是远远的看见了。”宋京迪语速很快,“怎么?有说什么吗?不是他干嘛呀?北京不是待
的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来平壶了,还来招惹你。”
一连串的话,沈清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指尖捋着碎发,想到昨天何琸的话,她故作轻松的耸肩:“没事儿,他已经回北京了,明天活动结束,在和委托方做一下最后收尾,之后估计也没机会再见了。”
“这样吧,我还有几天就回去了。”隔着电话两人也说不清楚,况且这里信号也不是特别好。宋京迪说:“我回去之后先把去看看店里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就去平壶找你去。”
其实齐明睿跟她透漏过一点,大概意思是段聿憬想跟她复合之类的意思,此时见好友没说,她也识趣地没问。
“行,你回来之后我要不忙的话就去北京看你。”沈清予应着,听见身后不远处助理正叫着她,又说:“我先去忙了,等下次聊。”
两人互相道了声再见,电话挂断后沈清予长呼了口气,手心抵在像似被压了块石头的心口。
过了须臾,她调整好状态,转身进了拍卖场。
-
这段时间的北京格外怪异,圈内流传着不少传言,基本都是段家和余家的婚事。
虽没说到明面上,但对于老一辈子的人来说,这样的风言风语无非是被人追着戳脊梁骨。
段聿憬回老宅的那天,北京天气并不是很好,大雾弥漫。
那天段家人来的并不齐,除了段舟珩,段老爷子这几日和老友出行,来的只有段政岸和陆淑昭。
和往常依旧,段政岸憋着怒意坐在主位,旁边则是陆淑昭。他过去的时候家里氛围和外面一样,都漫着怪异的气息,甚至还有些紧绷。
段聿憬不在意这些,他仍是保持着该有的礼仪,神色漠然地拉开凳子坐下:“还有什么事情可商量的?”
这段时日,段政岸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脸都丢尽了,内心怒火堆压。他俨然一副领导架子,重重拍了下桌子看,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知道外面怎么说我们的吗?余家你看不上为什么之前不说?现在闹得这么难看,你怎么收场?”
“怎么不说?”段聿憬慢悠悠地抬眼,语调淡淡道:“您二位有问过我吗?您夫人去谈这场婚事儿的时候,有问过我意见?”
陆淑昭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儿子:“我做这些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吗?你要走了我们给你安排的路,我何必这样,眼下我们家这条路只有你再走,我心疼你给你找个能帮衬你的不行吗?”
余家事有风声的时候段聿憬就已经知道了,他没说什么,也没有所动作。他想看看陆淑昭忽然出现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知道余家的底细,看似辉煌,其实经不起深探。而余家大小姐也是,早已心有所属。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无所谓谁都可以的姿态,时不时通过他人给陆淑昭传递消息,只是想看看陆淑昭能为他做成什么样。
“妈,这条路我走了将近三十年。”段聿憬神色淡淡,似再说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当初闹成那样您没
心疼我,现在又何必突然这样。您觉得……”
他拖着尾音,取下泛着族徽的尾戒放在桌面上,“我需要他人的帮衬?”
偌大的实木桌上,那枚泛着冷光的黑戒静静躺在那里。随着灯光的扫射,段家传承族徽若隐若现,几乎泛着刺眼的光芒。
段政岸和陆淑昭都认识那个图腾,和老爷子权杖上一模一样。只他们没想到这枚戒指会落在小儿子手上,还以为老爷子会给走仕途的舟珩。
周遭静了静,段聿憬拿过尾戒放在手心,“余家的事儿早就解决了,您二位之后少操心点我的事,突然这样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话落,他戴好戒指起身,没有去看他们夫妇二人的神色。
从老宅出来后,段聿憬没去其他地方,直接开着车回了西苑。
他合上车门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放在一旁的手机微振。
何琸:[哥们,怎么玻璃心听不了真话,我只是转述啊。]
何琸:[明天沈小姐拍卖会,我会帮你盯着的,放心。]
而这两条消息上面,则是何琸昨日转播沈清予在医院的情况,无非是说沈清予亲口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昏暗的四周没有一人,寂静而冰冷,望着手机上的消息,段聿憬自嘲似的揉着眉心。
偌大的四周,他独自一人坐在着空寂的阴影中,回想着过往孤寂的三十年,忽然想到他对沈清予做的混蛋事,恨不得有时光倒回的机器。
脱离段家走到至今,或许是在这尔虞我诈的世界生存的久了,他一直认为利益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是累赘。
尤其是感情。父母都没有选择过他,更何况是被他强迫的沈清予。
沈清予出现之前,他一位会独身到老。可那天在品缘阁看到她垂眸安静乖巧的模样,身后渗进的阳光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她身上。像他们这种人,对待感情的看法都很薄弱,一切皆为整个家族利益着想,更别说身为商人的他。
所以那天,他忽然有了别样的想法,像极了合格的商人对项目的占有欲。
可他不是冷血的机器人,这种感觉尤其是在沈清予离开的某个深夜更加强烈。
冷色月光洒进西苑的每个房间,原本习惯孤独的他,在无数个黑夜中忽然幻想起沈清予躺在房间里安静熟睡的模样,他想上前抱着她,和之前每个夜晚一样,拥着她入睡。
从小到大,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去额外想一个人。
内心想念的欲望强烈,但骨子里带着的孤傲不容许他做出这种事情,所以他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去平壶找她,哪怕是冷言相对。
他想结束,这三十多年的孤寂。
慢慢来也行。
第52章
到了拍卖会那天, 整个拍卖行几乎都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为今天做准备,沈清予一早便躺床上准备睡觉,可翻来翻去还是和以往入睡的时间差不多, 只不同的是醒来的时候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床上醒神。
从单元楼出来的时候她正好碰上也刚从楼上下来的林凝思。林凝思睡眼惺忪完全一副没睡好的样子,边打着哈气边慢悠悠地走着。
见状, 沈清予看了眼时间, 忙说:“你这个时间怎么起来了?”
“我定闹钟了, 反正在家里睡得也不安稳,还不如早点过去积累一下经验。”林凝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走吧, 去外面买杯咖啡边走边说。”
“行。”
“还去公司吗?还是直接去会馆?”
“直接去会馆, 东西昨天都拿过去了,作品还在贮藏室锁着,会有人专门送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半杯咖啡下肚,林凝思整个人才完全清醒过来。
等到了会馆之后, 员工都是在有条不紊地为几小时后要开始的拍卖会忙碌。沈清予大致看了眼,而后跟着化妆师去做了简单的妆造。
弄完后, 她又去了后台盯流程。
每场拍卖会开始的前几天都会拍卖预展, 为期两天。这两天也是为了让对这些作品感兴趣的收藏家能更加了解到作品的真实性,以及心里都有个估价的底。
拍卖行的底价是极具私密性的,哪怕结束后也不能透漏给他们。但若拍卖途中没有达到底价时,那件作品将会认为没有成交。
对于拍卖师来讲, 沈清予是再清楚这点, 但好在她这次拍卖会竞拍的艺术品几乎都是精品。除了最期待何老先生委托的作品之外, 还有几位国外画家的真迹。
正想着,余光瞥见正朝她走来的张俊智。见状, 沈清予本能反应整理着衣服,微颔首:“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