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有郭夫人陪着说话,行军的旅途日子倒不算寂寞,直到大军在彻底走出真定府地界后,郭夫人跟着郭尚走了,沈棠宁马车里又换成了其他将领官员的夫人们。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沈棠宁牵挂着京都中的亲人,想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涨奶疼得难受,到后来,逐渐地连胸口都没什么感觉了。
伤感无用,谢瞻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沈棠宁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路途上偶尔会遇到小股的敌军侵袭,或是占山为王的匪徒,闲暇的时候,她同随军的其他夫人一道给士兵们修补铠甲和衣物,军医不够用的时候,她也会主动为士兵们看病包扎伤口。
一忙起来脚不沾地,就没有那么多功夫胡思乱想了。
走了约莫有七八天的时间,今日一早行军至山东地界,在这一处山谷中,众人正准备埋锅做早饭,猝不及防有一股敌军从山头上冲过来偷袭。
对方约有几百人,身着朝廷军甲,队伍排列进退有序,看来是正规军。
因是遭到偷袭,我军毫无防备,故而战况激烈,几乎丢盔卸甲,人仰马翻,十分狼狈。
谢瞻见队伍混乱失了分寸,如何喝止都不管用,杀了两个逃兵示众,众将士才勉强冷静下来,摆好阵势。
谢瞻四处寻找沈棠宁。
所幸她生得扎眼,叫他一眼看到,一刀砍倒两个意图对她不轨的混账,把吓坏的她拉上马护在自己胸前,旋即纵马狂奔赶到一侧的高地上,开弓将那领头之人一箭射死,这群敌军才作鸟兽散。
除战死的敌军外,俘获共有两百余人。
问过这些俘虏后方知,原来这队散兵游勇系山东广平卫守军,广平地处河北与山东交界地带,当地的行司指挥使响应宗缙叛乱,被广平知州察觉,狼狈打出了广平,无处可去,这才占据了此间。
到黄昏开饭的时候,沈棠宁才从伤兵帐中结束出来,看到几个士兵端着碗向灶台的方向抢着跑去。
谢瞻毕竟年轻,本来郭尚安排卢坤义和手下等人听从谢瞻指令,大家面服心不服,以为他就是个靠着父荫的官宦子弟。
谁知今日谢瞻竟打了个大胜仗,那种危险的情况下,若无谢瞻及时射杀了敌军将领,后果将不堪设想。
故而今日一役后,军中将士无不信服他,就连当初对他颇有微词的宁州卫指挥佥事卢坤义,如今也对他敬佩有加,跟他称兄道弟了起来。
“谢将军来了,你快点,今天我也想和他同桌吃饭,去晚了前面就没位置了!”
军营中夫妻两人不好住到一处,只要是行军赶路,沈棠宁起居都是跟着其他官员的女眷们,一般几天下来才能与谢瞻见上一面。
早上谢瞻救下她后,把她放下在安全地带便匆匆离开了,话都没说上几句。
沈棠宁也不知他后背的伤势好了没有,心想不如去问问他,若再添新伤,好一并给他处理了。
念及此,她便跟着走了过去,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就听不远处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男人爽朗的笑声。
沈棠宁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等走到营地前几捆堆放得整齐的马料前,看到眼前的情景,彻底怔在了原地。
军中通常十人吃一锅饭,皆就地取材,地上挖大洞,埋上锅煮饭,锅下燃着火,锅里面热气腾腾,煮着一些黑绿而粘稠的,不知道算是粥还是菜的东西,看着很叫人没食欲。
百姓和士兵们混在一处站着,大家手里都端着个碗排队盛饭,盛完了便飞快跑到谢瞻旁边支起的木墩上坐下,笑着叫上一声“谢将军”。
这几日天天骑马赶路,谢瞻脸上又晒黑了不少,沈棠宁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是坐在人群里,手里正捧了碗和锅中一样的饭,一面吃得津津有味,一面与众人谈笑风生。
那饭,与镇国公府中的珍馐美味可谓天差地别。
就算是眼下条件艰苦,送到沈棠宁面前的饭菜每餐也都有三道菜,隔三差五的还会有肉汤。
待看见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端着碗饭颤巍巍走着,谢瞻还起身将老太太扶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有士兵眼尖看见了站在草料后面沈棠宁,“咦”了一声,“那不是谢将军的夫人吗?”
沈棠宁那张脸,叫人见之忘俗,军队中的士兵们只要见过她一面没人不认得她。
谢瞻向后一看,果然是沈棠宁。
再看身旁这些兵痞子们腆着脸流口水的模样,笑容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沉下脸喝道:“看什么看,都低头吃饭!”
几口便扒完了碗中的饭,牛饮几口水漱了漱,便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沈棠宁面前,把她拉到草料后面。
“你怎么来了?”
见她身上的衣服染了血,就知她又去伤兵帐帮忙了,皱眉道:“不是不让你去做这个吗,这么多大夫也不差你一个。”
沈棠宁本来想等他吃完饭再叫他的,眼下他既然过来了,便开口道:“横竖我闲来无事……多谢你白天救了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你若是无事的话,我帮你把伤处包扎一下吧!”
“你同我客气什么?还有,我那伤早好了,这次也没受伤。”
每回沈棠宁问他,这人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像是什么钢浇铁铸的。
沈棠宁早不信他了,坚持道:“那我也给你看看,你若无事,现在随我去伤兵帐里。”
谢瞻刚应了声,就听身后的那些大兵窃窃私语道:“……你看谢将军和谢夫人,郎才女貌,站在一处真真一对璧人!”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声音很大。
谢瞻去瞥沈棠宁。
沈棠宁已转过了身,也没有否认,走在了前头。
这几日但凡两人站在一处,总会有人这样议论。
谢瞻领着沈棠宁到一处帐子前,解释道:“这是我的帐子,今天打了一仗,大家都很累,今夜便不赶夜路了,我命大家在原地休整半夜,明日凌晨再走。”
沈棠宁点点头,跟他进去。
还没提醒他,这人就很自觉地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个干净,又问她裤子需不需要脱,说着就要动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
“那就不用了!”沈棠宁忙捂住眼道。
要不是这厮表情淡定,她险些以为他是故意在调戏她。
上完药谢瞻因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离开了,叫她在这帐子里歇会儿。
就他帐子乱成这样,哪里能歇?
左右无事,沈棠宁便帮他把丢得到处都是的衣服都归置好了,整理了书案,再捡了那些破损的衣服,坐到光亮处用针线仔细缝补起来。
缝的差不多时候,谢瞻的贴身卫兵就指挥着两个小厮搬了个大木桶进来。
沈棠宁问道:“这是什么?”
“好教夫人知道,这是浴桶!”
那卫兵倒是机灵,闻言立马笑着说道:“条件简陋,这浴桶就小了些,还请夫人见谅,待会热水都烧好了就抬过来,谢将军说给夫人沐浴洗澡用!”
老实说,连续赶了七天的路,一整天都待在马车里,只有晚上的时候大军会就地停留两个时辰,每天吃喝拉撒一切从简,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她并非是娇滴滴的女子,只是身体条件不允许,这七天也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最糟糕的是,不能洗澡。
几天下来,沈棠宁感觉自己浑身都要臭了,眼下既能有热水沐浴,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挑拣。
没想到谢瞻这人看着粗犷,心思倒是挺细。
向那卫兵打听到谢瞻可能还要晚些时候回来,沈棠宁彻底放了心,热水一烧开,便迫不及待命人抬了过来,把帘子一拉开始脱衣服。
……
谢瞻担心沈棠宁离开,一离开中军大帐,便快步赶回自己的大帐。
回来时,天色已暗沉了下来,几粒星子挂在夜幕中。
“夫人还在不在?”
卫兵答道:“夫人在里头沐浴。”
“我不是说过,等我回来再让夫人沐浴的吗?”谢瞻沉了脸。
看得真是紧,我们又不敢偷看!每回沈棠宁一过来,谢瞻就这个德性,卫兵心里嘀咕,面上苦着脸道:“将军恕罪,是夫人非要洗,我们也拦不住啊!”
谢瞻想到吃完饭时候那群兵看向沈棠宁的眼神,心里头就一阵郁闷,摆了摆手,叫他们都退下了,掀开帘子进去。
主将的帅帐围得甚是宽阔,屋里没人,收拾得却比他离开之前干净整洁了许多,净房就用木槅子简易地搭起了一个隔间,中央用两片帘子挡着。
此时隔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想来是沈棠宁还没洗完。
谢瞻在屋里看着书坐了片刻,觉得屋里头闷热,身上燥得慌,便脱了外衫。
穿着单薄的中衣,好一会儿后仍是口干舌燥,就又猛灌了自己一壶冷茶水。
最后,坐了还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他已是满头大汗。
谢瞻烦躁地扔了书,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本想坐回去,可听着那隔间里的水声,一双腿却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带着他走到了木槅前。
水声阵阵,时急时缓,以及那肌肤间相互摩挲的声音……
勾得人不光心痒难耐,仿佛连口舌都变得干燥了起来。
谢瞻早已被脑中一些回忆起来的香.艳画面扰得心旌神荡,反正来都来了,她亦不知,便用一指缓缓掀开木槅中央垂下的帘子。
他一贯晓得她生得白润,女儿圆姐儿也随了她,生得像个雪团子似的,叫人一看就喜欢。
有时夜里睡不着,谢瞻便总会想起那夜她饮醉了酒,酡红着脸醉倒在他怀里不省人事的模样。
热气氤氲,她坐在浴桶之中,红润的面庞不施粉黛,香肌如雪,湿发一缕缕披在雪背后。
忽然她侧过了身来,撩起一捧水浇在自己的脸上。
谢瞻瞳孔微微一缩。
四溅的水花,那一连串的水珠,沿着她低垂的长长睫毛,尖尖的下巴,初雪般的肩头,逐渐滑落到那对高高隆起的雪峰之中。
而她的手,也沿着丰润雪白的肌肤一路轻轻揉洗,从脖颈,锁骨,最后来到那片令人魂牵ῳ*梦萦的雪腻香酥之乡深处……
这样一幅美人洗浴图,看得人怎能不血脉喷张,浑身燥热,恨不得变成美人那双纤纤玉手替她搓澡,将她按在水里压着狠狠欺负。
便是如此,想必她也只能气愤地哭红了眼,在他身上捶打抓挠两下,而那小小的打骂,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他只需要轻轻捏住她的肩膀,就能让她无丝毫反抗之力,臣服于他强壮的身下……
不对,他这是在想些什么?
伴随着隔间里“哗啦”一声水响,谢瞻猛地清醒了过来,立即松开了手里的帘子。
前段时间,沈棠宁怕得都不敢与他单独见面,一见面就嚷着要与他和离。
若不是宗缙父子突然发难,他为了救她跌落到山涧中,又阴差阳错来到宁州,九死一生,今日沈棠宁恐怕连个白眼都懒得施舍给他。
眼看着她近来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每每说话如从前两人好时一般柔声细语,关怀备至,就在刚刚,他甚至还看见桌椅上她细心为他缝补叠好的衣服,叫他很是受宠若惊。
大约也是因此,以至于过于得意忘形,竟又幻想着对她用强。
倘若再犯错一次,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必定前功尽弃,沈棠宁再不会原谅他。
谢瞻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有些懊丧。
不过,既然干不了别的,看两眼总行吧?
一直等到沈棠宁快要洗完,起身换衣服的时候,他才深吸口气,想做贼一样悄悄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转身准备离开。
岂料,身后隔间里忽然传来了沈棠宁急促的尖叫。
“啊——”
谢瞻想也没想,扭头就冲进了隔间里。
一股香风热气,混合着雾蒙蒙的湿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他便觉一个柔软潮湿的身子主动朝着他扑了过来。
还沾着水的湿漉漉的两臂死死勾住他的脖颈,那绵软的两团抵在他的胸膛上,随着她的动作像兔子一样跳来跳去,颤着嗓指向地上。
“蛇,有蛇!”
谢瞻被她缠得有些呼吸困难,好半响才强迫自己把眼睛从她半露不露的胸脯上挪开。定睛一看,果见浴桶的旁边盘旋着一条有他手指粗细的小蛇,正嚣张地冲他吐着嫣红的蛇信子。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一刀把这小蛇劈成两断,旋即扯过一旁的巾子披到沈棠宁光裸的后背上,抱着她快步出了隔间,放到帐中的大床上。
“没事了团儿,蛇已被我斩断了,别怕。”他搂着她,低声安慰说。
沈棠宁惊魂未定,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自己此刻竟是身无寸缕地趴在谢瞻怀中!急忙想把露在外面一小截的胳膊腿都缩进巾子里,刚一动便觉小腿一阵剧痛,忍不住呻吟起来。
谢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她发抖的脚踝,沉声道:“别乱动,你被咬伤了!”
把她的小腿微微向上抬了起来,只见光滑纤细的小腿上,两枚小小的牙印就在小腿肚上,不怎么显眼,谢瞻一用力,就渗出了污血。
沈棠宁此时也顾不得羞耻了,脸色有些发白,“这蛇有毒?”
“毒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