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笑:“其实阿九不是我的孩子,我一生孤苦不曾娶妻,他是我雪天在山里捡来的孩子。”
他比划着高度:“那会他才这么大,三岁了连话都不会说,被一对豹子养着,几乎没有人的模样,我带回来教了好些年才好些。”
说到小九,他面上的笑怎么也受不住:“他虽然不爱说话,却很听话的,从来不给我惹麻烦。”
包子在火上烤了一阵,老者拿下来,递给阿九,阿九接过包子就要放进口中,想了想又停下,动作生涩地掰开包子,递了一半给老者。
“老头吃。”
“好。”
老者接过包子放进嘴里,“这就叫分享,明白了吗?”
小九迷茫点头,似懂非懂。
她见状又暗暗引着灵力变出几个包子递出去:“我这还有呢。”
“诶,诶,那真是多谢了!”那老者感激着接过,“姑娘我去给你接些水来,你且等等。”
说着将包子妥帖放好,瞧着像是要储存起来。
他佝偻着背离开。
他方一离开,小九立时戒备起来,身体微微弓着,一个仿佛她一动,他就会立时扑上来的姿态。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他们?谁?
话音一落,茅草屋的门猛地被掀开,灵力汹涌而来,带着寒风将屋内的火一下熄灭。
她眯着眼看去,是几个漆黑衣袍的人,面容身形尽数被挡住。
他们一言不发就朝着小九去,岑谣谣呼吸一滞上前抵挡,却不知怎的一双手竟然变得透明。
她引出的灵力也没法打在实处,她回头看去,只见自己才坐过的地方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连带着她用灵力缔结的那些包子都一同消散。
第26章
这是怎么了?
她再度回头,只见小九虽然只是个孩子,却凭着反应力硬是躲过了好几个灵力攻击,直到那老者被压上来。
领头的黑衣人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你再躲一下,他就死了。”
小九听言被迫站定,又猛地被压住,如同牲口一般被踩在脚下,而那老者心口处一个清晰鞋印,如今已经昏死过去。
她心急如焚,想要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变得透明的手去抓一旁的武器都是直接穿透,她没有一点办法。
黑衣人好像看不见她,压着小九那人强行将灵力探入小九身体,这过程并不舒服,小九痛的浑身紧绷,额头冒出层层细汗。
那人语气却带着欣喜:“师兄,他有灵根,单一金灵根。”
那被唤作师兄的人声音也一改此前:“当真?”
“当真,我仔仔细细探查了许多遍。”
“太好了,”他一把把小九拎起,小九立时挣扎起来,他一个巴掌打在小九脸上,“安分些,你想你家老头子死吗?”
小九急促呼吸着,眼眸带着狠,四肢却实实在在安分下来。
“把那老头也带上。”
“是。”
一行人离开前还将草屋和一同毁了去,是了,一个拾荒老者和一个捡来的孩子,在这大雪天,就算消失了又有谁会记得。
小九被带着离开,距离拉远后,有若隐若现的暗红细线缠上了她的手腕。
线的另一头来自小九。
她眼眸微动,跟了上去。
来之前她做过功课,九层塔有尤其特殊的一层,第五层,弟子正常通关一般不会经过,但若找到了第五层入口进了第五层,ῳ*Ɩ便相当于有了捷径。
因为第五层直通塔顶。
但却分外凶险,为数不多去过的弟子出来时都说不能去,因为那是个心魔缠身的地方。
心魔。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心魔,那这里会是谁的心魔不言而喻。
小九和老者被带到一处地窖,地窖周围遍布术法阵法,看着都很高深。而地窖里面分布着各种器具,她没见过,但器具上沾染着血迹,看得她分外不安。
她浑身都是透明的,这里的人包括小九老者都看不到她了。
她也不能帮上任何。
“听说这孩子是单一金灵根?”
有一人缓步走出来,他带着面具,声音也经过了处理,却能听出这话里浓浓的兴味。
抓着小九的人回话:“回先生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那被唤作先生的人撩开小九遮了面容的头发,“就是太瘦了,需要好好喂养一番,不然死了多可惜。”
他谈及生死时没有一点别的情绪,仿佛眼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不过是一个随处捡的牲口。
小九眸色一狠,当即张嘴啃了到跟前的手一口。
这一口连肉带血,血液都低落在地,他猛地甩开小九的嘴,并顺手给了一个带着灵力的巴掌。
他动作快狠准,带着明显的情绪,可面上却不显,仍是带着笑:“倒是个有血性的。”
如若不是有人抓着,小九几乎要被这巴掌打到一边去,他脸一下肿起来,不一会就变得青紫。
“来,铐上去。”
什么铐上去?光是这一巴掌,岑谣谣已经看的心慌了。
眼看着小九被拖着起来,被放在了一铁质的床上,又被铁链一圈圈绕过四肢。
她跟着走过去,紧接着就听见——
“先把他的牙拔了。”
什么?拔牙??
是字面意思的拔牙,她只能看着小九的牙被一颗一颗地,慢条斯理地,生生,被拔下来。
每拔掉一颗,小九都克制不住地低吼,想要反击,却又被铁链死死控制,脚踝手腕的地方都被磨出血痕。
她看得眼眶一红,忍了忍才将要出口的惊呼压下,她引着灵力向前,虽然知道没有用,但万一呢。
她拿下清音铃,引出音刃打在那人身上。
音刃透过了人,无济于事。
她于是收了清音铃,只用自己缓和的水属性灵力给人缓和着伤口,被拔牙的人似有所感,看向她的方向。
他看得见?还是说灵力有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用灵力缓和着,直到灵力快要用完。
那人终于停下。
他随意丢了手里的钳子:“给人喂药,若是死了,怪可惜。”
说罢看也不看径直离开。
而血肉模糊的阿九被拎了下来,放进了一空间有限的铁笼里,又蛮横地喂进一颗丹药。
有人过来:“师兄,那老头关在哪?”
他随意指了一个地方:“锁那吧。”
于是老者被锁在角落里,他还没有醒。
那人踢了踢笼子,确保铁笼上好锁之后才离开。
空气缓缓安静下来,只有地上的还未曾凝固的血液记录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岑谣谣半蹲在一旁,她用带着灵力的手穿过铁笼,想要再度为他缓和伤口。
他分明才七岁。
却被这般折磨,一张漂亮的脸全然没了原来的模样,鼻子以下一片血肉模糊。
她的手颤抖着,一个移动竟碰到了额头。
碰,碰到了?
她神色一怔,又往下摸了摸,确实是碰到了,她从储物戒中翻出伤药,给人仔细撒上。
也不是有用还是没用,但确实撒在了实处。
她喉头微涩:“程七,你还好吗?”
本以为他应是听不见的,不曾想他却缓缓挪过头,一双黑沉的眼眸准确看了过来。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程七,我是祈成酒。”
因为被拔了牙,这话说得非常含糊,但岑谣谣还是听清了。
他说他不是程七,是祈成酒。
他是祈成酒。
她浑身一僵,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将所有思绪炸成碎片,碎片又不断拼凑着,将那些线索,曾怀疑过的画面,通通连了起来。
他是祈成酒?他不是程七吗,不对,程七身上本来就有很多跟祈成酒很像的地方,分明一切都有迹可循。
所以……他是祈成酒,也是程七。
她指尖一下拿开,呼吸跟着急促了起来,她忍不住确认:“你是祈成酒?不是唤阿九吗。”
他却不愿回答了,只兀自扭过头。
尚且稚嫩的声音依然含糊着:“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不救我,就走。”
她闭了闭眼,只觉得脑子乱作一团。
所以祈成酒伪装成程七来接她的任务,是为了要进九层塔,因为九层塔元婴不可入,届时他如果想对岑逸下手,必然要比在外面容易得多。
他如今暴露了身份,是因为困于心魔回到七岁时,忘了自己还是程七这回事。
她不断呼吸着去理顺,所以这一路她才会觉得程七如此熟悉,哪哪都熟悉。
她缓缓睁眼,再看向小祈成酒时眼眸逐渐复杂起来。
他骗了她,却又救她护她,很多很多次。
她别过脸。
四周安静着,眼前尚小的孩子呼吸好像都很微弱。
她闭了闭眼,再度抬手给人上药。
“一时半会说不清,我不是不想救你,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说话,我也只能碰到你。”
小祈成酒身形一顿,没再回话,而她上完药后灵力也枯竭了。
她看看一身血,又已然闭上眼的人,又看了看远处还昏迷着的老者。
一时间心乱如麻。
她缓缓闭上眼,脑中一会是在院子里,笑着等她吃饭的祈成酒,一会是用着破坏力极强的暗红灵光,眉眼尽是戾气的程七。
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却又都护着她。
——
岑谣谣再次睁眼时,眼前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小祈成酒已经被提着出了笼子,老者也已经醒来,不住地磕头。
“求求您了,求求您放过小九,他只是一个孩子……”
那方小祈成酒正被昨日拔牙的面具人提溜着,四肢被灵力死死困住。
“牙齿这就长出来了。”
他看向旁边的人:“你只给他喂了一枚回春丹?”
回春丹是为数不多修士和普通人都能用的灵丹,用作治疗外伤。
那人应:“是,怕他爆体而亡,不敢多喂。”
“嗯,”他颔首,“寻常人吃下一枚回春丹怎么也得半个月才能好全,你不仅好全了,还能长出新的牙齿,真是稀奇。”
他招手,招来一黑袍人:“去告诉你们主子,找到合适人选了,单一金灵根,又有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也只有他了。”
黑袍人身形一顿,只露出的那双眼睛看了看小祈成酒,似有深意。
“麻烦先生。”
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此处,他竟是筑基修士。
这对话听得岑谣谣心里一沉,她看着周围聚集的黑衣人,心里突然浮现一个一直都忽略了的点。
他们身上的黑袍跟在岑家那些很像。
而祈成酒恰好被挖了灵根。
第27章
岑谣谣的心坠了又坠,她起身想要跟过去一探究竟,才一走开手腕上的暗红细线再度浮现。
起先她以为这暗红细线是指引,如今才发觉是束缚。
她一旦超过距离,这细线就会扯住她不让离开,看来她不能离小祈成酒太远。
她只好走回来,一个回头发现小祈成酒又被拷在昨日那铁床上。
她:!
这又是要做什么?
她走过去,只见小祈成酒上衣尽数被除去,胸膛大开。
老者磕头快磕出了残影:“放过他吧,求求各位仙人,求求了,有什么冲我来,我年纪大了,活不了多少年了,但他还是个孩子……”
有一人又是一脚踢在老者胸口:“吵什么吵。”
老者又被踢晕过去。
那方本在挣扎的小祈成酒挣扎地更厉害:“你不要动他!”
面具人从旁挑挑拣拣,拿起一细细的特质弯刀:“你听话些,我就放了他。”
小祈成酒死死看着他,他胸膛起伏着,却最终没再动弹。
面具人满意:“这就对了,听话些,才能少受些苦。”
说着将刀缓缓落在肌肤上。
岑谣谣眼眸微缩,她能清晰看到肌肤碰到冰凉刀刃时起的一层鸡皮疙瘩,紧接着是血液缓缓渗出来。
随后下一刀,再一刀。
在他快要不行时,面具人便会喂下一枚回春丹,而血肉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真是稀奇了。”
他语气带着兴味,动作却比方才更狠,更快,仿佛要找到某种限度。
他竟然在试探小祈成酒恢复的底线。
耳边只有刀不断落在血肉上的声音,胸口好像也被什么堵住了,闷闷的,说不出的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