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颤抖着拍在祈成酒脊背。
“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
如此无力的一句话。
轻柔力道拍在他身上,祈成酒缓缓睁眼,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画面。
空气安静着,二人相拥着,没有人出声。
对与错早就没有意义,他已经不想分辨,他要做的,是杀了他们,让他们永远不能再开口,永远不能再动刀。
暗红妖力似要从体内跳出,却又在一下又一下的轻拍下消散。
抱着他的人很软,也很暖,他不想抽离,于是再度闭上眼。
靠着她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岑谣谣也终于回过身来,她将人撑开些,去看他的脸:“祈成酒?”
没有反应。
她心里一急,又把人拍了拍:“祈成酒?”
还是没有反应。
她愈加焦急,极力将人撑起来,站起来后才发现周围已经变了模样,除了光源来源的灯笼外没有别的摆设。
东南角平平无奇一处楼梯入口。
得先离开。
她抱着人往楼梯方向而去,才走了两步恍然听见些声响。
“可是大小姐?”
这声音有点熟悉,她回过头,竟是岑文墨,她身量不足的身躯扛着比她高上许多的岑文里。
她声音少见地吃力:“大,大小姐,我快不行了。”
说罢带着不省人事的岑文里一下摔倒在地上。
她脚步一顿,拿下清音铃引出灵力将岑文墨二人一同拖着,脚步沉重着往下一层走,一步,再一步。
她彻底迈入。
她没了力气,就要倒在地上,原本被她撑着人的不知怎的到了她身下,她没摔疼。
但她怕把人砸坏了,起身要给人检查,那边被拖着的岑文墨二人也过了楼梯瘫在她旁边。
岑文墨不断喘着气:“太累了。”
她询问:“你们如何去的第五层?”
岑文墨解释:“我们跟你们在第二层分开时就莫名其妙来了这里,文里一进来就发疯了,我跟他打了三天。”
她扯开身上的符:“好不容易把人打晕我也没什么力气了,然后就瞧见大小姐和你同伴突然出现,大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
那些场景画面如排山倒海一般而来,她眸色一暗:“没什么。”
见人明显不想多说,岑文墨也不再多问:“也不知道这臭小子的心魔是什么,叫也叫不醒,喊也还不听,只一个劲乱打,得亏我道心清明没什么心魔,不然我们俩都要折在那。”
岑谣谣听言神色一顿,她迷茫:“你没有进到岑文里的心魔吗?”
“怎的会这样问?”岑文墨应,“心魔是个人的心魔,怎么会将别人也拉进去,除非是两个人被认定是一个人才有这种可能。
“不过两个人被被认定成一个人呢?”
岑谣谣神色一愣,下意识想到体内那不断闪着红光的半截骨头。
她被认定成了祈成酒?
仔细一想好像也合理,她在祈成酒心魔里的时候摸不着别人,只能碰到他,还有暗红丝线束缚着她不让离开。
就像是她是他的“挂件”。
躺着的人闭着的眼眸流转了瞬。
她的手还停留在检查的动作,因为思考指尖下意识摩擦,是非常黏腻的触感。
嗯?
她恍然回神,才发觉自己的手沾染了鲜血,她的手方才接触过祈成酒的后背。
她一个激灵,赶忙将祈成酒扶起来,支着脑袋往后面一看,一片血肉模糊,不见一点好的地方。
隐隐有魔气侵蚀着伤口。
应该是进入第五层之前受的伤,也不知道他单独跟裴郎一起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她体内留下块骨头。
她定了定神,从储物戒中翻出伤药,就着这个姿势微微倾身将药撒在伤口的位置。
那些魔气还在,她又拿下清音铃,引入灵力带着柔和乐声落在伤口上,将那些魔气驱散。
好在有用,这比他被元婴灵力侵蚀的那次轻得多。
她也没有再多一颗上品补灵丹了。
魔气被驱散后,伤口不再渗血,她松了一口气,拿出细布给人包扎,一圈又一圈。
她做的认真,全然没发现这姿势过于亲密了些,旁边还在的岑文墨挪过目光。
而“昏迷”的祈成酒鼻尖不断蹭过柔软,若有若无的味道萦绕进鼻尖,他缓缓抬手落在人腰间。
拿着细布的岑谣谣浑身一僵,她缓缓低头,看到正在胸前的人正抬眸看着他。
他还是程七的模样,可那双如此熟悉的眼眸无不在提醒她,他是祈成酒。
“你,你醒了。”
他却退开了距离,接过她手里的细布,兀自包扎着。
他说:“多谢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他说姑娘,没说小姐,也没说别的,还推开了她。
她面上的热度尽数褪下,她神色无常,兀自起身:“不用谢,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应该的。”
她稍稍停顿,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脑后,声音又冷了些:“你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该是我谢谢你,程七。”
第29章
这话带着明显的冷淡,祈成酒别过脸,他当然知道她已经发现他的身份,可他要杀的是岑逸。
是她的亲弟弟。
她还经历了他的心魔,想来他要做什么她已经分明。
他的手无意识握紧。
气氛诡异起来。
一旁的岑文墨不明所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大小姐,这应是顶层了。”
第五层是顶层捷径。
“嗯。”
岑谣谣定定地看了祈成酒一眼,随后起身走到岑文墨身侧,二人隔开一段距离。
她环顾四周,这一部分的空间非常狭窄,左边一个转角,右边的路也并非笔直,周围都有高墙在侧,高墙直接与天花板相连,没有飞身越过的可能。
她略作思考:“这应该是个迷宫。”
岑文墨敲了敲身后的墙:“墙很硬,估计锤不开。”
那暴力拆迁应是不行了,只能找到正确的路。
岑文里也终于醒了,他迷茫:“我这是在哪?”
他旁边的岑文墨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你小子到底什么心魔?让我跟你打了整整三天,累都累死了。”
不曾想岑文里竟面色一红,支支吾吾没说缘由,岑文墨也没在意,她引出灵力落在木镯上,木镯立时牵引出一灵力线与岑文里的木镯相连。
她道:“小姐,这是我的意外发现,利用木镯法器的特性,再配合我这傻师弟的符便可以确定同伴位置。”
她手翻转,将手镯上一小小印记露出。
“不若我们分开行动,若是先找到出口便用此法示意。”
岑谣谣没看祈成酒:“可以。”
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岑文里又挨了一个爆栗,他赶紧捏出两个符安在祈成酒和岑谣谣木镯上。
岑谣谣试了试,果真有灵力牵引而出,且牵引了三个方向,对应另外三个人,她稍稍扯动其中一根,还坐在地上的祈成酒似有所感稍稍抬眸。
她回避了视线:“我先走了。”
她走向左边的转角。
岑文墨二人对视一眼也各自离开。
此处只留下祈成酒,他垂着眼眸神色不明。
一刻钟之后,他缓缓起身,却没急着找出口,他手中结印,妖力淡淡化开,融入空气中,又渗透过高墙。
为了隐藏身份,他显少用孟极妖法,此前在裴郎那已经用了,岑逸身边的姜白迟早会发现。
姜白毫无疑问便是那个人留在岑逸身边调养身体的人,他若与那个人相熟,那必定对妖族有所研究。
如今再藏已没有意义。
程七这个身份没用了。
妖力淡开ῳ*Ɩ的瞬间,远在另一边,将将来到顶层的姜白微微挑眉。
一旁的岑逸疑惑:“姜先生?可是发现了异常?”
姜白缓缓笑开:“没什么,就是混进了些猫儿狗儿,原先我以为我搞错了,如今看来真是混进来了什么。”
岑逸听言不免担忧:“可会对我们的事有影响?”
姜白摆手:“不会,我们已经到最高层,不会有人比我们快,若是有人比我们快,那就杀了。”
时间过去一刻钟。
祈成酒缓缓睁眼,眼眸闪过暗红妖力,这一层的地形他已了然,迷宫并不难,难的是入口有一他不能触及的力量残留。
而姜白和岑逸在左边。
他足尖轻点,身形一晃,往左弹射而去。
岑谣谣正在找路,迷宫的墙很窄,窄到她往旁边走两步就能碰到另一边的墙,另外三个人没有来信,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她心下烦躁,走路的力道刻意加重,每一步都踏地踢踏响。
祈成酒到底在想什么?
防备她?
心魔的时候他肯定知道她在,那就是不信她,觉得她会站在岑家那边。
好烦。
这时一道灵力牵引了下木镯,她连忙拿起来,发现却是岑文墨的,应该是找到了正确的路,提醒她过去。
她看着属于祈成酒的那根灵力线不语。
想了想,她还是扯了下。
她只是出于同伴的契约精神提醒一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另一边正在赶路的祈成酒身形一顿,他举起手镯,上方正有若隐若现的灵力牵引着。
但岑逸就在跟前了。
他眸色一暗,将灵力线扯断,连带着木镯上的符一同毁去。
岑谣谣:?
好好好,好得很。
她气得脸热,想把木镯扯下来,但是扯不动,只好作罢。
那就分道扬镳,谁也别挨谁!
她往岑文墨指引的方向而去,脚步踏的更响了。
而祈成酒已经站定在岑逸身后的转角,姜白不远不近走在前面。
他将自己气息调到最低,足尖轻挪——
正悠闲走着的岑逸脊背猛地一凉,他呼吸一滞,身体快过脑子往下一蹲,抬头时对上闪着暗红灵光的眼眸。
大脑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思维变得无限缓慢,只能静静地看着闪着寒光的手就要穿透胸膛。
“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
半截白色袖子倏地挡在那只手跟前,不缓不慢却带着不能再往前一寸的威慑。
衣袖轻轻搭在他胸前,那些被停滞的思维如同潮水一般倾斜,他彻底回神,回神那那一刻冷汗已经浸湿他衣襟。
他接连退后三步,看向突然出现的人:“你不是大姐姐带来的人吗?为什么要杀我?是大姐姐要杀我?”
祈成酒眸色一凝,收回没成功的手倾身一跃,八枚骨刺环绕在他身侧,朝着姜白而去。
“跟她没有关系,这是我跟你的恩怨。”
姜白侧身躲过攻击,看似不慌不乱的动作其实每一分都将将与祈成酒的攻击擦过。
他仍是笑着的:“哦?听你这话,倒像是给她开脱。”
姜白一直没有攻击,三人正因为祈成酒的攻击快速移动,距离出口愈加近了。
要速战速决。
祈成酒心思一动,指尖成印,一道图案浮现,带着五枚骨刺暂时控制住姜白的行动,而他一个翻身来到岑逸身前。
带着妖力的五指朝着胸膛而去——
“程公子——”
他身形一顿,看过去,正与岑文墨身后的岑谣谣对上视线。
“程公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岑文墨飞身而来,动作带着急切。
而岑谣谣还是没有动。
姜白已经摆脱束缚,他看着明显停顿的人笑开,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此人已有软肋,不可能赢。
他扬起灵力,足尖一点,来到祈成酒身后,一掌就要打在祈成酒身上。
“这位道友,你中计了。”
他一早就看出此人对岑谣谣不一般,在他突然袭击时他便发觉距离出口已经不远,而还有两人也在不断靠近着,其中就有岑谣谣。
他当然可以与人缠斗,打个你死我活不分伯仲。
但那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这样来的有意思。
他心里愈加愉悦,手下的灵力又加了三成。
祈成酒避之不及,他眸色一狠,就要拼着扛下这一掌的风险了结了岑逸性命。
千钧一发,岑文墨神色大变,岑逸惊慌失措,姜白仍是笑着,而岑谣谣……
“等一下——”
她失声而出,不是对祈成酒,是对姜白。
可祈成酒停了,姜白却没有,那一掌实实在在打在了祈成酒身上。
一声不易察觉的闷哼,祈成酒面色顿时一白,他强行咽下涌上来的血腥,将手印在岑逸身上。
良机已失,他已经杀不死岑逸。
余光中是匆匆跑来的岑谣谣。
他眸色一暗,妖力探入岑逸身体,探入那副灵脉。
“啊——”岑逸克制不住的呼痛,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面白如纸。
祈成酒还要继续,姜白已经在他身后了。
“不好办啊,你伤了小公子,就得把命留在这里,不然我不好交代。”
说着就要把灵力按在祈成酒身上,祈成酒再度忍了忍血腥,急速后退,而岑文墨已经赶到,正站在祈成酒身后,挡去了他的后路。
不行,岑逸只是开始,他要做的事远远没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