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顾修言也在间隙中出声:“岑家主!”
灵力终究偏倚三寸,猛地打在她跟前,扬起的尘土落在她面上,她禁不住闭眼。
空气停滞了瞬,四周分外安静。
岑家主忍了又忍,才倏地甩袖:“大小姐引狼入室,自今日起幽禁后山,不得出院门半步!”
他朝着岑逸而去,姜白正给人诊治着:“家主,小公子不太好。”
他将人抱着飞身而起:“不好也得好!”
姜白跟上,连带着岑家主身边随从,一同离开此处。其余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几个赏罚堂弟子很快来到岑谣谣跟前,意思不言而喻,岑谣谣起身擦了擦脸上尘土:“我自己走。”
她被带着离开。
岑文墨与岑文里对视一眼,默契一同转身,隐入角落悄然离开。
便只剩下岑乐盈和顾修言。
岑乐盈看了顾修言一眼,她捏紧了衣袖:“都散了吧。”
无论变故如何,她依然是九层塔的魁首,在众弟子跟前已然有了威信,众人纷纷行礼离开。
顾修言担忧着:“不知岑谣谣会怎么样。”
岑乐盈捏衣袖的力道更紧,她抿着唇抬眸:“顾修言,你若是喜欢她便直说。”
顾修言神色一怔:“阿盈你。”
岑乐盈转身离开。
她算是明白了,此前与顾修言交好,不过是看岑谣谣喜欢顾修言,岑谣谣想要的,她都想抢走。
可相处中确实处出了几分情意。
如今她不想跟岑谣谣争了,那几分情意竟显得如此可笑。
她应是瞎了眼。
——
岑谣谣被压着回了后山院子,赏罚堂派了四名炼气期弟子站在她院子跟前,除了赏罚堂还有两名漆黑衣袍,明晃晃的关押意味。
她推门而入。
是许久不曾见的茉语,正一面焦急走来:“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刚想去九层塔迎你,门口就来了好些人。”
丹田处的那半截石头还在发热,烫的她整个丹田的灵力都要沸腾了。
她施展隔音术法将院子覆盖:“祈成酒呢?”
提及祈成酒,茉语面露疑惑:“小姐还说呢,九层塔小姐去了七天,祈公子便在房间待了五天,我平常只能看见个人影。”
“刚才呢?”她下意识抓紧茉语手腕,声音带上急切:“刚才可有异常?”
被这样抓着,茉语也急了起来:“刚才好像,好像确实有声音。”
岑谣谣定了定神:“你看着门口,要是有人进来,就马上喊我。”
说罢径直走向祈成酒房间,越靠近她心越慌,那么短的时候,他应该去不了别处,岑家也立即封锁了,他只能回这里。
可她因为被幽禁,看守她的人也来的快,万一来不及……
“吱呀——”
门猛地推开,是一地蜿蜒的血迹,而床上是不省人事的祈成酒,他已经变回来,不再是程七的脸。
见到人的那一瞬她提着的气陡然松懈,头有一瞬的眩晕,她下意识攀附着房门撑住。
那方察觉到的茉语就要过来:“小姐?”
她闭了闭眼,声音也终于平缓。
“等会先,”她按了按自己太阳穴,努力找个托词,“你先跟门口的人说我寒毒发作了,这几天都不能见任何人。”
茉语脚步一顿,分外迷茫:“小姐……”
她后知后觉:“可是祈公子他?”
她没有应声,只迈步进了屋,一边走一边用灵力将地上的血清理。
丹田处的半截骨头还在发烫,她的视线也终于来到祈成酒身上,他苍白着脸,皱着眉,面上几道血痕,受了伤的身体紧绷着,一身衣襟尽是暗红的血液。
呼吸一会深一会浅,若不仔细去探几乎感受不到。
只这一眼她便心里一紧,她将人小心扶起来,将带着血的衣服除去,开始处理伤口。
没事的,至少人回来了,会没事的,对。
交代清楚的茉语匆匆赶来,方一进来便见到如此场景,她焦急着把脉:“这是怎么了?祈公子就这么在院子里,怎么受的这么重的伤啊。”
岑谣谣包扎的动作一顿,她眸色一暗:“祈成酒跟我去了九层塔,我们在黑市雇的那个程七是他假扮的,说来话长,先给他仔细看看。”
茉语引出灵力要探查,灵力才进一寸便被弹飞,她定了定神,从怀里拿出一套银针。
“祈公子每每受伤便不让人查探,上次之后我便看了新的医书,这套银针的探查方法是我新学的,希望有用。”
她引着灵力将银针扎入祈成酒身上几处大穴,对应几条经脉,灵力顺着银针而入。
她缓缓闭眼,整理由灵力传递出来的信息。
时间流逝着,岑谣谣一点点给人擦着血迹。
夜色逐渐降临,房间内照明的灯缓缓亮起,照亮了茉语额头上的细汗。
突然银针猛地弹射而出,被茉语及时用灵力接住,而她也力竭,不断调整着呼吸。
“怎么样?”是岑谣谣带着焦急的声音。
“祈公子他?”茉语皱了眉头,“他好像用了某种秘术强行提升了自己实力,这种秘术我从来见过,只从祈公子伤势来看,恐伤及神魂。
“而且……”
“而且什么?”
茉语在脑中不断反复曾看过的医书:“而且我总觉得祈公子身上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按理说就算伤及神魂,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神魂像一滩死水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好像……
“就好像本就有缺口的碗,若是没有缺口,砸在地上或许不会碎,可有了缺口,砸在地上就……”
岑谣谣想到体内那半截骨头。
祈成酒这人,到底是把什么给了她。
“有没有什么办法?难道就这么睡着,醒不来了?”
茉语懊恼:“抱歉小姐,这涉及神魂的事本就玄之又玄,祈公子什么时候能醒来,我说不准。”
气氛莫名沉寂着,岑谣谣也没有说话,茉语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许久许久,岑谣谣才缓缓起身,她声音好似如常:“他当然会醒来,他要做的事又没有做完,怎么可能醒不来。”
她看向茉语:“这有什么,好歹是知道到底啥情况,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话音一落,院子外边传来声响:“听闻大小姐寒毒发作,不若让在下为小姐诊治一番?”
是姜白的声音。
茉语面色一变:“小姐?”
岑谣谣一把灵力将地上祈成酒沾了血液的衣服毁去,又仔仔细细将四周可能存在血迹的地方检查一遍。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将人挪到床里边,将自己外衣一扒就要躺上去时手上传来力道,她抬眸。
是茉语,她迟疑着:“小姐,我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祈公子伪装身份跟你去了九层塔,回来你就被关押禁足,这一切跟祈公子一定有关系吧。”
她转过脸:“是他先骗了你,又连累你,小姐为什么不干脆把人交出去,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对啊,她其实可以直接把人交出去的。
毕竟她如今被禁足,那便岑逸肯定是很难好了,到时候落在她头上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交出去了吧。
可她不想。
一想到要把人交出去,她就有一万个不愿意。
她脑中回想了起了很多画面,有在九层塔第一层时,顶着程七脸的他一拳将墙击碎,有在裴郎在前,他一定要来救她的步伐。
还有,还有在心魔里。
他被折磨,被开肠破肚,被生剥灵根,最后麻木着脸问她,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有些事是算不清的,她和祈成酒尤其算不清。
她翻身上床,看向茉语抿出一个安慰的笑:“不用担心我小茉语,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不会把人交出去的,你去迎人吧。”
她将床上帷幔放下。
茉语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迈步往外走。
岑谣谣掀开被子,小心睡在祈成酒的旁边,祈成酒伤得重,如今躺在她旁边也没什么温度传来。
她长舒一口气,一个转头正看见祈成酒的脸,从这个角度她能清晰看到他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苍白的面颊。
还是这张脸好看,要是醒着就更好看了。
脚步声逐渐传来,她定了定神,抬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伤口,想了想又把自己衣服往外扒拉,露出一半的肩头。
做完这一切姜白和茉语的声音也逐渐靠近。
“茉语姑娘信不过我,总要信得过我的医术,我真的能帮你家小姐看看。”
“可是姜先生,我家小姐现在不方便见外人,您不若改日再来?”
“无事无事,我人都到这了。”
门被一下打开:“大小姐,你可还好?”
岑谣谣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一半床帘,正好露出自己并不齐整的衣襟和躺在床侧的祈成酒。
她压低声音装作虚弱:“先生,我是真的不方便,不曾想你竟直接硬闯了进来。”
她不咸不淡抬眸看了人一眼:“我就算被幽禁也是岑家大小姐,姜先生可知晓礼数二字怎么写?”
第32章
姜白背过身:“是在下失礼了。”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方才匆匆瞥见的一眼,凌乱被褥间苍白的半张脸。
他:“小姐寒毒在身,怎的还有旁人在侧。”
岑谣谣放下床帘,她装得虚弱:“先生有所不知,在下早前便搬过来同住了,寒毒发作的急便也没有挪地方的打算。”
她声音愈加弱:“此次寒毒发作不算汹涌,我已服过琼浆玉液,如今我被父亲幽禁,本就不好见人,先生还是莫要再来了。”
她咳了咳:“至于先生此前提过的研究,我也没有兴趣,也劝先生尽早打消这念头,我需休息了,茉语送客。”
茉语上前将房门打开,意思不言而喻。
姜白站定没有动弹,不知在想什么,半刻后他轻笑出声:“小姐误会了。”
他迈步,走到茶几时放下一药瓶:“不曾想小姐还有外伤在身,我这药比小姐的药要好一些,小姐,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说着他跨过门槛。
岑谣谣掀开床帘,只见床边几瓶伤药明晃晃摆着,是才给祈成酒用过的。
她拍了拍脑袋,光顾着有没有血迹了,百密一疏啊。
茉语拿过姜白留下的那瓶伤药闻了闻:“小姐这,这不是治外伤的,只是普通恢复灵力的药。”
岑谣谣扶额,真是留了好大一个破绽。
她拿过匕首,掀开自己手腕,现在最好破除怀疑的办法就是人为搞出点外伤来,但是吧。
她拿着匕首一会横着一会竖着,怎么比划都觉得她如此光滑的手上不应该多一道伤。
算了,真搞不了这种。
她把匕首一扔:“算了就这样吧,估计割了也糊弄不过姜白这玩意,兵来将挡吧。”
在丹田的半截骨头还在发烫,她想了想:“做戏做全套,这几天我就睡这。”
茉语:!
她迟疑:“会不会不好。”
但床上的人已经再度放下床帘,她无奈,只好放轻脚步退出房门,她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思量着,悄摸着打开院门,院门外是看押的赏罚堂弟子。
她扣着手指:“几位师兄,是这样ῳ*Ɩ的,我在院中鲜少出门,不知我家小姐到底犯了何事,还请师兄解释一二。”
那弟子低声应:“就是大小姐……”
细细密密的交谈声响起,岑谣谣听得发愣,她看向旁边的祈成酒,还是那副模样,面色白着,不省人事。
她定了定神,引着灵力去触碰那截骨头,碰上的一瞬灵力滋滋作响,紧接着像是过热一般化作水汽蔓延在丹田里。
她凝神再度将化作水汽的灵力凝聚去接触,几次反复,那截骨头竟真没那么热了。
她去观察祈成酒,眉眼好像舒展了些。
真的有用,这块骨头果然是跟祈成酒息息相关的东西。
这她松了口气,继续反复这个过程,说来也怪,这次九层塔出来后她修为精进不少,现在应该有炼气巅峰了,甚至是筑基都能摸到些门槛。
是这骨头压制了她的寒毒?
一个分神,她一缕灵力被那截骨头吞了进去,而困意逐渐袭来……
岑谣谣躺倒在祈成酒身上,暗红妖力在她身上闪烁一瞬,顺着二人接触的地方融入祈成酒身体。
——
是青楼,夜色中这栋四层的建筑格外显眼,四周挂满了暗红的的灯笼,门口半开着,能依稀看见里面热闹场景。
姑娘陪着酒,客人酣饮,台上舞女正跳着,腰肢柔软。
她推门而入,目光准确捕捉到堂中端着酒不断流转的小少年,是小祈成酒?好像又不是,感觉长大了些。
他生的好,就算穿着灰蒙蒙的小厮衣服也分外精致,虽是男子,在青楼这等场所依然显眼。
一明显喝醉了的客人抬手就要把人抓来:“哪来的小娘子?这小身板,让爷好好疼疼。”
他闪身而过,动作却不如此前她见过的灵活,带着几分艰涩。
那客人立时气极:“别给脸不要脸!”
一老鸨模样的女子扭着腰上前:“诶呀客人呀,这孩子才多大点,还是个小少年,您可莫要与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