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之瞥了那孩子一眼,转头回去,找了城门官,开了出城许可后,又与何祐拨马返回。
张建忠看到了出城许可,二话不说,就开了城门。
“那孩子是你什么人?”
秦逸之问张建忠。
张建忠心一哆嗦,忙陪着笑脸,“秦大人,那是犬子张良,他小,没见过世面,说些浑话,您千万别在意,宽恕他这回吧!?”
哼!
秦逸之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飞马而去。
半个月后,何祐找到张建忠,说,秦大人有意让张良进镇抚司,做一名洒扫的小厮。
事关儿子的前程,进了镇抚司,就有可能当锦衣卫,那可比将来他老了,张良接他的班,当一名卑微的守门人荣光多了。
张建忠千恩万谢,第二天就带着张良来镇抚司给秦逸之磕头。
秦逸之没见他们,只说,好好干。
张建忠明白,秦大人这是看好自家孩子呢,只要这孩子好好干,将来就可能有好前程!
张良在镇抚司当了两年小厮后,17岁那年,秦逸之调他去守宫门。
虽然,张良与父亲张建忠都是守门的,但守宫门与守城门,完全是两个概念,不管是在月俸待遇上,还是前程机会上,那都是不能比的。
张良是个心思耿直的,做事如他父亲一样守规矩,他守了一年多的宫门,从来没出过纰漏。
见到秦逸之等人这个时候来了,张良就知道出事儿了。
他对秦逸之施礼道,“秦大人,今日早上属下接班之后,一直到现在,没任何异常发生。”
“你好好想想,事无巨细,进宫来的人里,有没有什么人携带过粉末状的东西?比方说面粉,药粉之类的。”
苏锦书抢在秦逸之前头,问道。
张良看了秦逸之一眼,秦逸之点点头,“苏姑娘与我一样。”
这意思是,你怎么尊重我的,就怎么尊重苏姑娘。
张良回道,“今日进出皇宫的,有御膳房的采买,各宫主子派出去买东西办事的宫女嬷嬷,以及上早朝的大人们,其他再没有了。这些人都是正常出入,没什么异常。而且,只要是带着东西的,不管是出宫还是进宫,我们都是要严查的,属下可以保证,经过属下检查的包裹以及采买车上,都没有粉尘状的东西,御膳房负责采买的老刘头今天出去只采买了些新鲜蔬菜水果回来,没有米面。那些进宫早朝的大人们,即便有时候哪位大人被皇上赏赐了,他拿出来的物件,我们也是要查明是否与赏赐之物相符才放行的。今日直到现在,还没有哪位大人被皇上赏赐。”
所以张良的意思是,今日进出皇宫的大人们,他们来是空手,走也是空手的。
苏锦书与秦逸之交换一下眼神,两人眼底都有一闪而过的失望。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蓄谋6
宫门这里要是查不出来什么, 那就真要把整个皇宫,只要有人住的地方,都要查一遍,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且不说需要多少人手, 那就是时间上, 没有个三五天,估计办不到!
三五天时间, 就是有人蓄谋爆炸,那也早爆了。
怎么办?
两人再稳重冷静,此刻也暗暗地焦灼起来。
“大人, 我觉得有件事儿可能有点异常。”
忽然,张良想起一件事儿。
“说。”
秦逸之隐隐觉得这小子话里有戏。
“您认识工部员外郎宁裕宁大人吧?”
张良这话看似问句, 实际上他也没等秦逸之回答, 就接着说, “这位宁大人一向都是清瘦的, 穿戴打扮也十分的宽松适宜, 但今天早朝时,我正好当班站在宫城门口瞧着, 老远就瞧见这位宁大人大腹便便地走来, 他是与其他几位大人一起来的,原本不是十分的显眼,但经过我身边时, 他脚下一个踉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慌忙两手捂着肚子,堪堪站稳, 这才迈着官步走了!”
“他走后,我担心地面没清扫干净,漏下了石子砂砾,再绊着别的大人,就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但是,找了几遍,什么也没找到,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可是,宁大人怎么会踉跄呢?我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许是他今天穿的鞋子不大合适导致。”
“宁裕?宁灏元之子!”
秦逸之喃喃出声,但倏然,他神色一凛,眼底闪过一抹犀利的锋芒,“张良,这事儿应该还有下文吧?”
“大人英明!”
张良说,“因为有早上的事儿,在早朝散了之后,我就对宁大人多加留意了一些,这回看他从宫里出来,竟不似早上那么大腹便便,身量清减了不少,原本紧拢在身上的衣衫,也显得宽大了不少!他脚下轻快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低头看过他的鞋子,是一双旧朝靴,不似新做的。”
说到这里,他住了嘴,神情恭敬地垂手站立,不再多说了。
“来人,去宁府,请宁裕宁大人到咱们镇抚司做客!”
秦逸之沉声吩咐下去,底下的人飞身上马,一队人马急速消失在京都夜色中。
“嗯,好小子!”
秦逸之这才转身回来,拍拍张良的肩膀,“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到镇抚司报道!”
“啊?大人,属下这回还做杂事吗?”
张良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哼,你还想不想有出息,光大你们张家门楣了?”
秦逸之冷哼一声,道。
“想啊,我爹说,以后我们张家能不能光宗耀祖全靠我了!”
张良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于情绪的掌控还是差了很多,这会儿已经喜形于色了。
“我给你找个好主子,你跟着她混,一定能混出个门路来的!”
秦逸之说完,与苏锦书一起往宫里走去。
“宁灏元与五皇子有关?”
苏锦书问。
秦逸之微微吃惊,她怎么知道的?
“你只有每次提及五皇子时才会眉头紧锁,像是他欠了你八百万银子似的,那嫌弃之情都写你脸上了,我不想猜准都不成。”
苏锦书撇撇嘴,五皇子也是该死,什么时候得罪了秦逸之这个活阎王,阎王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可有的他受了。
“他肖想我的人,你说我是不是该睚眦必报?”
夜色中,他深邃的眸底如同蕴了许多闪闪耀耀的星子,逼得她不敢与其对视,生怕一头陷入那星海里再也无法脱身。
“怎么不说了?”
他倒还来劲儿了,促狭地追问。
苏锦书没好气地,“你到底查不查案了?不查我就回去睡了!”
他笑得欢畅,“每每提及此,你就躲,我且等着看你到底能躲到什么时候?!”
哼!
你是活阎王,我不躲,我不躲你再拉着我阴间阳间的乱窜,我又打不过你,只能是躲了。
他这时倒收敛了嬉闹习气,“宁裕的爹宁灏元是五皇子的姨夫,宁裕比五皇子大,是他表兄!”
“你的意思,这起面粉爆炸案与五皇子有关?”
“现在还说不准,毕竟他还在去岭南的路上,而且,如果幕后主使真是他,一旦真相暴露,他不就把庆王爷、和善公主,何大将军都得罪了?他不傻,,吃亏的事儿不会做,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利益,让他不惜得罪京都这些权贵?”
秦逸之也想不通。
两人赶到乾清宫。
秦逸之着人把乾清宫今日一天值守的宫女,嬷嬷,太监都集中到门口。
这些当班的宫女嬷嬷太监,个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们都对秦逸之这个被圣上信任重用的锦衣卫指挥使充满了惧意,是以,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生怕弄出一点动静,吸引了这秦阎王的注意,一剑挥过来,他们的人头就落地了。
这样一刀切倒还好了,就怕被秦阎王给带去镇抚司衙门,那可就真的堕入阳间的十八层地狱了!
据说,迄今为止,能从镇抚司大牢的全部刑具下活着走一遭的人,还没诞生呢!
很快,去搜这些人居所的锦衣卫都返回来了。
但人人都是空手而归的。
秦逸之的脸色凝重得可怕。
从张良的讲述中,明显宁裕早上上早朝时腰间是藏了东西的,不然一个往常一直很清瘦的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得大腹便便?而且,这个大腹便便的宁员外郎上完早朝后,又玩魔术似的清减了,大腹便便没有了。
他藏匿在腰间的东西一定是在早朝之前就转移了出去。
他再大胆,也不敢在早朝面临帝王时,还大腹便便?
“乾清宫的人全都在这里吗?”
秦逸之问管事刘公公。
刘公公忙答,是,今日当班的都在……
“问,谁瞧见早朝之前有别的什么人来过乾清宫?”
帝王早朝时天都不亮,那么一个人如果不当值,早朝之前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他无甚要紧的事儿,是绝对不会从被窝里爬出来,跑到乾清宫来的。
秦逸之对身边的锦衣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十名锦衣卫两两一组,开始对在场所有的人开始问询。
很快有了结果。
一个叫姚红的宫女,说早上她瞧见有人找过大成子但因为隔着远,不知道那人是谁?
秦逸之亲自命人把大成子带进一间偏房。
苏锦书要跟着一起进去,被秦逸之一个眼神丢过来,“在外面等。”
她噘嘴,等就等,当谁爱进去看你发飙啊?
这话她是在心里嘀咕的。
表面上就只是对着那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很快,院子里站着的人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了,同时夹杂着谩骂,你们这些刽子手,走狗,不得好死,我就是死了做鬼也要找你报仇!
哼!
这一声冷哼后,传来秦逸之凉薄而嘲讽的声音,“那我就让你再死一回,变成魙!”
随后那人就发出惊恐到极致,痛苦到极致的嘶喊,那声音冲击着院子每个人的耳膜,就像是百爪挠心,像被千百条细蛇缠绕,冷汗遍体,牙齿打颤,胆子小的宫女无声无息地昏死了过去。
苏锦书捂住了耳朵。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血人从里头被抬了了出来。
一股子难闻的血腥气息就在院子里肆意地弥散开了。
大家就那么惊恐地,像是看到地狱魔鬼一般看着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缓步走出来的秦逸之。
不少人双腿哆嗦,竟是站立不住,跪在了他面前。
“你非要这样吗?被人称作是活阎王,你感觉很享受?”
她小脸苍白,眼中流露出一丝嫌恶。
现代警察查案子,问询嫌疑人,是决不能动武,这是底线。
同样也是避免出现冤案的原则。
所以,作为曾经也作为刑侦队队长的她来说,她很瞧不上秦逸之这一套,用暴力威慑,那是没脑子人的作为。
“他是死士,我若不是及时从他嘴里把毒药丸掏出来,他早就是尸体一具了,对于这样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你要我温柔以待?那有得等了,等他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做的不对,然后供述出同案犯?”
秦逸之这番话说的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苏锦书就是对审讯时动刑很反感。
“宁裕是把东西给了他?”
“嗯。”
苏锦书眼睛一亮,“那就好了。”
“他把东西转移给了别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炸乾清宫。”
秦逸之的脸色跟冷峻,但他的眼神却像凌晨最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光,带着刀锋的犀利与锋芒,劈开了这世间的恶与魔。
“啊?难道是……”
苏锦书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
秦逸之在暗夜中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问出给了谁了吗?”
他反唇相讥,“你不是讨厌我动刑吗?”
她嘟嘴,“你不也动了?到底问出来没有?”
“去抓人了。”
他冷冷的一句,目光傲然地扫过在院子里跪着的这些人,“你们中任何一人若有忤逆之心,我保证会让他死后变成魙,永世不得超生!”
只这一声,所有人噤若寒蝉,跪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似是已经死了。
很快消息传回来,那人抓住了,叫小海子,是御书房的小太监,今日正好当值,锦衣卫赶到御书房时,他正鬼鬼祟祟地拿了一个布袋子,蹑手蹑脚地欲要推开御书房的门。
细思极恐,如果不是秦逸之及时地从大成子的嘴里问出了小海子这个人,锦衣卫晚到一步的话……
后果不堪设想。
冷静如苏锦书,都被吓得后脊梁嗖嗖冒冷汗。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蓄谋7
对太监小海子的审问很快就有了结果, 他是被宁裕以其家兄的安危胁迫后,与其同流合污进行这一行动的。
但他并不知道一旦他将那些面粉扬在空中,再打着了火石会怎样?
宁裕只是告诉他, 只要他按照他说的做了,那他的家兄就可以得到千两纹银, 以前欠赌场的债也可以一笔勾销。
小海子的大哥好赌。
家里全部的资产都被他输了。
嫂子劝说他未果, 反而被他打,当晚嫂子就悄悄离开了。
没人管着他, 他更肆无忌惮地赌,没钱了就去问爹娘要,爹娘没有, 他就逼着爹娘去借,不借就砸东西, 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