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之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太特么疼了!
“大人受苦了,我熬了皮蛋瘦肉粥,这瞧着您也没法自己吃,我来喂你吧?”
苏锦书说着就往前凑。
“不,不用了,有知牧呢。他……他会伺候我……”
他的话咬牙切齿的还没说完,知牧就跟条泥鳅似的,倏地从他身边游走了,“大人,我想起还有点公务要处理,属下去忙了,苏姑娘,大人就拜托您了。”
眨眼间,他跑了个无影无踪。
“知牧,你个……”
秦逸之气得想骂人,可念着还有个女人在跟前,他只能是气得脸黑,咬牙,却不再能说什么。
“大人,知牧大哥也没法子啊,他再不走,下下个月的月俸,我看也够呛能保住!”
苏锦书笑得一脸蔫坏。
“你不担心?”
秦逸之冷冰冰的一句,吓得苏锦书一个激灵,对啊,她怎么忘了,他也是决定她每月月俸能不能拿到的老板?
当下敛笑,态度认真,动作轻柔地喂秦逸之喝粥。
一碗粥,在双方互不言语,气氛诡异中结束了。
苏锦书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
“去把知牧大哥找回来,这次您罚他仨月月俸,太过分了,怎么能在上司需要他的时候跑掉呢?他这是什么精神?是利己不利人的精神,是不拿豆包当干粮的精神,大人,您等着,我去找他,替着您训他!”
她眨巴着星星眼看他,“您看,我又是喂饭,又是帮您约束下属的,功劳没有,苦劳总是算的吧?”
秦逸之一脸你想干啥的表情。
“有功则赏啊!”
“你不是说自己没功劳?”
“那苦劳虽然不算名正言顺的功劳,但怎么也是它的分支吧?”
秦逸之都想骂娘了,他这都聘用了些什么人呐,一个个的都不省心,都钻钱眼里去了,“赏,我今日是一定会赏你苏姑娘的。”
“真的呀?那斗胆问一句,赏多少啊?”
赏多了,明日我还喂你饭!
她乐滋滋地想。
就在这时,知牧又鬼鬼祟祟地回来了,不过,这回没直接进屋,反倒是躲在门口,歪着脑袋朝里看。
“知牧,你进来,我保证做个有涵养的指挥使。”
秦逸之冲他招手。
“老大,我……我真有公务,这不我把人给你送来了。”
送人?
送什么人??
秦逸之与苏锦书都很诧异地朝外看。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衣着干净,模样清秀,从知牧身后走了出来。
苏锦书与他有一面之缘,那个守宫门的张良。
“张良,进来。”
秦逸之说道。
张良进了屋,“大人,您疼不疼?”
“我……不疼。”
谁不疼谁是孙子,五十板子,打你看你疼不疼?
秦逸之愤怒地腹诽。
但脸上还是以往一般的冷傲,“区区五十板子,疼什么疼?男子汉,不……不言疼。”
秦逸之瞅一眼苏锦书,她怎么还不走?她走了,也好让知牧那混球给我上药,再缠上纱布,时间长了,他都怕被子与自己屁股上破烂的皮肉黏连在一块儿。
“大人,我爹跟我说了,要我一直跟着您混,您让我撵狗,我绝不赶鸡,让我向您学习,做一名合格的锦衣卫。”
张良一番话说的气势十足。
小伙子精神气儿十足,看着就有活力。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苏姑娘,她让你撵狗,你可以追鸡,不过,她有一手熬吧豆汤的绝活儿,你要是不怕命短,尽可以不听她的。”
“啊?大人,我不当厨子!”
张良惊得直跳起来,“君子远庖厨,我……我要当像您一样的锦衣卫,抓坏人,破案子!实在不成,您还让我回去守宫门算了,没准儿那天还能协助您破个大案啥的。”
“跟着苏姑娘就是让你学破案的!”
秦逸之想扯开被子。
“大人,这就是您说的赏?”
苏锦书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要钱,真金白银的金,白银真金的银!
“这小子功夫不粗,闲着给你当个保镖,有了案子让他跟着学,他观察力不错,脑子也能转弯,是个好苗子,我就忍痛将他安排给你了,不用谢,我这也是还你这碗瘦肉粥的人情!”
秦逸之以往说话,都是言简意赅的,能仨字说明白,绝不多一个字,难得他在被打成这个熊奶奶样儿时,还能长篇大论地说一通。
“那要是我学会了破案呢?”
张良听明白了,大人这是在培养他呢。
“学会了再说,现在出去!”
秦逸之终于忍不住了,太疼了,“知牧……”
他喊了一嗓子。
知牧从门后探出头来,“大人,我不在这里,我去办案了。”
“你下下个月月俸也不想要了吗?”
“大人,您这样以权压人真的好吗?属下就那么点点月俸,您扣来扣去的,我都快喝西北风了。”
“给老子上完药,你再去喝!”
秦逸之扫了一眼苏锦书,见她没动弹的意思,大概也是对赏的不是银子而是大活人而不乐意呢,“我掀开被子,你上……药……”
他的手抓住被子一角,只要一用力……
“你……无耻!”
苏锦书嗷的一嗓子,撒腿就往外跑。
张良紧随其后,“苏姐姐,我们先学什么?只要苏姐姐肯教我,我保证什么都好好学。”
苏锦书紧急刹车,停稳站住,“你真的想跟我学?”
“真的啊!”张良就差冲苏锦书眨星星眼卖萌了。
“那好,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要是把这个任务完成了,完成得很完美,我就收下你,教你破案!”
苏锦书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
天刚擦黑,吴大有紧攥着一个钱袋,急匆匆走进了一条小胡同,穿过这胡同,出去就是运通赌坊。
“两个老东西,明明小海子给他们留了银钱,他们非说没有,这不扇了他们几耳光,银钱也拿到了,真是越老越不懂事,就得打!”
回想起,刚才他从炕洞里掏钱,他爹吴老实他娘刘氏,俩老东西拉着他干嚎,不能再出去赌钱了,你弟弟没有了,以后再没人给你送钱啦,这些钱留着养小宝啊!
“小海给你们的钱肯定还有,你这老东西就知道跟我藏着掖着,肯定别处还有,你等着,等我拿这些钱去翻本儿了,再回来还你!”
“不成,你不能再赌了,你弟是拿命给你换的这点银子啊!”
他娘扯了他的袖子不让走。
他甩手就是两个耳光,直把老娘打得鼻口流血。
他爹喊了一嗓子,你个逆子……扑上来与他撕打,他一个窝心脚,把老头儿就踹晕过去了。
他儿子小宝被从梦里惊醒,哭着喊爹。
他丝毫不理,抓了钱袋就往外走。
身后他娘扶着他爹,哭得肝肠寸断,没法子活了啊,早知道,当年就不卖小海,最起码咱们身边还有个知冷知热的,现在留下了这个畜生,这日子可咋办啊?
苏锦书与张良两人悄悄趴在吴家矮墙上,注视着吴大有那个混账的所作所为,两人都气得目眦欲裂。
苏锦书已经把小海子的事儿说给张良听了。
张良气得跺脚,换我绝不拿自己给他换赌债,就让他被收债人打一顿,打死了埋掉,打不死养着他,总好过这样一个有腿有手的畜生,竟对爹娘下狠脚!
两人都担心吴大有那一记窝心脚,会把他老爹踹出个好歹来。
幸好,老人在老伴儿的呼唤下,又缓缓地醒了过来。
两人放心了,然后从矮墙上跃下,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前头拿了钱正得意洋洋的吴大有。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蓄谋9
眼见着运通赌坊就在眼前了, 吴大有加快脚步,想想马上就能进赌坊解了手痒,他愈发亢奋起来, 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但就在这时,忽地一张麻袋从天而降, 直套在他头上。
“哎呦呦, 是谁??谁暗算老子?老子……”
他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但回应他叫嚷的却是一通没头没脸的暴揍, 这真是暴揍啊,直揍了小半个时辰,把张良都累得气喘吁吁了, 但他拳脚下也是有章法的,尽管打得吴大有先是嗷嗷叫, 后来都没啥气息了, 但他却知道, 吴大有死不了!
揍完了, 他直接把麻袋口扎住, 再往肩膀上一丢,施展轻功又回到吴家院墙外头, 将麻袋直接丢进吴家院子。
院子里扑通一声响, 惊动了屋里的两位老人。
老太太安抚好老头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屋门,到院子里查看, 发现院子里凭空多了一只麻袋,当下就警惕地出门向左向右看, 但她没想到,张良和苏锦书此刻正趴在她家矮墙上, 往里瞄着呢。
见外头没人,老太太转身回来,这时麻袋里似乎有了动静,她紧张地喊屋里的老头儿,“他爹,你快出来看看,这里头装着啥?”
老头儿歇了一会儿,身体也恢复了,他忙来到院里,与老太太一起将麻袋打开。
映入两位老人眼帘的是一张比猪头还要肿胀的脸。
老太太借着月光弯下腰仔细地看,越看越觉得这人她见过。
“她爹,这人咱们是不是……”
唉!
老头儿终究还是比老太太的见识广泛,他一眼就认出那猪头是他大儿吴大有的,“这就是那逆子,不知道又是招惹了谁,被打成这样!”
啊?
老太太被骇了一跳,但楞了一息,还是咬着牙骂,他……活该,怎么就不被打死!
说完,她就哭了起来。
夜色中,矮墙上那两位,你看我,我看你,都心情复杂,世上哪儿有不疼爱孩子的老娘,都言虎毒不食子,可万一那子是逆子,是毁家的祸害,是杀人的恶魔,那这当娘的心该怎么安放?
是求老天保佑坏儿子不被更坏的人打死?
还是求老天给这逆子一个了结,替他们,替世间除去一个祸害?
“老头子,你看看这是啥?”
老太太忽然瞧见落在脚边的一个小包。
老头儿将小包打开,里头是一堆银子,估计有个五十两。
两人都惊讶地相互对视,“难道是他赢了赌场的银子,这才被打?”
“你净说胡话,他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应该是连赌场都没走到。也许是他抢了别人银子?”
“老头子你还说我胡说,你这话也不对啊,他这身子早就糟践得没啥筋骨了,能抢过谁?再说了,既然人家把他打了,那就证明他不是那人对手,那人家临走不得把银子带走吗?”
老太太竟这一刻出奇的脑子灵光。
“是啊,这……”
老头儿也迷糊了。
老太太忽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菩萨,一定是您听到我每日的祈求,帮我们教训了这逆子,还赠给了我们银子,我们老两口谢谢您啦,南无阿弥陀佛!”
老头儿还将信将疑,却被老太太一把拉倒,“快跟我一起谢谢菩萨。”
矮墙上的两位,你看我,我看你,眉眼里都尴笑。
看着两位老人将吴大有给弄到屋子里去了,张良忍着笑,压低了嗓音道,“行啦,菩萨,您这一心一善也算是完成啦,咱们撤吧?”
这半夜折腾的,揍人虽爽快,但他也累不是,更要紧的是还费银子!
拖着两条疲惫的腿回到镇抚司,张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苏姐姐,我去歇着了,您也早点休息……”
“张良,路子我已经带你走出来了,以后吴大有是继续作恶,还是浪子回头,就看你的了。”
苏锦书的双眸在夜色中宛若浸了星子般,看着张良。
张良的瞌睡都吓没了。
“苏姐姐,打他一顿,还不行啊?”
“这就得看你运气了,若是他能记住这顿打,以后好好孝敬父母,赚钱养家,那就算你成功,我就答应教你断案。”
张良头都要挠破了,他恨死那个吴大有了,人间正道他不走,非去赌,去打爹娘,这种混蛋的恶习似乎还真不是一顿打就能改掉的。
可是,他真的不想去操心这点子事儿,他的终极目标是做一个合格的锦衣卫,腰挎绣春刀,脚蹬皂靴,一人一骑,叱咤风云,抓坏人……
多威风!
比老爹要求的光宗耀祖还要更厉害。
眼见着苏锦书拐进后院的小门,他急乎乎地喊,“苏姐姐,我就没别的路走吗?”
“有。”
张良一喜,“是什么路?”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
第二日一早,苏锦书又去送粥。
刚进门,知牧就笑起来,“苏姑娘,听说昨晚行侠仗义去了?”
苏锦书神色坦然,“案子结得乱七八糟,早知道,就该给小海子一条生路,那孩子太善良,至死都只想着对他人好,压根没觉得他是被至亲给害了!他心愿未了,既然大人给我安排了一个闲人,那不妨就让他做点事儿,也好过总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要学什么断案,要当合格的锦衣卫之类的好。”
秦逸之趴得久了,脖子老疼了,安排知牧给揉揉捏捏,结果那大爪子一按上,险些把他的脖颈子给拧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