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心疼孙子, 不得不去给他借, 长此以往, 债台高筑, 家无宁日。
“你大哥这样是可以让你爹娘去官府告他忤逆的,把他抓起来, 你爹娘与孩子还可以过个安宁日子!”
苏锦书道。
小海子泪流满面, “我家中只有兄弟二人,为替他还赌债,我变成这样, 为吴家传宗接代是不可能了,但是大哥……大哥他可以啊, 我……我就是想让他替我在爹娘跟前尽孝,为吴家开枝散叶。”
“所以, 他的要求你都满足,将他一步步纵成如此?”
苏锦书想说,你如果早就把银钱给他断了,说不定他还能改好!
小海子嚎啕大哭,“我知道他无可救药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想爹娘能有一天好日子过!他为什么就不能懂我?为什么?”
众人都沉默了,被小海子虽瘦弱的肩膀,却担负着如此重担,他的日子该是多么的难捱!
轰!
谁也没想到,小海子一头撞到了桌角上,额头汩汩冒血,他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手脚极快地抽搐了数下后,渐渐放松……
“小海子!”
苏锦书奔到他身边。
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眼底都是绝望与悲凉,“求……求你转告他,我死了,帮……帮不了他了,他……好……好自为之……”
少年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苏锦书想起曾在某本书里看到的一段话,一个家庭平安是福,健康是福,独独有一个作精,便从此家无宁日,祸事不断。
小海子死了,宫里的不安全隐患祛除了。
但另一头,从宁家回来的锦衣卫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宁裕死了,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在书房的横梁上。
没有遗书,没跟家里任何人交代任何事儿,他的死还是锦衣卫最先发现的,瞬时一府的人都哀嚎起来。
抓了他身边的亲信,问爆炸是谁主使的?
那些个还都是懵的,连问,主子就是让把面粉撒向空中,再打火石,没说能爆炸啊!
再问,庆王府、和善公主府,何大将军府的爆炸案,都是宁裕遣去的人干的。
“大人,我们真不知道那面粉能爆炸啊,以往我们都是蒸馒头吃的啊!”
“求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真不知道主子为啥这样干啊?明明几天前是他的生辰,他还笑着说,照此下去,估计他能活过九十,因为没心没肺……”
宁裕的夫人更是傻了一样,怎么都没想到,这几天夜夜都宿在自己房里的人会暗中谋划爆炸案,今日就悬梁自尽了!
宁夫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算是见过世面,可是再怎么豁达通透,那都猜不透枕边男人的心思!
“他为什么要这样啊?他到底怎么了啊?”
宁夫人仰天发出凄厉的问嚎。
但已经没人回答她了。
何祐道,“我们进入宁府,将其从房梁上解下来,他的身体还没凉透,说明他是在听闻锦衣卫进府抓人时知晓事情败露,这才上吊的。”
秦逸之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辣,“他是在等一个结果,如他所望,那他就不用死了,但他失败了,所以,他必须得死,人死无对证。”
傍晚时分,大理寺那边送来消息,说,刚接到下头府州县的上禀,他们那里也突然发生了不明缘由的爆炸案,死伤不少人,百姓中已经有议论,说是当今颁布的一些政策引发神灵不满,所以,过往神灵来报复,给大越国百姓降下了爆炸的灾祸。
据不完全统计,已经有不下二十个府州县发生爆炸案。
而且态势还在逐渐地扩大。
一时间人心惶惶,农人不敢下地种田,商人不敢开门营业,就是那街上的小商小贩也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都怕死,跟赚钱比起来,还是保命要紧!
毕竟,有命赚,没命花,更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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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书坐在小凳子上,趴在灶台上写写画画。
樱桃和顺子也不敢靠前,生怕惊扰了她的思路。
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樱桃心一颤,刚想喊苏锦书,被那人以手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拦住了。
灶台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横七竖八地写着字儿,爆炸案与谁有坏处:庆王府,和善公主府,何大将军府,甚至皇上。
爆炸案与谁有好处?
她想了想,对被炸的那三家肯定是破财毁房的。
而如果皇上真出了事儿,那好处是针对某一位皇子的,他将火线登基,成为大越国第五代皇位继承人,由于当下皇上还没封太子,那么他的五位皇子都有可能承袭皇位。五皇子,四皇子,三皇子,二皇子,大皇子,这些皇子里,五皇子野心最大,也一直都在上蹿下跳地谋划,从他跪在慈宁宫外头央求太后给他和高氏赐婚就能瞧出一丝端倪来。
而且,因为爆炸案接二连三在大越国各地爆发,百姓们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上头来了,早先对南下五皇子的口诛笔伐,早就没人记得了。
这样说来,最该感激这爆炸案的人是五皇子,他成功地借着爆炸案土遁了,逍逍遥遥地去南方了。
再没人追踪着他们,八卦他和高氏之间的吃喝拉撒,乃至三天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不安分现状了。
人人自危,生怕某一日在街上走着走着,不知道谁丢过来一样东西,那东西炸了……
最后一行字还没写完,从后头伸过来一只手,将纸张拿了过去。
“额?大人什么时候来的?”
她惊讶地看看樱桃,樱桃摆手表示不知啊!再看顺子,顺子不会撒谎,只讷讷地道,大人不让说……
看着手里的纸,秦逸之沉思许久,终于冷冷地说,为了让自己逍遥,他竟谋划了这样的事情,这可是谋逆大罪,他真的就不怕吗?”
“他一向觉得人命如草贱,他怎么会怕?”
苏锦书嘲讽地一笑,斜睨着他,“既然大人都已经清楚地知道谁是真正幕后的人,那大人准备怎么办?”
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是把天捅个窟窿?
“知牧,肖鹏,张卓,你们三人亲自去趟庆王府,和善公主府,何大将军府,跟他们说,他们府上因爆炸案造成的损失,镇抚司负责双倍赔偿,另再嘱咐他们一句,闲话少叙,否则可能会引火上身。”
看着知牧他们三人远去,苏锦书扑哧就乐了,“大人,有没有人告诉你,做人太顽皮是要被打板子的。”
我有顽皮吗?
我说什么了吗?
秦逸之一改往日的森冷孤傲,反倒是跟苏锦书打起了哑谜。
苏锦书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如果睚眦必报是一种美德,那么您已经是十全十美中的美德天花板了。”
我有那么好?
秦逸之心里乐颠颠的,“我马上进宫一趟,你就好好歇着吧,歇几日没事儿了,我与你一起出城玩几天。”
苏锦书微微一怔,“会被罢官?”
他苦笑,“我上门跟人家家长控告其子杀人,你还指望着那家长给我颁发个不畏强权奖?”
秦逸之是快半夜时被抬回来的。
说是打了五十板子。
诸葛云睿气得翘胡子,当即就要进宫去面见老皇帝。
被张公公拦下了。
“先生,先生听杂家一句,别去,皇上之所以让杂家把小秦大人送回来,那就表明了他的态度!但也请先生理解一下,圣上非是开国皇帝,他是从先帝手里接过了皇位,所以,对他来说,他先是一个父亲,再是一国之君,任何一个父亲都听不得旁人控诉他孩子的恶劣与残忍,听着听着恼羞成怒了,自然就要找发泄口,很不幸,小秦大人就撞上了!其实,他原本不需要亲自去一趟的,左右庆王府、和善公主以及何大将军的奏章已经到了皇上案头上了……”
诸葛云睿吭哧瘪肚,“那……那他还不是怕皇上的雷霆震怒没预先发泄出去,再殃及池鱼?”
“所以,先生就稍安勿躁,小秦大人被打了,也许并非是坏事呢?”
张公公讳莫如深。
诸葛云睿冷哼,“敢情那五十板子没打你身上?”
张公公捂嘴笑,“先生错了,那五十板子如果打到杂家身上,那杂家反倒不用那么费劲了,又着那帮小的注意深浅,一板子下去,响动得让皇上满意,又要在意小秦大人身上打得要不怎么疼,杂家容易嘛!”
诸葛云睿这才笑嘻嘻,“知道,知道张公公是个能干的,咋样留下我让后厨炒俩菜,咱们喝点?”
“哎哟,杂家还真是想尝尝你们镇抚司后厨小厨娘的厨艺,关于她做菜好吃的传言,杂家可是听了个满耳呢!只是,杂家还得回去跟圣上复命,明日的早朝啊,等着瞧吧,有大热闹呢!”
张公公边说边往外走,诸葛云睿一路与他插科打诨地往外送。
镇抚司门口,张公公压低嗓音与诸葛云睿道,“先生,你也提醒一下小秦大人,下回啊,他不用麻烦亲自派人去给庆王府、和善公主他们赔偿了,他是谁的人?圣上能不知他的一举一动?他啊,是圣上最信任的,什么事儿直奔御书房,与皇上那么一说,皇上自会裁断,杂家也知道,他是怕一人之力难以撼动那人那事,想把水搅浑,但他就不想想,这家国天下是谁的?他那点子小机灵圣上会没数儿?这回啊他挨打,一点不冤!”
看着他走出去老远,诸葛云睿才低声骂道,“秦小子就是知道皇上不会把儿子与百姓一样看待,这才想着利用庆王爷他们,大家一起上告,总好过他一人吧?现在,皇上派了这么个坏痞子来传话,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要秦小子在查到五皇子亦或者其他皇子身上就留神点,别咬着不放……那好啊,就让秦小子与哪个皇子联合谋逆,把这皇帝拉下马,看他还护不护那些混账儿子了?”
苏锦书知道秦逸之被打,已经是晚饭后好一会儿了。
秦大人没去饭堂用饭,这多少让她有点惊讶。
有意无意地那么问了一句,被诸葛云睿长叹一声吓了一跳。
接着那老先生就声泪俱下地道,秦小子啊,他短时间内不能来饭堂吃饭了,他,唉……命苦啊!
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命苦?
这话打死秦逸之,苏锦书都不信。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蓄谋8
苏锦书端着一碗喷香喷香的皮蛋瘦肉粥到秦逸之书房时, 看到的就是一幕这样想情景。
书房一侧新搬来一张软塌,榻上趴着一个人,那人歪着头面朝里, 正恼火地斥哒知牧,“你能不能轻点?让你给上点药, 你笨手笨脚的, 碰我的伤口,我不知疼啊?下个月, 月俸减半!”
知牧都要哭了,“大人,属下的手就是粗糙的啊, 平常您要属下干重活累活的时候,您还夸呢, 说属下的手掌大, 老茧多, 耐磨损……”
他停了停, 又小声嘟囔, “属下已经很轻很小心了,可属下的手就这样粗糙, 又不是苏姑娘那柔软白嫩的小手, 老大,不然属下去把苏姑娘找来,让她……”
说到这里, 他自己先觉察出来不妥,不由地就又嘟哝, “早让您多主动跟苏姑娘拉近距离,您不听啊, 早知道您能被打成这样,您是不是早下手把苏姑娘娶了,那样给您上药的可不就是一双软绵绵的小手吗?那样您不会疼了,属下也不用被克扣月俸了。就那么点月俸,您张嘴就扣一半……”
“嫌少啊?那下个月月俸全扣了。”
“啊?老大,您这是不打算让知牧活了啊?”
知牧都要哭了。
“想死啊,那简单,来人,把他拉去地牢,各种刑具走一趟……”
“老大……”
知牧发出凄厉的惨呼。
这一声惊得苏锦书手里端着的粥碗险些掉地上。
“苏姑娘?”
听到动静,知牧一回头,瞪大了眼珠子,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小话,真灵啊,说曹操,曹操到!
苏……姑娘?
趴着那位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同时伸手去抓,把被子抓上来盖在屁股上,屁股上的伤与被子亲密拉扯接触的一刹那,他倒吸冷气到咬牙切齿,“你……你来做什么?”
“大人,我来问问,你不是说,歇几天要出城去玩吗?歇几天啊?”
苏锦书看着满脸涨红的秦逸之,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恼羞成怒,语气调侃。
昨天与他的那番对话,真是一语成谶呐!
“要不了几天就能出城,你……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