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夫的皇叔——却话夜凉【完结】
时间:2024-11-16 14:51:57

  沈盈缺舒衬地眯了眯眼,一拱一拱地从他怀里仰起脑袋,“你何时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萧妄抚着她脑后的长发,含笑垂眸道:“刚到。也就跟你前后脚,青州已经打得差不多,我也没必要再留在那里,就过来找你了。”
  “青州已经打下了?”沈盈缺惊诧,“这么快?你之前可打了好几个月呢。”
  萧妄挑眉,“所以你是当真想起了前尘之事,猜到我离开南阳,应该是去攻伐青州,这才让人去那里给我送信的?”
  听到提起前事,沈盈缺脸上一讪,嚅嗫道:“我也是胡乱猜的,想着赌一把也没什么损失,打不了找不到人,无功而返,就派人跑一趟试试,谁知还真赌对了……”
  萧妄骄傲起来,“说明咱们俩心有灵犀,天生一对,随便一想就能想到一块儿去,注定要白头到老,相守一生,连老天爷都甭想让咱们分开。”
  沈盈缺嗤了句“不要脸”,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扒着他好奇地打探:“青州眼下是拓跋超在守吧?那里放眼望去都是山陵,周围还都是他的地盘,他只要在大岘山据险以守,或者坚壁清野,你都不会有任何胜算,究竟是怎么赢的?”
  萧妄惊讶道:“阿珩居然还懂这个?劝的竟和我手底下那帮胆小如鼠的副将一模一样。”
  沈盈缺板脸,“你非要这样说话是吗?”
  萧妄哈哈一笑,赶紧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蹭着她柔软的脸颊,继续解释起来,“你说的的确不无道理。换成我去守,也会如此做。但可惜,拓跋超那人一向贪鄙成性,刚愎自用,目光浅不可言,从前攻打淮北,他就不重夺地,只在乎掠夺人口财帛,都兵临城下,必须退守了,他们都不舍得毁掉冗余的粮草。所以我断定,他定然不会选择龟缩,派人在城门前激上一激,再买通一两个美人给他吹吹枕头风,他自己就出来迎战了。”
  沈盈缺瞪大眼睛,“自己就出来迎战了?你说得可真轻巧!万一他忍住了,或者被底下的人劝住了,你该怎么办?这可是你北伐的第一战,倘若就这么折戟沉沙,接下来又该怎么打?直接就地解散军队,回家种地吗?”
  萧妄耸耸肩,无所谓道:“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有可能发生。但战场征伐之事,瞬息万变,从来都不会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总得冒些风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赌对了,风生水起;赌错了,万劫不复。很多时候,往往也只有这种奇招,才能出其不意,频频制胜,不是吗?你就能保证,汝父当年出征之时,每一战都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盈缺哑口无言,气恼地捶了他一下,继续问:“那接下来呢?没记错的话,慕容超手底下可都是铁骑,足有十万。你千里tຊ迢迢向北讨伐,不可能带太多骑兵,又是怎么赢过他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妄捏着她的手笑,“很简单。骑兵固然强悍,但不是说步兵就必死无疑。我让他们准备了四千辆战车,分别摆在大军两翼,来防止敌骑冲突。每辆战车上都张满布幔,用以遮挡敌军的弓矢。同时再让轻骑在外围游走,给步兵做支援,做‘却月阵’。”
  “拓跋超虽有铁骑之利,却不懂战术,只会一个劲地用重甲骑兵猛攻,很快就被我们压制住。趁他们一味猛攻、后方临朐城空虚的当口,我又让二舅父他们带着两队轻骑,绕道突袭。在此之前,我已提前让蹊儿过去占领巨蔑水,截断他们的水源,扰了他们军心。两相配合下,临朐城很快被攻破,拓跋超的牙旗还是蹊儿拔掉的……”
  他边说边打量沈盈缺的反应,唯恐她听见自己又让沈蹊去冒险,会同他发脾气,孰料她只是仰头看着他,听得认认真真,两眼晶晶亮,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萧妄不由生出一股得意。
  ——因着两世北伐成功,他早已对凯旋之事失去兴趣,只觉那是和吃饭呼吸一样必然,谁会为顺利喘出一口气而洋洋自得?
  可眼下瞧见她这模样,那种久违的大战得胜的喜悦又重新沾满心田,流遍四肢百骸,给他一把槊,他还能跟拓跋超大战三百回合,为她继续赢,赢下能多,直到把整个天下都拱手奉于她面前。
  “这次可谓大胜,不仅拿下了临朐城,还俘获了拓跋超许多战马珍宝。有些南珠成色不错,我让人给你装了一箱,就在隔壁屋子里放着,你看着用,喜欢就打成首饰留下,不喜欢就丢了,下回我去洛阳给你挑更好的。”
  他忍不住开始自夸,笑得像一朵牡丹花,仿佛又回到了迫不及待向心仪女子开屏炫耀的年纪。
  “我便知道你一定可以!”
  沈盈缺欢喜地在他脸上嘴了一口,又问,“那接下来呢?拓跋超还活着吗?”
  萧妄被亲得心神荡漾,搂着她,不自觉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软褥上,“他领着残余兵马退回广固城了。我率军乘胜追击,将城池团团包围,当天就攻下了大城。现在拓跋超又退回到后方的小城,不敢出来。我已命蹊儿为主帅,二舅父为辅将,沿城筑起三丈高的围墙,又在墙外挖了三道堑壕,跟他耗。其他各地守军听说他大败,都过来投我,眼下是我占据当地补给,再不用依赖江南、淮北的输运,而他再也耗不起了。”
  越说,他越靠近她脸庞,将头埋进她细软温暖的颈窝中,待最后一个字落定,唇已贴上她白皙嫩滑的脖颈。
  湿热的男子气息顺着颈上血脉蔓延开来,糜软而令人沉迷。
  沈盈缺忍不住回抱过去,双手搭在他柔韧有力的腰上。
  萧妄手臂也跟着发力,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胸膛中,融进骨血中。鼻尖和嘴唇越蹭越下,痒痒的,软软的,亲昵而激烈,很快就要来到那片无人光顾过的玉山圣地。
  沈盈缺猛地清醒过来,用尽全身力气重重一推。
  萧妄乍然离开温暖,白玉般的面庞尚带微红,目露惊异,“阿珩?”
  沈盈缺霎着眼睫,轻声道:“不可以,你身上的毒还没清呢!”
  萧妄一愣,垂眸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叫你知道了……”
  “什么叫‘果然还是叫我知道了’,若不是那铃铛,你是不是还打算瞒我一辈子?”沈盈缺不满地推他。
  萧妄笑了笑,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上轻轻啄了下,“没打算瞒你一辈子,也不敢瞒你一辈子。只是想在拿到解药之后,再告诉你这些,免得你担心。”说完,又小心翼翼补了一句,“真的没事,不是无解之毒,解药就在洛阳神宫,等我把洛阳打回来,一切就都有救了。”
  “那你第一世为什么还毒发身亡了?”沈盈缺拧眉质问,“当时你不也是收复洛阳,一统南北了吗?怎的还是叫毒发作了?”
  萧妄一噎,无奈地看着她道:“阿珩这般聪慧,我当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你别扯开话题!今天你不跟我解释清楚,我是不会再搭理你的,你我也一样还是要一刀两断!”沈盈缺怒道。
  “别动不动就把这话挂在嘴上,我这不是正在跟你解释吗?”
  萧妄目露不悦,低头惩罚性地咬了咬她鼻尖,继续道,“其实原因很简单,那朵能解毒的十二因缘莲不在洛阳神宫。又或者说,它百年之前曾经是在那里,但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转移了出去。我以为只要打回洛阳,就能拿到解药,却不想竟扑了个空。”
  “那你后来一直都没找到?第二世也没找到?”沈盈缺问。
  萧妄苦笑了下,摇摇头,叹了口气,“或许那帮羯人不识货,把花糟蹋了,也或许那花本来就只是一个传说,从来就不曾存在。毕竟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沈盈缺的心狠狠揪紧。
  萧妄的本事如何,她心里清楚,若是连他都没能找到,且还是两世都没有找到,基本可以宣判,想用那朵花解毒,根本不可能。
  “可是应该有的啊。”沈盈缺还在挣扎,“你还记得吗?前世我被抓去王庭的时候,拓跋夔就给我喂下过七情谶,萧意卿还拿城池跟他换过手里的花。说明花还是有的,只不过被他们带去了漠北,不是吗?”
  萧妄笑,“那是假的。”
  沈盈缺目露茫然。
  萧妄继续解释:“你当时的确中了毒,很凶险的毒,但并不是七情谶,是别的。拓跋夔拿给萧意卿的,也不是真的十二因缘莲,只是昆仑山上的一朵普通雪莲罢了。反正也没人见过真正的十二因缘莲,很容易就瞒过去了。”
  “那……那还有其他解毒的办法吗?”沈盈缺抓着他的手,声音染上哭腔,“百草堂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医士,我这就把他们全部交来,给你诊脉。三个臭皮匠都能顶个诸葛亮,这么多人,肯定能想出法子救你的。”
  萧妄苦涩地摇了摇头,“你觉得他们能厉害得过你母亲吗?”
  沈盈缺愣住。
  萧妄继续道:“还记得之前你在你母亲的行医手札里看见的,关于七情谶的记载吗?你当时还说,那上面写得想给人看病的病案。其实那就是我。我眼下吃的抑制体内毒素的药,就来自你母亲开出的方子。她的确很了不起,寻常人中了这毒,至多再活三年,而我却活到了现在。”
  沈盈缺惊愕地睁圆眼睛,不敢相信,“可是上回在黟县,我看过你药浴的方子,上面的字迹并不是我阿母的呀。”
  “那是你阿母故意的。”萧妄点点她鼻尖,“她怕将来有一天,方子会落到别人手中,通过我和你父母曾经关系,猜出我身中奇毒,对我不利,这才故意改用左手写药方。你年纪还太小,恐怕还不知道,你母亲左手写出来的字,其实比右手还漂亮吧?”
  沈盈缺的确不知道,眼睛瞪得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转念一想,又觉哪里不对,“我阿母给你看的病?那岂不是你来落凤城避难的时候就已经……”
  ——已经中毒了。
  而当时他才他十三岁,他父亲豫章王也才刚刚去世,而当时在位的皇帝还是……
  萧妄猜到她的言外之意,自嘲地冷笑起来,眼底露出几分落寞,“你猜的没错,给我下毒的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世人口中的千古明君,先皇嘉祐帝。”
第105章 榻上谈心(下)
  沈盈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纵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真正听他说出来,她还是震惊不已。
  萧妄却早已习惯,低头蹭蹭她饱满的额头,淡然微笑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本就是那样一个人,自私自利,又伪善至极。就连我父亲……我是说我名义上的父亲,豫章王,他身上的毒,也是那家伙所下。”
  “你说什么?豫章王也中了七情谶?”
  沈盈缺几乎尖叫起来,想起外间关于豫章王的疯病,和萧妄弑父的传言,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脑袋拥挤得像是要爆炸。
  萧妄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侧躺回她身旁,将她搂入怀中,紧紧地,像是在给她安抚,又仿佛只是在从她身上汲取某种勇气,好支撑他撕开那道在他心底埋藏多年、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陈年旧伤。
  “他和我母亲原本是一对。见过他们的人,都说他们俩男才tຊ女貌,情投意合,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一对璧人。他们自己也这样以为,家里甚至从我母亲还未及笄开始,就开始为她嫁进东宫做准备。谁知到后来,人的确是嫁进了皇家,却是与我的父亲在一块。”
  “你应该也能想象得出来,那是一段多么尴尬的婚姻。我父亲娶了他最敬爱的同胞兄长的心上人。那女子不仅对他没有任何感情,还对他兄长念念不忘,甚至都不曾责怪那人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而抛弃了她。也不知道洞房那天,父亲是怎么过来的。”
  “也或许根本就没有洞房。听我舅父说,他们俩从定亲那天开始,就没再搭理过对方。拜堂的时候,新房里的气氛凝重得就跟灵堂一样。我甚至都怀疑,要不是圣命难违,凭他们俩火烈的性子,只怕等不到大婚,就已经各自留书出走了。成婚后也是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从没给过对方好脸。大家都以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和离,甚至还开了盘口,赌他们何时会分开,下注‘不会’的,赔率都达到了一赔一百。”
  “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喜欢同人开玩笑。他们最终还是爱上了对方,比当初我母亲和那个人的感情来得还要浓烈,还要无可自拔。”
  “你大约都不敢相信,我最开始也不敢相信,我父亲那样一个在军营里头摸爬滚打惯了、根本不懂风花雪月的糙汉,居然会为了给我母亲一个生辰惊喜,大冷天跑去山里抓萤火虫,差点叫雪崩给埋了。”
  “汤泉行宫里那棵系满红笺的凤凰树,也是他专门从落凤城移栽过来的。就因为母亲有天偶然说起落凤城关于凤凰神女的传说,也想种一棵,给自己做庇护。甚至连行宫本身,也是父亲特地拿自己的战功,跟皇祖父换来的。树上的红笺也是他亲手所挂,每一张都是。说来也是有趣,一个自小拿起书本就头疼不已的人,为了母亲,居然硬生生强迫自己坐下来,开始学吟诗,开始学作画,又拿自己的诗、自己的画,亲手将红笺一张张填满。”
  “成婚第六年,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给他取名叫做‘桓’,萧桓,取‘成双而立,不离不弃’之意。上回在京口别院,你无意间闯入的那间旧屋,就是他从前燕居之所。”
  “故事听到这里还挺美好的,是不是?倘若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生,来换他们一家三口在这人世间安然无恙。”
  沈盈缺的心骤然揪紧,下意识喝道:“不许胡说!”
  萧妄轻笑,调整了下姿势,将她搂得更紧,“后来,大约是他们过得实在太幸福,那个人也吃了味,生出了嫉妒,嫉妒又导致怨毒,哪怕他已经坐上皇位,也不能叫他感到丝毫满足。”
  “借着一次春猎,他假装醉酒,又找上了我母亲,想同她再续前缘。可那时候,母亲满心满眼都只有我父亲,哪里还会再搭理他?她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不说,还反口警告他,若是他再敢对她无礼,她不介意撕破脸,让他在百姓们心中圣洁无瑕的明君形象彻底毁灭。他也算是自食恶果,活该了,是不是?”
  沈盈缺抿着唇,没有回答。
  萧妄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母亲还是太天真,以为那个人还会像从前一样包容她所有任性的行为。怎知人心易变,尤其是坐上那个位子之后。就在萧桓九岁那年,父亲奉命北上迎战羯军的时候,母亲带萧桓来汤泉行宫避暑,给他庆贺生辰。孰料一上山,就被那人绑了,再然后……”
  他用力攥紧拳,声音哽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把话接下去:“萧桓不幸坠崖,永远沉眠于他九岁生辰那天。而我也在那一天,悄然来到我母亲腹中。而我母亲……”
  “不要再说了!”
  沈盈缺尖叫着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脖子,努力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只会一个劲地颤抖,流泪,最后只能生硬地扯开话题,“然后呢?他就给你父亲下了毒,也给你下了毒,是吗?”
  萧妄笑了笑,道:“还没那么快,但是也差不多。”
  “他做出那等无耻之事后,还没打算放过我母亲,琢磨出了一个假死的借口,想将我母亲藏起来。好在父亲留了一个心眼,没有上他的当。只是当他找到我母亲的时候,她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再想将孩子打掉,只怕她也会有危险。为了母亲的名声,和朝堂的稳定,父亲选择息事宁人,认下我这个儿子,将事情遮盖过去。母亲几次想把我打掉,都是他拦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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