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夫的皇叔——却话夜凉【完结】
时间:2024-11-16 14:51:57

  萧妄的兵马早已踏上北伐的征途。
  出发前,就只有沈蹊托周时予往别院带了几句话,让沈盈缺照顾好自己,等回了落凤城,务必代他向城里的父老乡亲们问好。
  秋姜几人都忧心忡忡。
  周时予也有些不好意思,哈着腰,讪讪帮萧妄说话:“此番北伐事务繁多,少主公忙起来连喝水都顾不上,一时忘了给郡主留话也是有的。等忙完这一阵,大军驻扎下来,少主公就会给郡主带信。还望郡主少安毋躁,莫要见怪。”
 
  沈盈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让他们好好收拾去落凤城的行囊,等雪停了,就立刻出发。
  这期间,她都没有再离开过别院,更别提去颂家主宅。
  一则,是想好好休息一番,为接下来的长途之行做准备;二则,她也是真的累了,不想管萧妄的事,也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和颂惜君的消息。哪怕颂家人拿礼数压她,她也不欲再搭理任何一个姓颂的。
  原以为这样彻底撕破脸,会引得颂家人不满,让自己的境遇变得更加糟糕,
  却不想,颂家却跟吃错药一般,在她答应将王妃之位让给颂惜君后,竟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不仅没有再阴阳怪气地拿萧妄的婚事来激她,还一个接一个地上门来同她道歉,言辞恳切,态度惶恐,就差跪下来当众给她磕几个响头。
  吴氏甚至还给她送来了几样自己珍藏多年的虎骨山参,做歉礼,字里行间都在试探,希望沈盈缺能帮她在萧妄跟前说两句好话。
  闹得沈盈缺一头雾水。
  直到周时予无意间说漏嘴,她才知道,那日萧妄出征前,专门在祭旗之后,当着一众将士的面,以“感谢表妹这几日照顾他未来王妃”为由,赠给颂惜君一大车谢礼,充给她做嫁妆。还扬言说等北伐结束,会亲自为她择婿,非人中龙凤不要,务必让她嫁得风风光光,以全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
  这界限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颂庆山当时就绿了脸,拧着扫帚眉瞪向萧妄,几要在他身上剜下二两肉。
  颂祈山看着自己的嫡亲外甥,亦是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吴氏打着哈哈在中间斡旋,试图缓和周遭的气氛,心里暗恼这竖子为了一个外人,竟半点情面不给自家人留,一面又庆幸颂惜君因着未嫁女的身份,没有来这里送行,不用当众被自己的心上人折损颜面。
  正思忖要如何不动声色地拿话刺回去,让这竖子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替从侄女找回一点颜面,就见萧妄又转了身,将矛头对准她身边一个颂家妯娌,词锋变得更加尖锐:
  “听闻四舅母家的昭君表妹也到了适婚之年,忌浮身为兄长,自也不会厚此薄彼。这面珠贝烧漆落地铜镜,是忌浮特地命人从南海送来的,拿去给昭君表妹做嫁妆正合适。”
  吴氏:“……”
  那位四舅母也抽搐着嘴角,脸色难看至极。
  ——她和吴氏乃是闺中手帕交,关系好到能同穿一条裙子,后来一道嫁进颂家,也是同气连枝,一致对外。
  知道吴氏一直把颂惜君当自己亲闺女,想让颂惜君嫁入广陵王府,亲上加亲,她便明里暗里帮着一块挤兑那位都城来的郡主,另一头也是私心想给自己女儿谋个侧妃的位置。
  虽说妾室的身份虽低了些,但以她夫君那颂氏旁支的旁支的身份,且还是个庶出,能让女儿嫁进广陵王府,已经是莫大的高攀,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是以面对沈盈缺,她就更加没有好话,巴不得下一刻就往她榻上塞个男人,亲自带萧妄去捉奸,还叫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可现在……
  “送你一面铜镜自个儿照照,本王的侧妃,你女儿也配?”
  这话已经是完全撕破脸了,即便没有明着说出来,也足够把她的脸打得“啪啪”响。
  这个竖子,看在颂祈山的面子上,不好叫颂惜君太过下不来台,倒是敢拿她女儿作伐,指桑骂槐,杀鸡儆猴。
  四舅母气得面红耳赤,腮帮子都在抖,却又不敢对萧妄怎样,只能强扯起嘴角,微tຊ笑收下。
  吴氏躲在她身后偷偷打量,还想暗中找机会再挣扎一番,被萧妄一记状似无意的眼刀逮个正着,吓得浑身激灵,瑟瑟矮下脑袋,一声不敢再吭。
  其余颂氏亲眷眼观鼻,鼻观心,也都明白了萧妄的态度,乖乖闭嘴做鹌鹑,一句反对的话也无。
  于是便有了这几日陆续登门致歉的颂家人。
  也有了吴氏这一番近乎卑微的求和姿态。
  “少主公对郡主,是真真上了心,宁可在这最需要团结所有力量的紧要关头,开罪颂家,也要为郡主出头。郡主便原谅少主公吧,他也不容易。”
  周时予觑着她脸色,小心翼翼地劝。
  沈盈缺没有回答,只低头静静摸着那支萧妄送给她的凤凰花金笄。
  又过几天,云销雪霁,去往落凤城的行囊准备妥当,颂家该来致歉的人也都来得差不多。
  沈盈缺以为不会再有人上门打扰,申时刚过,便让槐序关门闭户,放大家回去好好休息,预备明日一早便出发,岂料竟还有人卡着时间点,跑来寻她说事。
  不是别人,正是宁无疾——他们在白石村救下来的少年。
  这人一向孤僻警觉,不肯轻易相信人,也不喜与陌生人来往,随沈盈缺来京口一个多月,其他的孩子都已经和夷则他们打成一片,在百草堂干活,做得有模有样,独他完全游离在外,不肯接受百草堂的救助也就罢了,连住处也要自个儿找,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若不是小叶还跟在秋姜身边学东西,牵制着他,叫他没法安然走脱,沈盈缺还真怕自己的人会盯不住他。
  而今这般主动现身过来找自己,倒真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沈盈缺挑了挑眉,揶揄道:“你该不会闯了什么祸,解决不了,跑来寻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吧?”
  宁无疾鄙夷地斜她一眼,冷笑,“郡主要真能什么烂摊子都收拾得了,还会连一个男人都拴不住吗?”
  沈盈缺冷眼看着他,警告味十足。
  宁无疾冷声一笑,浑然不把这点警告放在眼里。
  直到沈盈缺悠悠吐出一句:“宁少侠英勇无畏,想来也不需要我们帮他做什么。如此,就送客吧。我们这等无用之人还得早些休息,留着力气赶路,就不送宁少侠了,您请便。”
  说着,扭头就要往屋里走,半点停顿也无。
  “诶诶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先别着急走啊。”
  宁无疾上前拦人。
  沈盈缺绕开他,继续往廊阶上去,“我不叫‘诶’,也没你这么闲,能在这里浪费口舌,要没什么要紧事,就请宁少侠速速离去,后院都是女眷,可不方便你在这里逗留。若超过一盏茶的时间还不走,别怪我不客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边说边举起右手晃了晃,亮出袖底的精巧弩/箭。
  ——这袖弩最初乃是槐序帮她做的,小巧又便捷,很适合女子随身携带防身。但也因为太过小巧,力道和使用起来的灵活度都大打折扣,以至于之前,她被拓跋夔绑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用这弩/箭助自己脱困,就先被他卸了武器,成了任他宰割的鱼肉。
 
  萧妄将她救回来后,便亲手帮她将袖弩改造了一番,在原先小巧轻便的基础上,将使用步骤又简化了一番,让弩/箭能在紧急时刻一步出手,迅速钳制住对方,并且威力还不减。
  加之沈盈缺在经历了绑架后的勤学苦修,眼下,她哪怕遇上身手比自己高出十倍的人,也能有自保之力,不至于只能傻站着呜呼哀哉等人来救。
  对付宁无疾这种三脚猫的功夫,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半点没在怕的,下巴一抬,毫不留情地挑衅道:“宁少侠想清楚没,你现在只剩下二十个弹指的时间了,再不说明你的来意,我就当真不客气了。”
  宁无疾咬牙,“郡主这般聪慧,难道猜不出我的来意?”
  沈盈缺冷哼。
  她当然猜得出来啊,不就是看她要走了,想让她松口,把小叶还给他吗?简直不要太明显。呵,这帮臭男人,当初这般不留情面地呵斥人家,连句抱歉的话都没有,就想把人带走?想得美!不帮小叶把场子找回来,她就不姓沈!
  “你只剩十个弹指了。十、九、八……”
  “诶,不是……”宁无疾抬手阻止,俊脸急得通红,“你不能自个儿被男人甩了,不高兴,就把气撒到别人头上啊。”
  沈盈缺没有搭理他,继续:“七、六、五……”
  数得还越来越快。
  宁无疾一阵捶胸顿足,眼睛瞪着沈盈缺,都快瞪出血,最后被逼到实在彻底没了办法,他一咬牙,撩袍“噗通”跪了下来,两手伏地,诚恳道:“我错了,真的错了。当初不该不识好歹,胡乱冲小叶发脾气,现在也不该乱嚼郡主和王爷的舌根。郡主要罚便罚,只要让我见小叶一面,无论最后她肯不肯跟我走,我都认了。”
  沈盈缺高高抬了下眉梢。
  宁无疾是什么样的人,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也了解得差不多,能让他卑躬屈膝,说出这么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属实比杀了他还要难。显然是真的知道悔过,不是随口敷衍。
  “那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犯?”
  宁无疾摇头,两手在地上紧紧攥成拳,比精铁还铿锵,“我若敢再犯,形同此石。”
  他边说,边举起拳头,“砰”的一声,将院里一块陶罐大的石块捶成两半。
  鲜血自他指根“汩汩”而出,很快便染红整片手背。他却犹自抬首直视沈盈缺的眼,没有一点躲闪和犹豫。
  沈盈缺勾了下唇角,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伸手在空中虚扶了一下,对他道:“小叶就在长廊尽头的偏房,正跟白露一块打络子,你自个儿过去找她吧。先说好,我只是允许你去见她,至于她愿不愿意跟你走,还都要听她的。倘若她不肯原谅你,坚决不肯跟你走,我也绝对不会违逆她的想法。一切都由她做主,知道了吗?”
  宁无疾亮起眼睛,欢喜地点头如捣蒜,惊觉自己反应太过,忙咳嗽一声,矜持地垂下眼。
  一双耳朵在逐渐西沉的日光下微微泛着红光,仿佛刚染上红釉的白瓷,红润剔透,透着少年人才有的蓬勃朝气。
  沈盈缺忍俊不禁,摆摆手,老成地安慰道:“别担心。小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跟她好好说,好好认错,拿出你刚刚那份决心和诚意,她不会不答应的。”
  宁无疾郑重点头,起身要往长廊尽头去。
  动了两步,他又想起什么,转回来,朝沈盈缺认认真真作了个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郡主此番救我们于水火,无疾自当报答,眼下正有一事,或许和郡主近来正踌躇之事有关,故特来想告知一二,也不知能否帮上郡主的忙。”
  沈盈缺眸光一凛,谨敏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踌躇什么?你在调查我?”
  宁无疾坦然地摊了摊手,“并非有意调查,只是想多留一份心眼,以防万一。郡主不是非黑即白之人,应当明白我的顾虑。今日之前,咱们真算不上什么可以交托心事之人。”
  沈盈缺柳眉一轩,“所以今日开始,我们便算能交托心事之人了?”
  宁无疾抱拳,“只要郡主不先背弃我,无疾愿供郡主差遣。”
  沈盈缺笑,“你倒是挺识时务。”
  凝神仔细琢磨他的话,再去想自己先前观察到的为人,她沉吟片刻,道:“看在小叶的面子上,我姑且可以相信你这回调查我,并非出自什么坏心。至于以后还能不能信你,且要先听你说一说,你都查到了什么。”
  宁无疾挑眉,凝着她看了片刻,由衷咋舌感叹:“郡主若是男儿身,成就定不在广陵王殿下之下。”
  说完也不含糊,两手对插着袖子,认真解释起来:“郡主这段时日,人虽没怎么出过门,仿佛对外面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可手底下的暗哨却一直在京口各个地方,各个人口中打听,关于豫章王妃的事。无疾不才,虽猜不透郡主为何对已故先王妃如此在意,但打听情报这事,却只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沈盈缺洗耳恭听。
  宁无疾不紧不慢,“世间之物,莫多于蟊虫;世间之人,莫多于乞儿。郡主手底下的暗哨,个个皆是百草堂所出精锐,身手了得,无疾佩服。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深入京口各个角落,打听出这tຊ等阴司之事,还不被人察觉,他们还当真不如那些一早就生活在京口大街小巷,出入各处,都不会引人注意的乞儿。”
  “所以你把京口的乞儿都买通了?”
  这回轮到沈盈缺赞叹,“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省钱又有效,蛮符合你的做派,看来这么多年的江湖没有白混。”
  宁无疾笑了笑,懒得去分辨她这话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只继续接自己的话回:“豫章王妃的事,的确传闻寥寥,不像是因为她平日里深居简出,故而没留下多少消息,更像是被人刻意抹干净过。我查遍她过往所有经历,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就连她身边的傅母婢女,都被打发得一干二净,连姓名都没留下。”
  沈盈缺忍不住笑,“你这不也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跟我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宁无疾骄傲地抬起下巴,“区别就在,郡主查不到线索,不知道拐弯,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只会一味地增加人手,继续往深了挖;而我查不到有价值的东西,就会换个思路,从别的地方下手,比如……”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一个名声在外、且出身高贵的皇室王妃的所有消息,从这世上消失得这般干净,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而那个人又为什么,非要将她的消息抹得一干二净,而豫章王却半点不受影响?而这些消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
  “顺着这条思路一想,可够筛选的范围,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再顺着这两三个人往下调查,郡主就会发现,这世上的确不可能存在什么天衣无缝的布局。”
  “而这回无疾找到的人,就是他。”
  他一边有条不紊地解释,一边在袖子里头掏出一样东西,抛给沈盈缺。
  沈盈缺接过来一看,漂亮的杏眼登时如猫眼般缩起。
第70章 子霑
  那是一枚香囊。
  藏青颜色的布料,绣着简单的祥云花,应是男子所用。
  绣工算不得好,有几处针脚都明显歪到天上去,肯定不是外头商铺里买来的,是自己绣的。料子泛黄程度也颇为严重,怎么看都有十来年的光景,底下还脱了线,看来香囊的主人对它并不是很爱护。
  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沈盈缺上下翻索着,眉头越皱越紧,“你什么意……”
  “思”字还没说完,她就在香囊的右下角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绣纹,绣的像是两个字,极小,她需举到眼睛前面仔细辨认。待看清是哪两个字,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将香囊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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