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挑了挑眉,“该不会,是我吧。”
“答对了。”
“可是……”
闻人鹤轻飘飘道:“你可以不早起,我又不会强求你。”
慕时小跑到他面前,倒着走,毫不扭捏且隐隐期待问:“我要是不听你的,你还跟我双修吗?”
“……”
执剑堂门口十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静得诡异,慕时僵硬地回头,与十几个陌生面孔一一对视。
“我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信吗?”
“理解,理解。”离她最近的一名女弟子意味深长地朝她眨了眨眼。
慕时:“……”
她耳边发烫,拎起裙子一路快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消失人前。
……
风风火火跑回无稷山,被院子里的各忙各的大家逮住。
元降向后张望,“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你二师兄呢?真被他们留下了?”
“你在说什么?”慕时一头雾水。
鹿见汐抱着花瓶走过来,“你没跟师兄去执剑堂吗?他们都说宗主要把师兄要去当他的弟子。”
“怎么可能。”慕时嗤笑。
“怎么不可能,剑修大比上他可是赢了应煦,宗主的眼光毒着呢,铁定看出来他天赋异禀了。”元降叹气,“我还寻思着,你跟着去了,能挡一挡。”
慕时甩甩手,“我是说,他那个臭脾气,除了我们,哪还有别人忍得了?”
“这么大怨气,没谈拢啊!”鹿见汐笑嘻嘻道。
“寅时起、寅时起!”慕时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非得天不亮就练剑才叫努力吗?他肯定是故意折腾我!”
鹿见汐和桑音对视一眼,各自带着不可言喻的笑意。
慕时环顾一圈,做别的事情大师兄都主打一个“慢慢来”,但在挖浴池这事上非常上心。
不到两日,就已经挖通引水,灌满池子。
计上心头,她跑去框框往里丢药材。
*
闻人鹤不过两刻钟便回来了,他一出现在门口,院子里徘徊的几个人就齐刷刷看了过来。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没有要去宗主门下,你们放心好了。”
元降最为担心这件事,“他们不是为这事传你去?”
“叫我去的确是为这事。”
闻人鹤一本正经,“但我碰巧找到了很完美的理由拒绝。”
“什么理由?”
“家眷不允许。”
他看向浴池旁拿着竹竿搅动药材的慕时,知道的以为她在准备药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熬一池药汤。
不对,是毒汤,那整池绿油油的,若是冒泡更像了,谁看了不敬而远之。
“家眷?”元降一头雾水,见他盯着小师妹看,忙道:“师妹给你准备的药浴,你快去试试,顺便去感受一下我挖的池子舒不舒坦。”
“不用了。”闻人鹤直言拒绝,“我近来状态很稳定,不太需要。倒是你该多泡泡,你也该精进精进修为了。”
之前得赤狐前辈告诫,他想要正常生活,避免再度失去神智,就得把于他是催命符但于别人是宝贝的“修行圣体”替换给别人。
唯一可行之策用阴阳调和之法渡体,双修便是短暂的渡。
元降连连摇头,“不不不,师妹特意给你准备的,我怎么能占用呢。”
这么见外,闻人鹤心领神会,“她是不是下毒了?”
元降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但没说话。
“师兄你过来!”慕时杵着竹竿,笑容明媚,高高招手对他喊。
闻人鹤循声望去,不紧不慢地挪动脚步,朝她走去。
知道有诈还去,元降心里犯嘀咕。
慕时嫌他走得慢,上前拽他,“你快下去试试。”
“不下。”他坚决道。
慕时往他身后看,“五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闻人鹤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果然诈他。
慕时卯足了力气,想要趁其不备直接给他推下去,但是……怎么推不动!
“你想干嘛?”
慕时听出了他的戏谑,颇为恼羞成怒,“下去!”
“我不。”
“快点!”
“凭什么?”
四目交汇,慕时双手背到身后,十指交缠,“是你自己说的。”
她踮起脚,下颌抬过他的肩膀,在他下意识垂首配合时,凑近他耳边煞有其事道:“家眷不允许的事情你就不做,那家眷要求的事情,你……不也该乖乖听话吗?”
闻人鹤微怔。
慕时莞尔,食指点上他肩膀,轻轻往前推。
他似被定住一般,只能任由她摆布。身体随她的动作后倾,跌入池中。
溅起浪潮般的水花,慕时早有预料,连忙后退躲避。
闻人鹤整个人没入池中,迟迟没有浮现身影。
“哪有那么深啊,你快出来!”慕时拿着长长的竹竿敲了敲池子边缘。
没动静。
她站远观望,等着等着,池面的水花都没了。
水面的颜色被药材染得太深,因而看不见底下,她又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亮天眼。
“喂!”她心里狐疑,“师兄?”
没反应,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你确定挖的是浴池,不是地洞?”慕时回头询问比她躲得更远的大师兄。
受到质疑的元降耸了耸肩。
“师兄!”慕时大声喊,迟疑地往前走,“师兄?”
她在池边蹲下,谨慎地用袖子挡住脸,“闻人鹤!”
还是没反应。
没办法了,她抄起竹竿,往里边戳了戳。
“师兄?师……”
“噗!”她赶忙吐掉。
水花四溅,他突然冒出水面,好像炸开一般,溅她满脸满身的池水。
慌乱中只记得闭眼的慕时:“……”
她缓慢地用手掌抹了把脸,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你不是吗?”闻人鹤反问道。
慕时欲瞪他而睁眼,但眼皮掀开,却愣住。
额前的发滴落水珠,从他脸颊滑下,他的唇色愈显。
湿漉漉的师兄,嗯……慕时睁大了眼睛。
“看什么?”闻人鹤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慕时嫣然一笑,怒气烟消云散,双手捧起自己脸,笑盈盈问道:“感觉如何,舒服吗?”
疼,一入水闻人鹤便感觉到了针扎般疼,起初他还可以忍耐,但或许是他暂时失去原本体质的原因,越来越疼。
他刚欲开口,又听见她难掩笑意的声音。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泡够两个时辰,可以固本培元。它最特别的是,身体强健的人泡在里面会很舒服,很享受。但如果是身体比较、虚、的人,就会越泡越疼。”
闻人鹤:“?”
“刚刚大师兄先替你试了试,他就觉得很舒服。”慕时回头,“对吧,大师兄!”
“啊?”看热闹的元降挠了挠头,“啊……对!”
闻人鹤:“……”
慕时伸出手,拨开他黏在唇边的发丝,冲他眨了眨纯然的眼睛,“师兄这么厉害,肯定会觉得很舒服的吧。”
闻人鹤:“……”
她捧起池水,淋在了他肩上。
刺痛感使他倒吸凉气。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闻人鹤轻哼,“你都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
慕时顽劣地拍拍水面,把池水溅到他脸上,“你说,是不是和泡温泉一样舒服。”
他咬紧后槽牙,“嗯。”
“我就说嘛。”慕时洋洋自得,“我怎么可能说错呢。”
她脸上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闻人鹤眼看着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嗯。”
他蓦然笑了。
“大小姐说的对。”
第39章 悟剑
寅时天还没亮,月光倾泻而下。
慕时打了个哈欠,行尸走肉般走出房门。
她扫了一眼荼灵树上悬挂的灯笼,才看向底下坐着的人。
“你在干什么?”她嘴里带了点没睡醒的含糊不清。
闻人鹤坐在石桌旁,手边放了本书,手里打磨着精心挑选的荼灵花枝。
他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明知故问,不是你威胁我寅时起来练剑的吗?”
她不掩幽怨,将那拔不出来的王女剑重重拍在桌上。
掀起的风将桌上的书翻开了几页。
慕时的注意被其吸引,于是将其拿起,念出了封页的字,“天下第一。”
她噗嗤笑出声,“剑谱吗?谁这么不要脸,给自己的剑法取名叫天下第一。”
“名字写在最后一页。”
慕时倒着翻,瞥见里末尾歪歪斜斜的三个字——百里菁。
……那不是她祖奶奶吗?
她连忙双手合十,对着月亮拜了三拜。
闻人鹤忍俊不禁。
“我祖奶奶这么厉害?”慕时不可置信,“可她在的那个时候,不是还有传说中一剑破天的西陵老祖西陵诀吗?”
“就是因为用此剑法胜了天生剑心的西陵老祖,所以才它才得名天下第一。”
慕时瞌睡醒了大半,“你怎么知道?”
“师父说的。”
闻人鹤将手里的荼灵枝和王女剑换了位置,“剑谱也是他给我的。”
“你不是说,师父那里没有正经东西吗?”
“是我另外一个师父。”
慕时合上剑谱,“就是那个预言你一定会再成为剑修的师父?可五师兄跟我说,你那个师父是教你术的法修。”
“他云游四海,搜罗了许多宝贝,这便是其中之一。他用不上,离开无稷山的时候,就留给我了。”
慕时对他会预言这件事情更感兴趣,“他真会算命?还有没有给你算过别的?”
师父是不是真的会算命,闻人鹤不确定,但他的确不止给他留下这一句预言。
师父说,他命里有两劫。一劫源于丢下剑,一劫源于拿起剑。
“不知道。”闻人鹤敲了敲桌面,“你用这个练剑。”
“为什么?”
慕时拿起被打磨平滑的荼灵枝,甩了甩试试手感,很不满意,“一点气势都没有。”
“没有吗?”闻人鹤从她手里将其抽走,随意一扫门前,剑气卷起满地花瓣,荼灵枝在他手里变成了剑的模样。
慕时:“……”
“没有气势吗?”他似炫耀般再次问道。
“呵。”
闻人鹤轻笑,“你没有基础,用真的剑容易伤到自己。”
这还差不多,慕时轻哼,“你都说我没基础了,这就教天下第一的剑法,那不是拔苗助长吗?”
“谁说我要教你这个了。”闻人鹤将剑谱收回,“这是我要学的。”
“那我呢?”
闻人鹤用荼灵枝在院子门口画了个圈,“你去那,悟剑。什么时候能到这个程度……”
荼灵枝在他手里不断变换成剑,“能以万物为剑,就算入门。成功之前,不许踏出一步。”
慕时愣愣的,被他推入圈中。
她攥着荼灵枝发怔,“干悟啊。”
“不然呢?”
闻人鹤转身要走,被她抓住袖子,“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
慕时:“……”
她死死抓着他不放手,“你是怕自己练剑太危险,所以叫我来给你站岗的吗?”
闻人鹤试图掰开她,“想多了。”
“那你是觉着自己一个人练剑太无聊,叫我来给你当观众的?”
“不是。”
见他说得认真,慕时心如死灰,他当她是什么绝顶天才吗?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她一声声叫得百转千回,闻人鹤充耳不闻,自顾自回到荼灵树下。
慕时欲跨出圈,却被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你还用结界关我?”
“只要你手里有剑,很容易就能将它劈开。”
慕时忿忿不平,“你这哪是教我学剑,你这明明是在逼迫。”
闻人鹤怔怔望向她,“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