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被谁夺了?”
“狼妖呗!若不是得这机缘,他们哪有胆子跟我们闹事。”
元降揉着面团,“你们巡逻顺利吗?”
“挺顺利的,就一些小狼妖,根本不足为惧。”
“那就好。”
褚今今看向窗外,“师姐她们怎么还不回来,梨花镇能有什么好玩的。”
“听阿汐说,是新开了一家专供女孩子消遣的店。”
“消遣还分男女。”褚今今嗤笑,“要被师兄知道,她们带着小师妹鬼混,都要完蛋!”
他扭头寻求认同,“是吧,师兄!”
元降烙饼的动作一顿,往门口看去。
褚今今还没反应过来,笑嘻嘻的。
后知后觉,笑容僵在脸上,紧接着跟见了鬼一样惊恐。
“师兄……”
闻人鹤扫视过整个院子,“她们人呢?”
“不知道。”褚今今低下脑袋,遮掩道:“但她们应该不是去梨花镇玩了。”
“哎呦哎呦!”元降大声喊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这饼糊了。”
然而并没有用,闻人鹤忽视了他,直接问褚今今道:“什么时候去的?”
“她们真没去。”褚今今略显底气不足,被他无波无澜的眼睛盯得心里发毛。
“我真不知道。”他小声嘟囔。
闻人鹤转身就走,似乎是要出门去寻人,但被元降抓住胳膊拦下。
“算……算了吧,就让她们玩一天,就一天而已。”
“对呀,玩一天也没什么,反正师妹也不像会悟剑成功的样子,多一天少一天无所谓的。”褚今今附和道。
元降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叹气道:“你又不是不了解小师妹,就没想过,看那么紧,只会让她逆反吗?”
闻人鹤一声不吭。
“连我都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你还会不知道吗?”
元降苦口婆心,“听师兄一句劝,今天就让她们玩开心了,没准有奇效呢?她们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得了。”
他垂眸盯着地面,依旧沉默。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元降试探地松开他,见他没有要气冲冲出门去逮人,心里松了口气。
不由得想,他这个大师兄,真是功德无量。
但是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们还没有回来。
元降变了脸色,“该不会出事了吧。”
三人坐不住了,匆匆赶往梨花镇。
“梨花馆”新店开张,声势浩大,随随便便跟人打听,他们便找到了地方。
店外迎来送往,店内歌舞升平。
闻人鹤没费力气,就找到了人。
因为他的好师妹鹿见汐,正带着满身酒气站在高台上,往下丢银子。
“我师妹心情不好,要喝你们这最贵的酒,还要你们这最好看的小倌来喂她喝!咱们不差钱!”
元降:“……”
白担心了。
还有,这下是真完蛋了。
褚今今后背发凉,余光里的师兄脸色阴沉得可怕,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抱着空酒坛的小师妹醉得面色酡红,左右是两个模样清秀的男子在抢着给她倒酒。
闻人鹤阔步穿过人群,站在了眉眼弯弯的慕时面前。
“这个好看!”慕时指着他高喊,“师姐,这个长得好看!”
“你快给我师……”鹿见汐跳下高台,欲催促小倌倒酒,看清来人,倒吸凉气。
“就是长得太像师兄了。”慕时拱了拱鼻子,面带嫌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要他,不要……唔!”
鹿见汐默默捂上她的嘴。
“玩够了哈,先回家。”元降上前打破尴尬。
闻人鹤只是脸色不好看,并没有说什么。
他试图扶起慕时,不料被她狠狠甩开。
“不要你!不要你!”她缩进鹿见汐怀里,满身抗拒。
闻人鹤耐着性子再次伸手,“别闹了。”
“不要你!”慕时急得差点尖叫。
“砰!”
直接打晕,扛起带走。
褚今今从角落里背起醉得不省人事的桑音,加快脚步跟上。
……
慕时睡醒时,伸了一个巨满足的懒腰,感觉许久不曾睡得如此舒畅。
但一睁眼,四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
她不由得裹紧了被子,“你们干嘛?”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你之前没喝过酒吗?”鹿见汐表情哀痛地问。
慕时直起腰,如实道:“第一次。”
她从前身体不好,当然没有喝过酒。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鹿见汐欲哭无泪。
“你没问啊。”慕时茫然,“你们都什么表情,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
褚今今摸着下巴认真道:“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对你来说也可能是件好事。”
“啊?”
“你也算因祸得福了。”桑音点点头。
慕时难掩迷茫,“你们合起伙来打哑迷?”
“师兄貌似放弃你了,你以后完全自由了。”
慕时怔住。
桑音瘪了瘪嘴,“不过他也可能再也不会理你了。”
“所以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褚今今好奇问道。
“不至于吧!”慕时急得掀开了被子,“我不就偷溜下山喝了次酒吗?他至于生气到跟我划清界限?”
她瞪了鹿见汐一眼,“还是你硬拉我去的!”
“我可没让你口出狂言!”
慕时:“?”
她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四师姐扮演她,五师兄扮演师兄,重现场景替她回忆。
她越看眉头就拧得越紧。
“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你说呢?”他们齐声道。
慕时:“……”
第41章 你是我的
寅时,月光皎洁,慕时兴冲冲握着荼灵枝跑出房间。
但外面空无一人,荼灵树上没有挂灯笼,院门口也没有画圈结界。
空荡荡的。
她挥了两下树枝,在门口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大大方方走到闻人鹤的房门前。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他不理,她便敲得越来越用力。
但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慕时揉了揉自己锤红的手,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现绿眸。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的闻人鹤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离房门只有半臂距离。
慕时继续敲门,他微微侧目,盯着震动的房门,似是出神,眼中呆滞,依旧没有理会。
“师兄?”她贴着房门喊,“我知道你听得见。”
隔着一张门,她的每一句话都能清晰的传入耳里。闻人鹤甚至能想象出,她说每句话、每一个字时的神情。
“你要是不给我开门的话,我就只能硬来了哦。”
慕时紧盯他的脸,他闭上了眼,并拢的双指在空中一划,整个房间立刻被结界笼罩。
就是困了她半个多月还没打破的结界。
慕时:“……”
什么意思,嘲讽她?
她扬起手中荼灵枝,狠狠劈下……但毫无动静。
树枝只是树枝,在她手里变不成剑。
她又试图拔出王女剑,手脚并用,剑鞘与剑亲密无间,用力到憋红了脸,但还是无用。
“砰!”
她气得将王女剑和荼灵枝一同丢在地上,恨不得再踩上两脚。
可脚抬起来,却踢向了门。
“就知道让我悟,又不告诉我怎么悟!我又不是什么百年难遇的天才,只是块对剑一窍不通的废铁,开花都比开窍的可能性大!”
“明明是你先过分的,还不让我抱怨两句了。一生气就装哑巴,冷落人,你能不能换一招?”
他就像根木头,听着她闹出的动静,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慕时气恼又无奈,“我就不信了……”她嘀嘀咕咕。
她弯腰去捡自己丢掉的东西,但在王女剑和荼灵枝之间陷入犹豫。
在流光溢彩夺人眼球的王女剑旁静静躺着的荼灵枝并没有黯然失色到轻易被忽略,它被打磨得光滑,骨节处开着粉色小花,因被注入灵力而不枯萎不掉落。
慕时无声叹了口气,将其捡起。
她不知如何悟剑,只能从旁观别人来寻找蛛丝马迹。
脑海里再次浮现她所见过的所有剑,大师兄的剑、三师姐、四师姐、五师兄的剑,还有剑修大比上见到的陌生师兄师姐的剑,甚至曾在世家大典上所见到的西陵桥的剑……
太多太复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抓住的重点是什么。
最清晰的,还数近日来夜夜旁观师兄所练的“天下第一”剑。
她甚至已将“天下第一”剑的招招式式铭记于心,但却手中无剑。
“你以为你要握住的只是剑吗?”她想起前日师兄在她垂头丧气时所问。
慕时挥动着手里的荼灵枝。
那不然,还有什么呢?
她想起幼时父亲给她讲的睡前故事,父亲在引导她向医时讲过,西陵氏第二个觉醒剑心之人,在妻亡那日剑心破裂,后半生再没拿起过剑。
父亲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年幼的她摇了摇头。
“是因为信念已失,他手握世间最强之剑却保护不了妻子,因而剑心破裂。”
“什么是信念?”她问。
父亲说,信念就是理由。每一个剑客都有拿起剑的理由,就像他们越家,每一个通习疗愈之术的族人,都有走上医道的理由。
她的理由,她的信念,她走上医道的原因,是想治好哥哥的眼睛。
可她拿剑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慕时轻抚荼灵枝上的小花。
是为了杀死那个夺了哥哥眼睛的人?还是因为担心越家出事,幻想自己有一天能站出来保护曾经呵护过她的人?又或者,是在害怕自己会因为这双天眼,落入和老祖一样的境地。
或许都是。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把一墙之隔的那个对她置若罔闻的家伙揪出来。
慕时握枝,对着房门,扬手一劈。
白茫茫的剑气如同一只无知而莽撞的小兽,直接掀开了屋顶。
闻人鹤匆忙之中挥袖遮挡,才没让整个无稷山遭殃。
慕时愣住,她这么厉害?
她呆呆看向手里的荼灵枝化剑,朴素的木剑装点着粉嫩的小花。
突然的大动静将其他人从睡梦中惊醒,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都跑了出来。
“什么情况?”
“狼妖打过来了?”
慕时和从废墟里走出来的闻人鹤面面相觑。
她眼皮跳了跳,“我都说了,寅时练剑容易打扰到别人,你还不信。”
闻人鹤:“……”
他扭头扫了一眼睁大眼睛或惊慌、或迷茫、或看热闹的一排人。
“没事,都回去吧。”
这还叫没事呢,房子都要塌了,几人心想。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大家倒也没那么不识趣,纷纷从他眼前消失……然后整整齐齐藏在拐角处探头。
慕时后退两步站到他面前,“你看。”
她抬起手,将化剑的荼灵枝展示在他眼前,“我成功了,接下来该学什么了?”
闻人鹤怔怔注视她,半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视线躲避,“明日我要出门,你跟你五师兄继续学吧。”
巡逻的事情变成了两个师姐轮流去,五师兄空闲了下来,慕时没想到,这安排还和她有关。
“那你回来以后呢?”
“我不会教人。”他说,“你跟着他,会更合适。”
慕时愣住,他从旁与她擦肩而过。
“我不!”她转身揪住他的衣袖,“你是要把我丢给别人吗?”
闻人鹤被迫止步,想要扯回自己的袖子,低头却瞥见她的指腹掐红。
“你五师兄如何算得是别人,何况……”他心绪杂乱,“是你自己说不要我的。”
“我没有……”
“你有!”
他的语气稍稍加重,慕时多了几分不自知的慌张。
“可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醉话,是气话。”她的声音逐渐压低,“你就一定要跟我较这个真吗?”
闻人鹤似不愿与她争辩,试图掰开她的手,尽可能地让自己声音平和,“松开。”
她的力气自然是比不过他,但与生俱来的那股执拗让她有了不掰断她的手指,就别指望她松开的气势。
掰开她,闻人鹤自然做得到,但……
他只觉胸腔憋闷,“你……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你把我当什么,当你大小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慕时怔然,眼里的诧异多得快要溢出来。
“我没有。”她讶异之余又有些委屈,“我没有!”
闻人鹤头脑混乱,心中懊恼,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