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儿得令一般卷起几人,扭头时将头顶翡翠冠的穗子甩在了虎牙儿脸上。
已经感受到它被冻得发抖的慕时忍不住提醒它道:“若是瞎逞强,半道掉下来,比躲起来更丢面。”
月芽儿满脸坚定,晃晃悠悠往山上爬去。
虎牙儿紧随其后,睁大一双眼睛盯着它,做着随时捡人,甚至捡它的准备。
慕时拉着闻人鹤坐在月芽儿头顶,元降故意带着大家离他们远远的,位于蛇尾。
“你干什么?”慕时怒气冲冲,抬起他没松开的手,“你在干什么?”
闻人鹤目光躲闪,“是你自己说,没有打算跟他成亲的。”
慕时不明所以,晃动着手腕,“跟这有什么关系?”
“既然不打算跟他成亲,那他要抱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开?”
慕时愣住,许久都没理清他话里的逻辑,“抱一下,和成亲,有什么关联?”
“有什么区别?”
慕时:“……”
她忽然就不生气了,还有点想笑,但面上板着脸,“只是抱一下而已,给久别重逢的朋友一个拥抱,哪里不对吗?”
她轻哼,“再说了,你就没有抱过我了?”
“他算你哪门子朋友?”闻人鹤低语,忽略了她后面那句。
慕时攥紧拳头,“他是我未婚夫,更合理了。”
“不是。”他执拗道,“他跟现在的你没有关系。”
“有没有都是我说了算。”
慕时掐上他腕骨,试图让他吃疼,“你在这争什么争?”
“我……”闻人鹤语塞。
“你松不松开?”
他看向别处,不再吭声,任她把自己的小臂拧红,也不松手。
慕时挣扎半晌未果,也别过脸生闷气,“好烦啊你!”
脑袋被敲了两下,她愈发气恼,“你还打我!”
两人同时回头,面面相觑,各自抬头,尖锐的冰点子打在脸上,令慕时一哆嗦。
竟然下起了冰雹,而且越下越大,雪砾像是落进人的心窝里融化,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多被打中几下,面上还会生霜,渐渐铺满全身,人就会像这山上的花草树木一样,裹上冰衣。
闻人鹤掌心朝上,凝出纯白色的保护结界。本欲将慕时拉入怀中取暖,却不成想,原本在虎牙儿身上的钟离砚跃至月芽儿头顶。
“小时。”
钟离砚一把将碍事的人推开,半跪在慕时面前,将腕上的护身手镯取下,给她带上。
手镯替代了师兄的手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暖流,慕时缓过劲来,向左右望去。
元降几人速速向他们靠拢,鹿见汐些许茫然地问道:“不是说闯骊山秘境,没有伤亡吗?”
不知多少人被冰雹砸中后跌落,还没滚到底,就成了冰雕。
这怎么都不像,会没有人受伤的样子。
闻人鹤接上一把雪砾,雪砾并非不规则的圆钝,而是两头尖刺。
“不像天降,倒似人……”
“秘境上一次并没有如此景象。”
钟离砚不仅打断他说话,还横在他和慕时之间,“上一次的确也有银装素裹的异象,让整个骊山美不胜收。但却没有低温下蚀骨的寒冷,路面也没有滑到频频让人回到原点的地步,更没有冰袭。”
“棠午剑仙那样正派的人,岂会布下如此阵仗伤人。所以我猜,是提前上山的人不想后来的人与之竞争分一杯羹,所以捏造异象,企图将大家拦在山下。”
慕时侧目,随口问道:“那该怎么办?”
“不怕。”钟离砚微微屈身,笑着道,“这点小技俩算不得什么,阻挡不了我们上山。”
话落,他掌中结印,更大的保护结界扩散开来,将风霜完全遮挡在外。
为了省力气,滕玉棋也钻进了他的庇护之内,还扬声夸赞道:“真强!”
鹿见汐歪了歪脑袋,打量一番钟离砚,见他只盯着小师妹看,连忙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闻人鹤。
她压低声音,着急道:“师兄,你快快表现,不能输啊!”
“无聊。”闻人鹤扭头,眼不见为净。
慕时谁也没看,望向结界之外,被冰袭的众人从山上滚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她欲言又止。
“你们顾好自己,我先去解决源头。”
闻人鹤欲孤身先行,慕时脚步迟疑,“你、你……”
她结结巴巴,在他马上就要离去前还是匆忙道:“你一个人能行吗?”
闻人鹤面无表情,极其自然地将挡在面前的钟离砚推开。
他道:“好。”
慕时:“?”
闻人鹤莫名其妙应了一声后,便揽她腰肢,脱离结界。他借力峭壁,顶着冰雹,带着她疾行上山。
风雪被他挡去,慕时并未觉得有何不适,只是心头疑惑,“你好什么好?”
“你刚刚不是问我,可不可以带上你吗?”
慕时:“……”
她短暂地怀疑了一下自己,“我问的明明是,你一个人能不能行!”
闻人鹤面不改色,“有什么区别?”
慕时揪上他的耳朵,“你是听力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哦!”她自言自语地恍然大悟,“是心眼不好!”
闻人鹤不语,却忽地笑了。
两人几乎是瞬间消失在视野中,钟离砚不自觉握紧拳头,回头时依旧平和道:“滕玉小姐,在下恐怕要先行一步了。”
“明白。”滕玉棋摆了摆手。
闻人鹤发现身后有人穷追不舍时,不动声色地加快了上山的速度。
但慕时还是发现了钟离砚的跟随,“你等等他呗,山上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他修为还是不错的,你们加起来肯定胜算更大。”
“用不着。”他一字一顿。
心知多说无用,慕时也懒得再劝,反正钟离砚慢不了他们几步。
令人意外的是,外头传言骊山人满为患,可山顶之上的人寥寥可数。
慕时和闻人鹤刚在山顶站稳,就被那几人发现。那些人对视一眼,纷纷拿上武器,朝二人走来。
“果然是有人恶意伪造异象。”
钟离砚忽然出现在慕时身侧,气息平稳,好似悠哉走上来的一般轻松。
他扬声质问:“尔等是想将其他人阻在山下,自己瓜分秘境中的宝贝吗?”
空中有一银色法器,形状像六角灯,受灵力催动,不断旋转,散发寒气。
钟离砚冷哼一声,“棠午剑仙岂会将机缘留给你们这等宵小之辈。”
“上!”
那几人并不多言,蜂拥而上,想要将他们三人斩杀。
慕时手中握剑,但……压根没有出手的机会。
师兄的强悍她是见识过的,只要对面的境界不高于他,他砍人就跟砍瓜一样简单。
她没想到,钟离砚也有这般实力,剑意磅礴,压得对面喘不过气来。
慕时挠挠头,看向那悬空的六角法器。
她纵身一跃,挥剑斩去。王女剑之威,将其震落,且劈成两半。
风雪霎时消,天清气朗。
慕时向山下看去,已然平静,花草树木仍裹着冰衣,但无凛冽寒意,只余美丽。
她长舒一口气。
回头看,那些意图对他们行凶之人已全都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火药味。
慕时:“?”
那解决完外敌的俩男的,没有收剑,带着审视,隔着三丈距离对望。
双方气势骇人,好似大战一触即发。
第65章 凶他
慕时刚欲上前隔开那两人的视线,还没迈开步子,就被身后幽幽的一句“他们要打起来了吗?”吓一激灵。
她回头一看,是满脸期待的滕玉棋。
“这冰雹刚停你就上来了,这么快?”
滕玉棋白她一眼,“不停我也上得来啊,在你眼里,我很弱吗?”
慕时心道也是,这家伙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修为上说不准和钟离砚谁高谁低。
“所以他们要打起来了吗?”她又问了一遍,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别想了,打不起来的。”
慕时甩了甩手,让她把心思收起来,“钟离砚最是温润知礼,不会主动挑事。至于我师兄,别人不挑衅他,他绝不动手。他俩最多互相看不对付,打不起来的。”
滕玉棋面露怀疑,“万一呢?”
“不可能!”
“万一打起来了,你希望谁赢?”
慕时叉腰,没好气道:“你有完没完,我希不希望有什么用?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跟钟离砚加起来都打不过我师兄,他那个人心慈但不手软。在秘境结束之前,你最好不要搞事情!”
“切。”
滕玉棋不屑地从旁走过。
慕时一边跟上她,一边取下手镯。
闻人鹤眼看她走向了钟离砚,背对自己。
他不自觉向她靠近,见她只是归还手镯,且礼貌道谢后松了口气。
“多谢。”
钟离砚没有接,“你拿着吧,它不止可以防寒,还可以防尘防毒,总之没有坏处。”
“它好处再多,也是你的。”
他蓦然笑了,拍了拍腰间的香囊,“你我之间,何需分得这么清楚。”
慕时沉默。
前后的目光都落在她身后,好似都很期待她对这话的反应。
她拿镯子的手悬空半晌,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那好,你若有头疼脑热,疑难杂症,尽管来找我。”
钟离砚嘴角上扬,“若有需要,我一定会去麻烦天底下最厉害、最漂亮的医修妹妹的。”
慕时忍俊不禁,不仅因为面前的人嘴甜,还以为余光里,某个人似乎生气了。
钟离砚环视一圈,陆陆续续有人爬上了山顶。
他道:“等秘境开估计还需几日,我先给你搭帐篷吧。”
“呵。”
冷笑声突兀地响起。
钟离砚皮笑肉不笑地扭头去看他,“阁下这是何意?”
“没什么。”闻人鹤转身欲走,轻飘飘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上一个对她这么殷勤的男人,坟头都已经长草了。”
慕时:“……”
她听见了滕玉棋的笑声。
“别管他,他有毛病。”
闻人鹤脚步顿住,回身将蛐蛐他的人一把拽走。
“小时!”钟离砚着急喊道。
慕时笑着冲他摆了摆手,转头又换了一副面孔,“闻人鹤!”
“这个归我。”
元降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搭好,还没来得及进去躺一躺的帐篷被闻人鹤顺路占为己有。
即便他们二人已经消失在视野里,钟离砚依旧没有挪开视线。
“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滕玉棋在旁道。
钟离砚侧目,“滕玉小姐早知小时如今状况?”
“也是偶然。”
“那滕玉小姐可知,她身边那是何人?”
滕玉棋扭头避而不答,“听说钟离公子执意去寻已死的未婚妻,因此被家主禁足。钟离氏忌讳的,应该不单单只是你失心疯吧。”
钟离砚不语。
“这个时候跟越家扯上关系没有好处,你何不把这烫手山芋甩给别人。”
“她是我的未婚妻。”
“可钟离氏的态度已经明了,钟离公子怕是左右不了。”
钟离砚沉默半晌,只道:“小时是小时,她现下已经和越家没有关系。”
“那她也就和你没关系。”滕玉棋笑道。
四下寂静。
钟离砚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剑,“所以那人是谁?”
“她师兄啊,你没听见她喊吗?”
“只是师兄?”
滕玉棋睁圆了眼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她笑容微妙,“我只知道,她说她师兄是天下第一强!”
钟离砚再度看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嘴里喃喃。
“最强……是吗?”
*
帐篷里,慕时几度欲出门,都被闻人鹤揪了回去。
她一屁股坐下,放弃抵抗,满目幽怨。
“你到底想干嘛?”
“你缺镯子吗?”
慕时歪了歪脑袋,“缺。”
她还扬起手,炫耀般向他展示,“漂亮吧!”
闻人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