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宜真没想到宋家母子竟然会这么做——
她们竟然给她下这种迷情之药——
屋内灯火跳动,宜真失了力倚在软枕上,丝丝缕缕的燥热仿佛从骨髓中弥漫开,看宋简之打发走了屋内侍候的人,向她走近。
“夫人,为我生个孩子吧。”
宜真瞬时就明白宋简之要做什么。
宋家母子显然是不准备将那个庶子过继到她膝下了,竟然想让她生个孩子。
一个被深受帝后宠爱的郡主诞下的,嫡出的孩子。
“宋简之,你真是龌龊的让我刮目相看。”宜真努力克制喘息的念头,冷笑着说。
宋简之眼中幽暗,但面色却淡淡。
显然,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会面对什么了。
“你这个样子,倒比你之前那样冷淡的模样要好看多了。”他看着宜真,她总是平静的面颊染上红晕,仿佛含着淡淡讥嘲的眼里满是怒火,便是这般境地,她还维持着那出众的仪态,让人想要——
弄乱她。
宋简之的眸色越深,伸手挑向她白玉似的下颌。
第21章
“来人。”宜真下意识往后避开,便唤道。
“没有人的。”宋简之轻声,看着宜真眼中淡淡的惊慌,微微笑起。
这个女子,冷淡,疏离,高高在上的讥嘲着他。
可现在,她的一切都由他掌控。
这一切都让宋简之油然升起愉悦之情,但他又清晰的认知到这都是他通过下药得来的。
那种羞耻和现下的愉悦一起,交织成一种难言的兴奋之感。
宫中来的嬷嬷和两位姑姑都被他想办法调走了,而宜真的丫鬟也都被他拦在了门外。等人来了,该发生的都已经开始了,来不及了。
宋简之如是想着,可下一刻,他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影,紧跟着,颈间一痛,头脑一片空白中,伴随着肩背的剧痛,被人强行砸在了地上。
是谁?!
宜真屋子里怎么会有别人?!
意识勉强回笼后,宋简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怒火霎时腾起,他竭力看去,想看清楚这个奸夫的样子——
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怒火一滞,宋简之不由愣住。
女人冷漠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蔑然鄙夷,问,“郡主,这个人怎么解决?”
宜真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她按捺不住的伏在软枕上,喘息道,“打断他的腿。”
“什——”
宋简之一惊,下意识想开口,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腿上的剧痛。
“啊!”
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屈身想要抱住腿,但随之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疼痛。
隐约间,宋简之听到女人轻轻啐了一声。
“郡主,我这就去叫大夫。”女人上前小心扶起宜真道。
宜真神志已经恍惚,只勉强叮嘱她,“不要让人碰我。”
她厌恶极了。
女人郑重应是,至此,宜真才放心的昏睡过去。
之后发生什么,她都记不清了。
她醒来时,口中满是药味的苦涩,屋内灯火昏暗,天还黑着,不知是什么时辰。
“郡主!”梅儿惊喜的喊道。
之后一群人上来拥簇住她侍候,屋内灯火一盏盏点亮。
宜真被扶着坐起,浑身无力,头脑微痛,浑身透着一股疲惫过度的难受之感。
阿竹在一旁冷静的说完她昏睡后的种种,女人控制住守着门的那些人,高嬷嬷和两位姑姑也赶了回来,之后控制住自得院上下,叫来大夫,一直到现在。
“宋简之呢?”宜真按住额角,松开咬紧的牙根轻声问。
她根本提不起劲。
阿竹面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来。
“腊梅姑娘将他关在房里,一直到现在。”
腊梅是皇后娘娘赐给宜真的护卫,平日里不起眼,但武艺高强,专门负责保护宜真。
宜真细眉微动,从醒来后一直在心中涌动的那股怒意才稍稍散去。
“现在几时了?”
“大约寅时。”
也就是说她昏睡起码三个时辰。
宜真心中稍加估量,试图打起精神。
“老夫人那边怎么样?”
“只是差人来问过两回,有乐姑姑说伯爷睡了,之后就没动静了。院里倒是有人想着出去,大约是报信,都被高嬷嬷带人给扣下了。”
宜真这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劳烦嬷嬷和姑姑了。”她看向守在床边的几人。
“是老奴失职,回来的晚了。”高嬷嬷有些愧疚的说。
有乐也是,两人先后请罪。
“正所谓只有千日防贼的,谁知道那母子俩竟然会这么做。”宜真平静的说,并没有太过在意。
便是她也没有想到。
“大概是我疏离的太过坚决了,她们也知道不可挽回,索性出此下策。”
宜真喝了点水,休息了好一会儿,终于打起了一些精神,起身去看宋简之。
院内灯火幽微,丫鬟在前打着灯笼,阿竹和梅儿小心翼翼扶着宜真,走到偏僻的门前,吱呀一声推开门。
这个屋子大抵是鲜少有人住,刚开门一股灰尘就扑的扬起,宜真透过摇晃的烛光,看到里面被绑着仍在地上的宋简之,嘴被一块布堵着,鬓发乱糟糟的,昏沉着看来,满身狼狈。
忽的,他又激动起来。
宜真不懂,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门外,欣赏似的看了好一会儿。
宋简之初时还动一动,眼见着宜真没反应,这才放弃。
他躺在那里,死死的看着宜真,可入目的身影婀娜多姿,风仪出众,群婢环绕,高高在上衬的他如同脚下一滩烂泥。
恍惚中,宋简之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祖父身体渐渐开始虚弱,知道他和表妹的事之后,雷厉风行的将表妹嫁了出去,对他说了家中的处境——
他的叔伯全都已经去世,而他弃武学文,无法继承他在军中的势力,一开始还好,他的老朋友们老下属们还能照顾他一二,可等到时日长久,这份情谊也会随之淡去。
如今最稳妥的是,抓住陛下早年许诺的那份亲事。
所以祖父带着他,开玩笑似的同陛下提起了那份婚约,好在,陛下同意了,前两位长公主都不行,最后长宁长公主开口,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推出了舒宜真——
像丢掉一个不喜欢的物件那样,用她不喜爱的孙女打发掉他们祖孙。
当时的长公主和现在的舒宜真在恍惚中重叠,宋简之眼中不可遏制的浮现处一股憎恶。
他猛地闭上眼。
宜真看了好一会儿,欣赏够了她这股狼狈样,才抬步——
这还不够。
进去之后,宋简之依旧闭着眼,不准备理会他,似乎是想在这样狼狈的境地里维持住那微弱的尊严。
宜真扯了扯嘴角,一抬手梅儿立即送上茶杯,她接过直接泼到了宋简之的脸上。
宋简之豁然睁开眼看向宜真,目光冷的像冰。
宜真扯着嘴角笑了笑,随手将杯子砸在宋简之的脸上。
“宋简之,你真可怜。”她垂眸低语。
宋简之眼中的情绪越发激烈,可千言万语,都被嘴里的布条给堵住了。
“这门婚事是你祖父求来的,为此你放弃了你的表妹,你不愿意,却不敢反对。”
“我这个赐婚人选你不满意,你不喜欢,却不敢说出口。”
“长公主府轻视你,你心中怨恨,却什么都不敢做。”
随着宜真的话语出口,宋简之越发的激动。
“你冷落我,疏离我,不过是无能的迁怒罢了。”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什么,宋简之激烈的挣扎片刻,却又莫名的怔忪起来,愣愣的看这个宜真。
“我瞧不起你。”宜真轻笑,“你这个人,满心傲气,却没有对应的手腕,无能到迁怒于我一个弱女子。”
“可笑,可怜,可耻。”
宜真冷漠的道。
她想说的话都说尽了,也不想听宋简之要说什么——
左不过都是那些话,好听不到哪儿去,宜真直接转身,带着人离去。临走前吩咐一句,将宋简之送走,至于他的腿,就说起夜摔着了。
“别人不会信吧。”梅儿嘀咕。
有乐脸上的笑有些淡,说,“信不信都无所谓,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反正谅襄台伯府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而且,她们会处理好这件事。”
不然让外人知道了怎么说,说宋简之给宜真下药不成,反被打断腿?
也不知道宋家和宋简之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屋内,宋简之木木的躺在那里,但整个人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刚才宜真的话不停的在他眼前回荡,被欺辱的愤恨和被看透的羞耻交织,但难以掩饰的,还有那丝丝缕缕的羞愧。
宜真说的都对,所以,在被他冷淡对待的时候,她都在想什么呢?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对他冷淡的。
她是不是也难过,痛苦,无措过?
他这么对她,这么对她……
没被戳破的时候宋简之尚且能自欺欺人,现在知道宜真已经看透,他顿时羞耻极了。
宋简之,你太可耻了。
你活该。
事实就像有乐说的那样,宋简之被送走之后,很快就被廖氏那边接手,安顿好。
整件事做的十分平静,没有引起丝毫风波。
第二日,宜真推说病了,没有去向廖氏请安,廖氏反倒派人过来看望关切,别的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揭过了。
-
宋简之的任命已下,虽然断腿,但也不能耽误——
职位都是有数的,你不去,自然有人要去。
那边大夫为宋简之接好断腿,稍养了几日后,等正式的任命文书下达,府中就开始为他准备行囊。
这些事情宜真借着生病的由头全都推了,由着廖氏费心。
春日渐盛,二月不知不觉过了半,院中的杏花开了,浅粉色的花堆满枝头,淡淡的香气萦绕。
宜真见了喜欢,让人将软榻搬到树下,继续看她的杂记——
还有很多,预计她照着这样的速度看下去,能看到年底。
春日连风似乎都格外温柔,微微拂过,片片花瓣飘也似的慢慢落下,掉在宜真如云般的青丝间。
她低头捧着书,如玉的脖颈在枝叶漏下的日光中仿佛生着光晕。
宋庸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微怔。
恍惚中,仿佛看到九天之上的仙子。
“母亲。”他很快收敛心神,笑着唤道。
宜真抬头,未语先笑,道,“坐。回来了,玩的如何,可还开心?”
自从她在帝后面前得了脸,宋庸这个被她养在膝下的庶子也被更多人知道,倒是多了不少朋友,平日里也总被约着出去玩耍。只是这个孩子懂事克己,哪怕这种情况下也未曾懈怠过习文学武,竟未曾让她费过一点心。
丫鬟们立即动身,搬了锦凳在宜真一步之外放下。
宋庸落座,嗯了一声,关切道,“母亲今日可好些了?”
自从前些日子宜真称病,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几乎每日都要来问候——
虽然瞧着宜真无事,但既然她露出这样的口风那定然是有原因的,宋庸半是关切,半是为了配合。
“好些了,只是晚上吹了风,稍有些不适罢了,养上几日,慢慢就好了。倒是你,今日出门都玩了些什么?”宜真笑着说,握着书卷抬头看他。
小孩子总是长得飞快,尤其是十来岁的年纪,几乎一天一个样。
合身的袍子,金冠,玉带,再加上读书习武勤习礼仪后,养出的从容气度,挺拔身形,以及出众的仪态,这样的宋庸走出去,谁不赞叹。
这是只有勋贵世家,堆金砌玉才能养出的样子。
这是宜真养出的孩子,他现在的样子,谁还能想起初见时那灰扑扑的模样。
她心里,也是为之骄傲喜悦的。
宋庸一一乖巧道来,今日约他出门的是左右隔壁几个候伯府邸的孩子,一同去了城北校场去看练兵。
“竟去了校场。觉得如何?”
“孩儿见了,只觉我大齐军士兵强马壮,威武煊赫。”宋庸说的认真。
宜真不由一笑,说,“正是如此,只是——”
当今能结束乱世,称帝建国,手下的军武自然强大,只是大齐立国时日终究尚短,四下还有不少隐患。
事实上,哪怕是前世宋庸登基,她临死前,在外还总有蛮夷扰边,在内亦有前朝余孽作乱,算不得太平。
若只是寻常孩子,宜真不会说这个话,但宋庸是不同的。
他是未来的天子,她觉得有必要,也需要跟他说一说这些事情。
宋庸听得认真,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他生来聪慧,神思敏捷,只是囿于见识不够。如今从宜真口中得知这些,心中顿时生出种种想法。
“好在,我大齐人才济济,你们这一辈长成,各自努力奋斗,终有一日,能缔造出真正的盛世。万国来朝,岂不快哉。”宜真直抒胸臆,期许的看着宋庸。
在这样的目光中,宋庸精神一震,心潮澎湃。
这样的情形,他何尝不想。更莫说宜真对他有此期许,他不由越加的振奋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