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他假借我的名义,邀你出去,说不得是要如何暗含于你,此事不可大意。”殷章知她素来小心本分惯了,便是手中有了权利,也总是安安分分的做个寻常人。
可这世间之事,从来就是你弱别人就强,他不管别人如何说,这件事一定要严查到底。
宜真神情微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李言这才真的慌张起来,但已经没人想听他辩解。
禁卫出手,利落的拆了他的四肢和下颌,这是避免他自尽,而后将人带走了。
“这,这…”长公主的大老爷有些迟疑的说,觉得不妥,却又不敢阻拦。
按辈分来说,宜真和殷章要叫他一声表伯父,见这件事殷章接手,不免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发紧。
府中人事繁杂,若真只是外人动手还好说,可要是谁不长眼掺和进去,那就不好说了。
现在只能往好了想。
“府上的事还多着,伯父伯母不必在此耽搁,快忙去吧。”宜真体贴的说。
还有好大一个宴会要主持,两人的确分不开身,得了这句话,客气几句,就走了。
“表姐觉得是谁做的?”殷章问。
宜真稍稍摇头。
“猜不出。”
“毕竟,谁都有可能做这件事。”
“这件事交给我。”殷章沉声,略有肃容。
“好。”宜真在想,幕后之人将她引去,是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殷章也在想。
宜真按了按额角,所以说,每到赴宴,必会出事,但凡有一次不小心,就会出事。
她没了兴致,可到底是长辈的寿宴,还是回了宴上,准备等宴罢之后再走。
只是她刚坐下,那边庆宁长公主已经得知了消息,命人来寻她,宜真只好又去长辈处。
庆宁长公主见了她,就是一番关切担忧的打量,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伸手叫了她过去坐下,而后才恼恨的说,“这起子下作的,着实可恶。也是你们没用,自家的宴会上,竟然混进了这等龌龊之人。”
说着话,她瞪了眼大老爷夫妻。
两人无奈苦笑。
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谁也没想到,今天会出这种事啊。
宜真很是体谅两人,闻言安慰几句。
“你这孩子,就是心软,这可不行,你会吃亏的。”庆宁长公主叹息的说,很是担忧。
“姨祖母不必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宜真只好又说。
她看着庆宁长公主,老太太的担忧关切都是真心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心中复杂。若对她坏一些,她在她和祖母之间说和的时候,她就不会那么难受。可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夫人,即关心晚辈,又在意妹妹罢了。
心下暗叹一声,她想着往后还是少来吧。
很是说了一会儿,才总算安抚下老太太,庆宁长公主拍着她的手说,“今天遭了这种事,你怕是也吓着了,回家歇着去吧。”
“姨祖母,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瞧你,精神头都没来时候的好了,快回去。听话。”
如此再三,宜真这才同意,告别之后走了。
等到了外面,一抬眼,殷章正候在此处。
“你又知道了。”宜真见了,不觉笑了起来。
“我不放心表姐,让人看着点。”殷章说着,带着些小心的看着宜真。
宜真细眉微动,事情都做了,现在又来担心她生气,会不会晚了。
“你啊,主意越发大了。”到底是关心她,她没多说,转而道,“我这便准备回去了,你回宴上去吧。”
“时间差不多了,我同表姐一道走。”殷章看了眼天色。
寿宴在晌午举行,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也该到了散宴的时候。
“那你去跟姨祖母道个别,我在前面等你。”宜真说。
殷章点头,转身便进去了,只是道个别,没用多长时间,他很快就出来,一道送了宜真回兰园,便就回宫,去了禁卫司。
“可问出些什么?”他在正堂坐下,开口就问。
第44章
禁卫司出自禁军,主禁军刑罚,处理宫内外不轨之事,骤然接了殷章安排下的活,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尽心处理起来。
“问出来了,不是什么嘴严的人,只是他是被人捏了把柄,威胁他如此做的。那人只通过书信与他联系,并没有露面,臣已经命人接着往下查了。”
“真是一环接一环。”殷章冷冷道。
“那就劳烦苏大人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看向眼前的人说,“这件事办好了,本殿有赏。”
“可若办不好——”殷章一震衣袖站起身,扫了一眼眼前人,让他自己体会。
“臣一定尽心竭力。”苏林神情一肃,郑重道。
“我这便去祖母处,祖母想来喜爱表姐,想必也正在担心。”殷章说着路过苏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苏大人做的好了,祖母也会高兴的,祖母高兴了,祖父也会高兴。”
“你觉得呢?”
“臣明白,臣一定查出幕后之人。”若说刚才是担忧,那苏林现在就是精神一震。
殷章根基不深,苏林并没有太过担忧,可帝后是不同的。
他目送殷章离去,心中略有些感慨。
这位淮南郡王,一番连消带打,颇有些手腕,根本看不出是在民间养大的,便是比之宫中养大的那些皇子也不差什么,甚至还犹有过之。
不容小觑啊。
看来这朝上,是真的要变天了。
殷章也不是吓唬苏林,他到坤宁宫后,刚请过安,皇后娘娘就问起了宜真的事情。
禁卫跟他出去赴宴,结果竟带了人回来,这个消息是瞒不住的,几乎禁卫前脚回来,后脚就有人报到了坤宁宫里,缘由也很快就清楚了。
“祖母不必急。”殷章先安抚,而后说起刚刚往禁卫司去后的种种。
“想必苏大人会尽心的,只是这次要借祖母的势,还请祖母让身边的人多去问候问候。”殷章含笑道。
皇后点头,看了眼之后,如意立即领命表示知道了。
“说什么借势,若非当初——”
她说起,又有些伤心,若非当初那场乱子,殷章流落宋家,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孙,宫中谁敢怠慢。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往禁卫司一个小小四品佥事施压,都要借她的势。
本不该这样的。
“祖母,往事已矣,现在孙儿已经回来了,就不要再想了。”殷章轻声劝慰,有些懊悔模样,说,“是我失言,不该说的。”
“什么该不该,这些事,你不跟祖母说,跟谁说。”皇后娘娘说着拍了他一下,道,“这做长辈的,不都是为了你们嘛。”
殷章忙Ɩ笑起来,说,“孙儿知道祖母疼我。”
皇后摸了摸他的肩,回头就和陛下说起了这件事。
殷章回来后,她就一直有些担忧,务必得想些法子,树立起他的威势才行——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威势此等存在,需天长日久,缓缓浸透人心,才能真正树立起来。
眼下时间不够,那就只能通过别的法子。
比如酷烈的手段。
陛下思考片刻,道,“眼看着就要腊月了,不如,举办一场冬狩如何?”
“冬狩?”皇后思考片刻,与陛下相识一笑。
“那便依陛下所言。”
自殷章认祖归宗,便一直在宫中,朝野之中虽然知道帝后重视他,却也只限于知道,未曾真正见识道。
眼下,正需要一个大场合,让众人好好瞧瞧。
大齐立朝至今,已经一十五年。
除却刚开始那几年,陛下正值壮年,每年秋狝冬狩,后来年岁渐长,朝务也日渐繁忙,就很少再举办此等活动了。
朝臣猜测陛下心意,都知他是在为淮南郡王造势,虽然心中颇有微词,但这对勋贵武将之家来说,也正是一个机会。
眼下刚好年轻一辈已经长成,正需要此等机会,搏一搏陛下的青眼。
日子很快定下,为腊月初二。
眼下是冬月末,没几天了。
禁卫司属于禁军分支,若说禁军主职是护卫宫城帝后,那禁卫司就负责禁军和宫城之中等责罚等暗中之事。
有殷章的吩咐,再加上皇后娘娘处的如意姑姑每日催促,苏林很是尽心,每日催着手下的人不停,几天之后,倒真抓住了幕后之人。
“此事是饶国公府六姑娘,吕云岚所做,她心慕借居府上的表少爷计青华计公子,因此嫉妒郡主,所以收买了这李言,行此恶事。”
殷章高坐正堂之上,冷眼看着苏林恭恭敬敬的禀报。
“苏大人,这就是你这几日查出来的全部消息?”他在全部二字上加重了声音。
“正是。”苏林俯身。
“看来你这指挥佥事太无能了。”殷章平静的说,唤道,“刘千户,你来说。”
苏林一惊,跟着就见身边一人上前跪地,恭恭敬敬道,“禀郡王,属下已经查出,此事虽看似是吕云岚所为,实则是被那计青华诱导,本意是借她的算计将计就计来一场英雄救美,娶得丹阳郡主。再深查下去,计青华此子,与赵王府门客杨重早就相识,入京之中,也一直有暗中往来。”
“此中内情,属下早已尽数禀报苏佥事,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大胆,欺瞒郡王。”刘程声音响亮,从头到尾,说的清清楚楚。
苏林在旁,短短的时间里,额头满是汗迹。
刘程是他的左右手,此次的事都是吩咐他去办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会被他反咬一口。
这一口,可谓是伤筋动骨。
“殿下,臣——”
“苏林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为赵王欺瞒本殿下与皇后娘娘,看来,你这直属于陛下的指挥佥事,只怕也已经与赵王有所勾结。”殷章断喝一声,冷声斥责,而后吩咐,“来人,将他压下去,等本殿禀报陛下后,再行处置。”
“殿下,殿下!臣绝不敢行此事,臣冤枉啊。”苏林五体投地辩解。
“还不快将他压下去!”殷章冷冷看向左右。
刘程立即起身,将苏林按下,只是苏林不肯就此放弃,还在挣扎。
左右见此一番场景心惊,看一眼殷章,不敢耽搁,一同上前按住苏林。
“你们去,将他压入牢房。”刘程借机抽身,后退一步后指使道。
“你不错,忠心为君。”殷章看着刘程,赞了一句,而后起身,说,“本殿先去拜见祖父。”
“恭送郡王。”
刘程立即见礼,目送殷章远去,他心中欢喜,又有些紧张。
按他这段时日观察下来,帝后对淮南郡王十分重视,若知道赵王意图对丹阳郡主不轨,一定会动怒,届时苏林下场决不会好。
可再多的想法计划,在没有得到最终结局之前,终究有些不确定。
如今只盼,他所观察的不会有错。
想起苏林,刘程心中暗嗤,说的好听,不想掺和进诸王与淮南郡王之间,可他忘了,禁卫司忠心的是陛下,查出什么,禀报什么就是。他倒好,竟敢隐瞒。说到底,还是轻视刚刚被认回不久的淮南郡王。
不过也还好他这般轻视愚蠢,不然也不会让他抓住这个机会。
正四品的佥事一职,他也想坐上一坐。
殷章回头就去禀报了陛下。
陛下安静听完,面上看不出喜怒,只看着殷章,末了笑问,“可生气?”
“祖父可要听实话?”殷章静了静,大胆问。
“自然。”
“生气自然是有的,还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渴望。孙儿想,若是更厉害些,更强些,就能护住表姐不被人算计,就不会连一个佥事都敢欺瞒我。”回忆起这段时间陛下的种种,殷章心中一番揣度,直言道。
陛下顿时笑了起来。
“好,正该如此。”他说。
他不怕殷章有野心,只怕他没有。
自从他回归皇家,在权势一途上,就踏上一条不归路,做不了太孙,不能继承大统,就只能死。
皇位罢了,人总有一死,总要有人继承,比起别人,皇帝宁愿是殷章。
有野心好啊,有野心,就会为之努力,为之奋斗。
“放心,这次的事,祖父为你撑腰。”皇帝说,“至于那计家子,你来处置,可好?”
殷章想了想,说,“多谢祖父为我撑腰,只是孙儿大胆,求祖父将人手赐予我,赵王叔处,孙儿想自己先想想办法。”
“哦?”陛下微微抬眉,又笑了起来,说,“好,那就你来。”
“从今天起,禁卫司交给你来掌管,由你调用,如何做,你来。”陛下说着绕过御案,拍了拍殷章的肩膀,不是皇后娘娘那种哄慰式的,而是男人之间那种,用了力气的拍打。
“放手去做,万事有祖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