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老妇人啊,廖庆放下戒心走到其身边。
“这城里的人都走了,你怎么大冬天还趴在雪地里啊?”
老妇听到这,便抽泣起来。
她同廖庆说起自己的苦事,说自己双腿残疾,为了不拖累儿子,就自己提出不与他们一家一道逃难,一直待在家中。
这么多天了,她吃光了家中的余粮,没办法,才爬出来看看能不能在哪儿找到吃的,谁知道刚爬出门槛便跌进了雪地里,再起不来了。
廖庆听完,觉得这老人家实在有些可怜。他将这人扶起,又随便翻去城中一户无人的家中拎了一袋大米过来。
“这些日子你就凑合吃点儿,很快,那理族人就会屁滚尿流地滚回老家了!”帮了人,廖庆心情大好。
老人家手里握着那袋大米,分外感激。
她目送着廖庆转身,眼中的感激的眼神瞬间转为狠厉。
只见她一跃扑上前,轻盈地跃上廖庆的脖子,双腿死命一夹,然后手起刀落,藏在鞋筒里的匕首瞬时间取了廖庆的性命。
她摸了摸廖庆的腰间,从他腰中摸出其腰牌,揣进怀里。
这老妇人,根本就不是个残疾!
她最后摸了摸廖庆的脉搏,确认其已经死亡后,踏雪走出这条巷子,一身白衣隐没在雪地之中。
静谧的小院里,门环因微微晃动而响,一人打开门后迅速钻了进去。
对血腥气极为敏感的宋朝月只呼吸了一下便闻出了来人身上的味道,她问:“你去杀人了?”
鬼娘子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穿着的白色衣裙,其上并无血渍,宋朝月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再管宋朝月问的这话,将一块令牌拍到了坐在旁边的宋明泽面前。
“你,换一身衣服,潜入升云军军营中,把他们的帐篷给烧了。”
宋明泽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啊?我去?”
鬼娘子有些不耐烦,只觉得这人怎么跟鬼柳那人一样烦,“对,就是你去,因为你是个男、的。”
她刻意强调了男的这两个字。这任务,还非得宋明泽去不成。
鬼娘子身材娇小、若是伪装潜入,定会惹人怀疑,这儿正好有一个正常男子,还会武功。他潜进去,最合适不过。
鬼娘子扔给了宋明泽一身升云军的军服,再看了看他的脸,轻轻咂了一下嘴,让其坐到自己身边来。
宋明泽立马做出防御姿态,“怎么,你又想打我?”
鬼娘子懒得与他废话,从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一张酷似人皮的人脸面具,就要给他戴上。
宋明泽连连后退,嫌恶而又恐惧,“不行,你这不会真的是人皮做的吧,太恶心了,我可不要。”
鬼娘子眼睛一瞪,手作势要抬。宋明泽立马乖乖拖起凳子坐到鬼娘子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可不想再挨揍。
那张人脸面具一点点与宋明泽的脸贴合,宋朝月见他转身之际,已经彻底换了一个人。
她将宋明泽送到门口,反复叮嘱:不要逞强,若被发现就头也不回地跑,拼命地跑。
宋明泽点头答应,动作偷摸地走到了街上。
门已经关上,宋朝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实在担心,阿弟进去会出什么事儿。
“鬼娘子,你们万鬼楼就这么缺人?”宋朝月心想,自己给了钱,怎么还得由着万鬼楼支使阿弟。
鬼娘子淡淡解释说:“楼主说了,这事儿,就得你阿弟来才行。”
宋朝月嘟囔了两句,在军营里放个火怎么就非得要宋明泽了,他又没有什么神通。
不过很快她又被箱子里的那一张张与人脸一般无二的面具吸引了注意力:“这……当真是人皮?”
“不是,是猪皮。”
鬼娘子倒是答得干脆,在她彻底闭上眼之前,同宋朝月嘱咐道:“记得看看北面,有黑烟冒起来记得叫我。”
宋朝月嗯嗯两声。
她也知道,鬼娘子是打算趁着升云军出征,军营内人不多,趁势起乱,烧一把火,然后把孟祈从牢里救出来。
鬼娘子蜷在椅子里睡觉,宋朝月便时不时开门走到院中往北边,可有黑烟飘起。
一个时辰后,北边终于等来了她们想要的烟。
宋朝月立马进屋叫醒鬼娘子,鬼娘子则叫宋朝月换上与宋明泽一样换上升云军的军服。
待到宋朝月都换好了,鬼娘子仍不见动作。
宋朝月疑惑问她:“你怎的不换?
“我不需要。”
随后便见鬼娘子脱下身上的罩着的外袍,露出里面的穿着的一身劲装,这般衣服,更方便她行动。
两个女子走上街头,这时可以看见街上巡逻的士兵已经无几。
宋朝月看见一队巡城的士兵正往军营奔去,她望了一眼藏在角落里的鬼娘子,对方点头后,宋朝月便跟着跑了上去。
军营人多,此刻城中又乱,谁又会深究此人是谁,只是见她穿着一身升云军的甲胄,便将其当成了自己人。
他们边急速跑着边互相问说:“你们可知道发生了何事?”
大家都摇摇头,直到到了军营内,才看见火光冲天,已经连着烧了十几帐篷,还殃及到了旁边堆粮草的仓库。
军营中储水的水缸因为天寒表面都结了一层薄冰,临近的河面亦是如此,这也延误了救火时机。
眼见着火烧得越来越大,宋朝月趁乱跑到了军营较为偏僻之地,她左右望着,想看看可有阿弟和鬼娘子的踪迹。
可到处都是人,鬼娘子行踪不定,不知现在又去了何处,阿弟也穿着军营中人人都穿着的盔甲,哪里能那么好找。
宋朝月贴着帐篷,一步一步往军营深处去。
鬼娘子同她说过,进了军营,往西最里面走,便能找到关押孟祈的牢房。
她沿着这个方向,手中端着一个随便捡来的空盆,假意要去打水救火。
她跟着那些救火的士兵小跑,没跑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再加上身上这身衣服少说有十斤,穿上更是难以迈步。
她一路躲躲藏藏,走走停停,终于是快要走到了牢门前。
这叫她长舒了一口,拖着沉重的盔甲就想去探一探牢内的底。
熟料才将迈开一步,便被一人拽了回来。
“那头的水库已经没水了,兄弟,咱们得去对面那头。”
这……宋朝月有苦难言。
她本就不是为了救火而来,这边有没有水又有何关系。
可为了不引人怀疑,她又抱着那木盆折返,跟在那方才同她说话之人的身后,想要一会儿借着混乱再找回来。
她跟在那人身后,听他不断咒骂引起这场火灾之人,宋朝月在其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
随后便见那人突然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身看向他。
他的眼神里带着探寻,宋朝月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问“怎么了?”
那士兵绕着宋朝月走了一圈,“我怎么瞧着你那么眼熟呢?”
宋朝月尬笑两声,“你我同在一个军营,自然眼熟。”
那士兵皱眉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宋朝月说:“你就是那天我劝的那户人家里没走的那个姑娘!”
宋朝月后背的汗毛立时竖起,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动物竖起浑身的毛发。
那人缓缓抽出腰间的刀步步逼近,宋朝月接连后退,她仿佛嗅到了自己死亡的气息。
第74章 虎兽
“你这娘们,我就说不出城逃难肯定有猫腻!”
屠刀挥向宋朝月的那一刹那,宋朝月举起右手,左手轻按其上机关,一根毒针飞出,直射向那士兵的喉颈。
一击,即倒。
宋朝月见其倒下,害怕因他而暴露了军营中有人潜入一事。她寻了一顶屋内暂无人的帐篷,吭哧吭哧极为费力地将其推到了里面的一张床底下藏起。
做完这一切,宋朝月的心更是不安宁,急速跳着的心似乎都要从喉咙里钻了出来。宋朝月望着那团床底的黑影,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
过后她飞速逃开,端起方才跌落在地上的盆,继续朝西边奔去。
西边有一处高于地面的台子,门口还守着两个士兵,除了他们之外,周围便再无其他人。
宋朝月四望,想要看一眼阿弟或者鬼娘子是否在这附近,可这一眼却叫她失望了,他们都没有在。
她的手又抚上了右手腕的那只带着毒针的镯子,她踟蹰不安,真的要再伤人性命吗?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一人在其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姐,那是麻痹针,不会伤人性命。”
回头看,见宋明泽那张熟悉的面容,宋朝月都快落下泪来。
知道这麻痹针不会索人性命,宋朝月将镯子取下,递给了宋明泽,“阿弟你来,这距离太远。”
没有再多废话,宋明泽动作敏捷地发射出两根藏在手镯里的短针,见守在牢门的两人相继倒下后,拉着宋朝月便跑了过去。
两人咚咚踩上这木质的高台,赫然发现这第一重关便是这台上锁着的一道厚重铁门。
没有钥匙,连第一重门都进不去。
姐弟二人立马跑到方才守门士兵的身上想要寻找钥匙,终落空。
“阿弟,现在怎么办?”宋朝月看向宋明泽,见其与自己一样满脸焦灼。
“我去找钥匙,阿姐你先藏起来。”
说着宋明泽就要走,这时一个人飘然落到了高台之上,还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响。
是钥匙,是鬼娘子将钥匙拿来了1
鬼娘子单膝跪在地上,在十几把钥匙中挑出了一把约有一手长的钥匙,这把钥匙,便是打开这厚重铁门的关键。
她将长长的钥匙插入门上锁孔,这高台便开口犹如地震般晃动,门自己缓缓打开。
借着天光,宋朝月看清了里面一条直通地下,又看不见尽头的陡峭土梯。
“跟紧了!”
鬼娘子先走了进去,宋明泽与宋朝月紧跟其后。
一入这地下,铁门又震荡着关上,这下彻底无光了。
宋朝月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她辨不清方向,也看不清路。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牵住了她,是鬼娘子。
她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可握住宋朝月的手却让对方无比安心。
就这般,鬼娘子拉着宋朝月走在前面,宋明泽垫后,三人一步一步走向了地底深处。
地里阴森寒冷,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
走在这里面,宋朝月感觉寒冷正沿着自己的背脊渐渐爬满全身。
走下长长阶梯后,可以看见脚下每过十几步便放着一盏油灯,油灯表面不时可以看见飘着几个死虫子,也不知是从何处飞来的。
这地牢里关着的人并不多,可一个两个看起来都虚弱至极。
宋朝月她们走过之时,这群人只是疲惫地睁开眼,然后喉咙里发出几声嘶哑怪叫,叫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东西。
能视物后,鬼娘子也松开了牵着宋朝月的手。
她今日没有带她平日里用的伞,只在腰间别了一把小臂般长的刀。
鬼娘子手中横握着刀,小心试探前进。
这地牢与外面隔绝,待在这上面,竟听不见半点儿地上的动静,也因为这,这底下的一点点声音都极为明显。
每走出几步,宋朝月便听见一阵嚎叫,那声音与这安静的地牢格格不入,每叫一声,便吓得人心颤。
宋朝月不自觉攥紧了旁边宋明泽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他:“这是什么?”
“老虎。”
鬼娘子也回过头来,从前她被前楼主丢进野山林时,时常听到的便是老虎的低吼。
明明自己前些时日来探都未见老虎,为何今日这地牢之中却来了一只虎兽。
越靠近关着孟祈的地牢,这声音便越来越清晰。
终于,走到关押孟祈的牢门前,一个庞然大物显现于三人眼中。
一只约莫有七尺长,看起来壮硕不已,全身的黑棕交错的条纹随着其呼吸而上下起伏,好似波浪。
它被关于一座铁牢中,而其身后,便是通往孟祈所在的牢门。
这也就意味着,要想救出孟祈,必须得杀掉这只猛兽。
见有人来,老虎由懒洋洋的趴着改为四足支撑站起,宋朝月能感觉到,它每动一步,周围的地下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这样的庞然大物,竟生生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宋朝月紧张地吞咽了好几下口水,同宋明泽说:“阿弟,用那银针将这猛兽麻痹可好?”
在前头观察老虎的鬼娘子转过头来立马否定了宋朝月这个想法。
老虎较之常人重了许多,用在人身上的东西可以立马起效,可用在比人重上四五倍的老虎身上不行。
第一瞬老虎若不能倒下,那么过后应对起来便会吃力。
鬼娘子看了一眼宋朝月,又看了一眼宋明泽。
“你,跟我一起杀掉这虎兽。”她指了一下宋明泽,又看向宋朝月,“你,拿着这把钥匙,进去把孟祈带出来!”
一把钥匙被放进了宋朝月的手心,她低头,再望向前头的已经开始展露凶牙的野兽,坚定应一声好。
关着野兽的牢门被打开,鬼娘子和宋明泽先钻了进去,他们一人站于老虎前侧,一人则骑在了老虎的背上。
两方瞬时开始交锋,虎啸声震耳欲聋。
宋朝月赶忙拿着钥匙,躲过他们的打斗之处,耳边是老虎出掌的劲风。跑到牢门前,双手颤抖却又极为迅速地打开了牢门。
她拼命地朝前奔跑,又跌入了黑暗之中。
身后的虎啸还在持续,宋朝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前又重新陷入了黑暗,耳朵只能听到一丝极为微弱的流水声。
这里,便就是关押孟祈的地方了。
宋朝月依靠在墙壁之上,可是这里没有灯,她无法视物,更无法寻到孟祈。
于是她试探着开口,“孟祈,你在吗?”
声音便开始在牢中回荡。
原本正浑浑噩噩睡着的孟祈突然听到有人唤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他动作极为缓慢地翻了个身,然后又继续闭上眼。
只要闭上眼睡熟了,便不会痛了。
可等到这一阵如梦似幻的声音停止后,紧跟着又有声音传到了自己的耳边。
他这才意识到,真的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我在这儿……”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如同蚊蝇。
那边还在唤他,他死命想喊,发出的却只是嘶哑难听的声音,根本就不能被人听见。
渐渐的,回荡在地牢中的声音消失了,孟祈只听到鞋履摩擦地面沙石的声音。
他静静等着,等着那人来寻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