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直是在细心保养一般。
谁知萧怀琳却轻笑了一声:“蝶衣铺的招牌膏子,很好用。”
苏若琳瞪大眼睛,堂堂宁安王竟然会用女儿家才用的抹手膏子?而且还和她用的同一个牌子!
“很惊讶吧?”萧怀琳望着自己这双骨节分明、保养得当的手,“我从前也不曾用过这东西,后来双手因为常年受冻生满了冻疮,家母就给了我这膏子,再后来我就逐渐养成了用膏子的习惯。”
苏若琳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人,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提起他的过去。
是了,面前人虽是名震天下的宁安王,可也不过是一年前才被认回来的,那么在他人生前十六年的岁月里,他过得还好么?
在如今这个年代,家里若是没有男人,孤儿寡母的,想必不好过吧。
耳边回响着面前人方才说的话,双手因为常年受冻而生满冻疮,苏若琳心里不禁一阵刺痛。
她的婉枝,曾经也是如此的……
一想到面前人竟有着和她的婉枝同样的遭遇,苏若琳望向面前的目光不禁有些心疼:“那你……从前过的如何?”
萧怀琳望着她关切的目光,一颗心不住地颤动,无数的话语哽在喉间,却不知如何吐露。
最后他低声道:“很好。”
有你的日子,虽只有三个月,却足以支撑我走过踽踽独行的三年。
听到这发自内心的话语,苏若琳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怀琳失笑。
“不过你的手背明明保养得这么好,可是手掌……”苏若琳说着让萧怀琳松开一只手,随后把那只手翻过来,手心朝上。
布满整个手掌的厚茧和无数的伤疤交缠在一起,显得狰狞恐怖,她根本就无法想象这双手曾经都经历过些什么。
“手掌怎么会……”
双手已然如此,那他身上的伤疤又该有多少?
苏若琳的心再次抽搐起来。
萧怀琳看着面前人微红的双眼,心弦不断地颤动,仿佛自顾自地演奏了一曲《长相思》。
“没事的。”他伸出那只手轻抚过对方的头顶,柔声道,“都过去了。”
可他越是这么说,苏若琳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她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外边传到一道声音:“启禀王爷。”
闻言,萧怀琳原本温柔得都可以腻出水来的双眸登时变得淡漠,再开口时,语气冷得好似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一般:“何事。”
“禀王爷,军队约莫傍晚时分到达梨洲城外,韩将军派属下来询问要在城外几里安营扎寨。”
此时的马车外边,来通传的士兵能明显感到面前的马车里逐渐渗出来一股寒意,他默默地擦掉额头的冷汗。
他就说这事为什么韩将军自己不来,还要费劲派别人带话呢,果然是没好事!
马车内的萧怀琳叹了口气。
苏若琳看准时机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欢快地冲他摆了摆手:“正事要紧,你快去快去。”
萧怀琳无奈地看着心上人:“你就这么高兴我走?”
苏若琳使劲点头。
笑话,这厮要是再不走,她真担心自己待会就被他吃抹干净了。
“好好好。”萧怀琳认命般地转身离开,“若有什么意外随时喊我。”
谁让他就偏偏就喜欢人家呢。
作者有话说:
萧怀琳:没关系,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第99章 思念
◎萧怀琳伸出手臂揽过面前人颤抖的娇躯,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行军队伍最终在梨洲城二十里外扎营,隔着一片茫茫草原和梨洲城遥遥相望。
如今正是日暮时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萧怀琳下令禁止燃起篝火,以便半夜发动突袭。
直至夜空高悬,军营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大声吆喝,至多不过窃窃私语,任凭半点风吹草动似乎都能被清晰地听见。
苏若琳缓缓走下马车,双脚触及柔软的草地。
夏夜的微风吹拂过她柔软乌黑的发丝,吹得鬓间步摇微晃,珍珠宝石间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响在耳畔。
忽得一阵风掀起她的裙摆,带来了一丝凉意,远处似乎传来了蛙声和蝉鸣,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苏若琳抬起头望向当空皓月和璀璨繁星,此情此景,竟令她想起了去年此时,她行走在侯府的后花园,望着天边轮月,想起了那个孩子。
若是身边能有一床琴就好了。
末了不禁笑着摇头,打消这荒谬的想法。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若琳。”
苏若琳闻言回过头,只见萧怀琳缓缓向她走来,墨蓝色的衣袍随着微风晃动,和煦的嗓音被刻意压低,却又多了几分磁性的魅力:“在做什么呢?”
苏若琳没有回答,却忽得问道:“你说,若是一个人在某日突然失踪了,随后整整四年杳无音讯,那她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吗?”
萧怀琳怔愣在原地。
却见对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副国色天香的盛世容颜被柔和的月光包裹着,唯有一双秀丽的眼眸闪闪发亮。
竟还带着几分哀求。
萧怀琳的喉结动了动,历经四年的蜕变,他几乎摆脱了和从前相似的任何地方,唯有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隐藏在面具之下,也并未显露。
“只要你相信,她就还活着。”萧怀琳的声音有些喑哑,“你相信吗?”
苏若琳沉默了。
她真的还能怀抱这一丝渺茫的希望吗?
大楚历经战乱,连京城都动荡了一番,那高坐在龙椅之上睥睨天下的身影仅仅四年便又换了一个,就连皇帝都能悄无声息地身陨,她该如何相信那孩子还能安然幸存?
萧怀琳见对方迟迟未作答,不禁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肩膀,想要安抚对方,却感受到了对方轻微的颤抖。
他的一颗心也随着对方颤抖了起来。
“她一定还活着。”萧怀琳伸出手臂揽过面前人颤抖的娇躯,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待我登基以后,让整个大楚都帮你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好不好?”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魔力,伴随着耳畔传来的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将她圈入怀中的一双臂弯是如此的有力,而对方的怀抱又是如此的温暖,苏若琳惶恐不安的心就这么被轻轻地安抚着,渐渐恢复镇定。
“那……”苏若琳声音里多了几分鼻音,向来沉稳精明的她此刻竟多了几分单纯和娇憨,“这是你说的,堂堂未来皇帝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萧怀琳不禁轻笑:“好,一言为定。”
不必等到我登基以后,我一定会向你坦白一切。
就是不知道,你届时……还能否接受我。
皎洁的月光下,俊俏的男子怀抱着自己的意中人,夏夜的微风吹拂过他们的身畔,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宁静。
面前的心上人依偎在他的怀里,柔软的娇躯仿佛将他的一整颗心都融化,鼻尖萦绕着心上人常用的熏香,萧怀琳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抚上面前人光滑细腻的脸颊。
萧怀琳的心里涌现出一股冲动,让他想要低下头去,覆上面前人吹弹可破的唇瓣,和面前人唇齿相依。
可是他不能。
他好不容易强压下内心的躁动,便听得怀里的人儿道:“纨玦和纨枫呢?”
萧怀琳的嗓音有些沙哑:“他们白日里和祝老先生商议战术,如今正在休息,预备午夜向梨洲城发动进攻。”
“纨玦会上战场吗?”苏若琳抬起头看着他。
“会。”萧怀琳顿了顿,继续道,“和我一起。”
“怎么你也一起去?”苏若琳蓦地瞪大眼睛,“你不是统帅吗,哪有统帅轻易上场的?”
萧怀琳轻笑道:“你也说了是‘轻易’,正因为我是统帅,此次西伐至少第一场和最后一场战争都要由我来带头,以鼓舞士气。”
“那你……”苏若琳的心莫名地有些抽痛,她伸出手抓着面前胸口的衣角,沉默了良久,才抬起头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地回来。”
怀里心上人担忧的目光被月光笼罩着,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涟漪,夜色缱绻,萧怀琳终究是没有彻底按耐下心里的那股冲动,退而求其次地在心上人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好。”
不远处忽得传来下属的呼唤:“王爷!”
苏若琳连忙挣脱萧怀琳的怀抱,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
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触感忽得消失了,唯有鼻尖残存的芳香和怀中的余温证明了他们方才确实温存过,萧怀琳低声笑了。
这个下属正是白日里被韩龙派遣来打搅王爷好事的那个,如今又再次被韩龙打发来当了大冤种。
他寻到两人面前,偷瞟了一眼站在王爷身侧的俏丽身影,虽然看不大清晰,但是不难想象该有多么的倾国倾城,他默默地再次抹了一把冷汗,心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待会王爷不会要剐了他吧。
然而王爷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怎么了?”
下属登时松了一口气,抱拳行礼道:“禀王爷,如今时辰已近亥时,韩将军派属下来请您回帐披甲,稍后集合将士们预备。”
“嗯,我知道了。”萧怀琳淡淡地应了声。
待下属告退后,萧怀琳伸出手揉了揉苏若琳的发顶,温声道:“那我先去了?”
“你等等!”苏若琳连忙叫住他。
“嗯?”萧怀琳挑眉。
苏若琳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走上前把他胸前被自己抓皱的衣料抚平,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怀琳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细嫩的脸蛋,眉目含笑道:“怎么,现在不急着赶我走了?”
苏若琳当即打掉他的手,秀眉一挑,瞪了他一眼:“那你赶紧滚。”
滚得越远越好!
萧怀琳开怀地笑了,温润好听的嗓音配着爽朗的笑声,洋溢在被月光洒落的草原,也拨动了苏若琳的心弦。
如果,只是如果……他若是没有白月光就好了。
末了苏若琳不禁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人家可是堂堂宁安王,未来的大楚皇帝,若不是因为自己像他的白月光,他又如何能瞧得上自己呢?
……
萧军集结得很快,快得无声无息。
这是苏若琳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军队,训练有素的将士们列成方阵,没有响亮的口号,没有击鼓呐喊,她站在原地,远远地看到属于那个人的身影巡视过军队前方。
银色的铠甲映着月色的光辉不甚真切,可那副独一无二的面容仍旧让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纨玦和他的副将一左一右跟随在他的身后,末了,他举起了腰间的佩剑,发出了一道不知名的命令。
更深露重,野外的风逐渐有了一丝寒意,苏若琳摸了摸微凉的手臂,忽得肩膀一沉,一个斗篷已然盖在了她的肩膀上,替她抵去了寒风。
苏若琳扭过头,杨纨枫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她的身旁,昔日瘦小的身影如今已经和她一般高了,少年郎关切地看着她:“要拿下梨洲城至少要等到天明以后了,母亲先回马车里休息吧。”
心头蓦地一暖,苏若琳不禁道:“我听说你白日里一直在商议战术,赶路本就劳累,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末了又问道:“老爷子呢?”
“曾祖已经歇下了。”杨纨枫回道,“我先送您进马车里休息,再回自己的军帐。”
苏若琳含笑道:“好。”
马车里是暖和的,令苏若琳惊讶的是,陈姨娘不过是明面上的丫鬟,她以为对方即便是懂得如何伺候人,也定然不会甘心伺候自己的假想敌。
然而纨枫送她回到马车里以后,陈姨娘竟然已经拉好了塌板,铺上了被褥,还温好了奶茶,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她。
见到苏若琳回来,陈姨娘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继而便看到了苏若琳身旁的杨纨枫,以及杨纨枫那宛若深渊一般深不可测的目光。
陈姨娘顿时打了一个机灵,忙不迭站起身:“苏小姐回来了。”
该死的,为什么这个老女人净能勾引一些年少的优秀儿郎保护她。
杨纨枫一双秀美的杏目淡淡地打量了陈姨娘一眼:“这是谁?”
“这是王爷派来伺候我的丫鬟。”苏若琳说着解开斗篷给杨纨枫披上,“我已经回马车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温暖的斗篷盖在了杨纨枫的身上,还残存着独属于母亲的体温和香味,杨纨枫脸颊微微红了起来:“……好,母亲早点休息。”
陈姨娘惊奇地看着杨纨枫,这位高深莫测的贵公子居然是老女人的儿子?
可是老女人看着也没有那么老吧……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陈姨娘在边上暗暗惊讶,只是苏若琳懒得去猜测她的心思,马车里柔和的烛光混着奶茶的香气,几乎就在杨纨枫离开的同时,她不禁打了一个哈欠。
一杯温热的奶茶下肚,苏若琳便草草躺到榻上睡去,再度醒来时,竟已经到了晌午。
身下的马车轻微晃动着,却不见丝毫的颠簸,苏若琳喉间有些干渴,她刚要传唤绿俏给她端水,却又想起她已经离开了京城,如今正在行军的队伍中。
末了,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缓缓自榻上坐了起来,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便见到陈姨娘坐在边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第100章 你哭了?
◎所有人皆知王爷有多在乎面前这位。◎
陈姨娘实在是想不通啊,这个老女人怎么能这么懒?
如今这都午时了,这个老女人竟然才睡醒,哪怕她是安定侯府的主母,用不着再给主母请安,难道就没有姨娘每日给她请安吗?
这么好吃懒做如何能伺候好王爷?她连一点为人妻妾的自觉都没有吗?!
更可气的是,军队明明早上就攻下了梨洲城,可是王爷在听闻这个老女人在睡觉以后,竟然吩咐他们原地修整,直到半个时辰以前日头高照,才下令进入城内。
而且王爷还专门来马车里探望她,堂堂威名远震的未来皇帝竟然在这个老女人睡觉时大气都不敢出,还吩咐马车外边原地修整的将士们也不能大声讲话。
这个老女人究竟何德何能!
正失神间,苏若琳开口吩咐道:“给我递杯水来。”
陈姨娘不甘地瞪着她,坐在原处并未起身。
苏若琳冷笑了一声:“你要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只是一个丫鬟,是奴婢,伺候好主子是你的职责。”
昨晚不是还挺老实的么,怎么,现在又觉得自己能行了?
陈姨娘张口想要反唇相讥,然而她抬起头忽得望见了对方那副和老王爷相似的神情,那一双秀丽的眼眸冰冷而又倨傲,令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