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踪水平也太菜,专业程度甚至不如严正德的那些人呢。
街头景色呼啸,很快到目的地。
“外头的空气真好~”
苏澜下了车,摘掉墨镜,特地站在门外转了一圈,以防这群笨蛋认不出哪个才是目标。
然后才和叶钦手挽着手,一起走进她说的那家巧克力店。
这家店有两层,纵深很深,只有南面一侧墙是玻璃。
正好方便她行动。
苏澜认真挑了几样喜欢的巧克力,服务员称过重,拿去仔细包装。
趁这段时间,苏澜转身往深处走去。她掀开洗手间的帘子:“姐,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叶钦见她可怜兮兮皱着眉,不知道遇上什么难事。
“姐,我冷。”
苏澜拢着自己两只胳膊,缩成小小一只:“叶姐姐,和我换件外套好不好?”
叶钦笑着叹气,手指勾了勾她鼻子,脱下风衣披她肩上:“我不冷,你拿去穿。”
“不行不行,我们交换!”
苏澜拉住她,硬是将自己那件惹眼的红色外套套在叶钦身上,顺带把两个人帽子也换了过来。
“姐你这顶帽子我也喜欢,就借我戴一会儿呗~”
就仗着叶姐姐宠她!
苏澜嘿嘿笑着,替叶钦盘好长发,发尾塞进围巾里,让她背影看起来和刚才的自己一模一样。
“不过姐,等下我不能陪你逛了……”回到柜台,苏澜将那袋巧克力提在怀里,勾着她的手指道歉。
“司臣他突然找我有事,说是现在过来接我。”
没办法,暂且先把姓闵的拉出来背一下锅。
“这样啊……”
叶钦有些失望。她垂下去的眉尾看得苏澜心都软了。
窗外光影一闪,轰地传来一阵巨响。天色转阴,是要下雨的前兆。
“算了,看样子是要下雨,逛街也不方便。”
叶钦“唉”一声,无奈地从苏澜手里接过袋子,“那我就先回,给你们做蛋糕去。”
她拢了拢苏澜领子,将她裹紧几分,“晚饭回来吃的?”
“嗯!”
苏澜抿着唇,牵住叶钦的双手舍不得松。
街上已经掉起雨滴。许久,她才定定开口。
“一定会回来的。”
……
目送叶钦的车子一路走远,苏澜才压着帽檐,选了条没有人的偏僻小巷。
不用回头,身后有几个人的脚步她听得一清二楚。
跟了她一道了。
怕他们没机会动手,苏澜很好心地慢下步子,假装看会儿手机。
三步,两步,一步……
好!
眼前一黑,嘴也被捂住。苏澜配合得挣扎了几下,被一群人绑住手脚塞进了车。
系统没有出来报警,世界线不稳定度也没有飙升。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
……
黑暗中,苏澜习惯性的保持冷静。二十分钟,车子往南,大约行进了十几公里。
前面是市区,最后是山路。下了车,苏澜被押着又走了近十分钟。
暴雨越来越大,嘈杂的脚步混着雨声,苏澜不敢有一刻的分神。
首先是一道铁门,经过蜿蜒泥泞的山路、草丛,卷帘门升起,又降下。
视野彻底陷入黑色,周围凌乱的脚步散开,到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枪还在。没人搜她的身,大概只当她是个好糊弄极了的柔弱女人。
但令苏澜紧张的倒不是这个。
这种小场面,她解决起来都犯不着动脑。真正决定她生死的……
是这一遭能不能瞒天过海,连系统都骗得过。
一道脚步从身后靠近,他开口,是闵司郁的声音。
“对不住了,婶婶。”
男人的话音并不轻浮,融着远处阵阵落雷,反倒像是有几分悲伤。
“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保证,不会让你吃太多苦头。”
他靠过来,从身后解开苏澜脸上的布。
动作在某个瞬间顿住,闵司郁的话音染上颤抖:
“……怎么会是你?!”
苏澜也终于恢复视线,她身处老旧的废弃仓库,四周昏暗无光,只有一盏落地灯亮在身后。
“啧。”
闵司郁的脸上闪过懊悔、气愤,他快步退进黑暗当中。
隐约听到电话占线的声音,苏澜用尽全力吐掉捂嘴的布,大声喊:“别打电话!!”
“闵司郁你听我说!”
她咽一口,努力喘着粗气:“别打电话!”
……
短暂的沉默,在这片雨声中显得无限漫长。
暗黄色的灯影中,他沉重的脚步一声一声靠近。
皮革鞋面、笔直的西裤、挽起的袖口,苏澜一点一点仰起目光,对上他灰烬一般的双眼。
“对不起,闵司郁。”
“你不要走。”
手脚仍被捆着,苏澜没有办法离开椅子,只能试着用话音留住他:“我是故意的,故意被绑来这里的。”
“因为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她真切的双眼闪着渴求。
那是闵司郁第一次在她眼里看见,对自己的渴求。
她说,“闵司郁,你不要走。”
第57章 谈判
“好。我不走。”
他压着步子靠近, 低下视线,“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忽然发现,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 这样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注视着她。
她的五官,身段,在晦暗的光线里模糊了与他的边界。
苏澜没有躲闪, 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仿佛在玩一场较真游戏, “我要说的话,听起来会有点疯狂。”
“但请你尽可能试着相信。”
落雨声稠, 屋内气氛潮湿。
男人退开两步, 慢着步调,从身后绕到她另一侧, “你开口,我在听。”
他挡住了光线来源,令苏澜的视野再度陷入黑暗。
“我想活下去。”她说。
“但是闵司郁, 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苏小姐说笑了。”
男人来了兴致,“这是遇上什么难事, 难道我哥都保不住你?”
讽刺的话说完,垂眸却对上苏澜沉重而压抑的视线。
她眉眼生得乖巧,不笑的时候, 神色便显得格外疏远,易碎。
“闵司郁,你不是总说, 我变了么。”
苏澜尽可能地放缓语调,好让他能够尽快接受。
“你的感觉没错。”
“我根本就不是你记忆里的苏澜。”
屋外落了道惊雷, 浑厚的回声在空荡的仓库里隆隆震动。
闵司郁陷入沉默。
难以置信,又像大梦初醒。
但苏澜没时间再等,她花十分钟,用最简单的方式,将原著与系统都解释一遍。
“情况就是这样,半年前,我和闵司臣被强行带到这个世界,而眼下,只有顺利达成书里的结局,我才能继续活着。”
“所以?”
其实并不是多么难理解的事,闵司郁很快抓住重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雨声落得愈发猛烈。伴着狂风,将屋顶瓦砾都吹得沉沉作响。
苏澜深呼吸一口,努力定下杂乱的心绪:“因为你是闵司郁。”
“我了解你,我把你的故事看了五遍、十遍。书里关于你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男人厉声将她打断: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短促的爆发,随后是沉默。
黑暗将一切情绪吞噬,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我知道。”
苏澜解开了手上的绳索,大胆地探上前,抓住他冰冷而僵硬的手腕。
“你的过去,你的遭遇,你的经历……”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冷静地可怕。一点一点实施着谈判的诀窍。
了解、共情、施压、再让步。
“我知道你的计划。”
她事无巨细地将他计划描述一遍,甚至包括他脑海里尚未付诸实践的那些想法。
椅子在地板拖出尖锐的噪音。这回,换她压在他的身前,“但这些,注定是会失败的。”
“因为故事的主角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他闵司臣。”
“你开什么玩笑!”
他暴怒地挣脱,后退,半张面目陷入黑暗,“要我认输?……永远都不可能。”
苏澜站在灯光中,地上拉出一道单薄的影。
她动作很慢,却不带犹豫,从腰际利落地拔出枪,沿正前方直直地抬起。
罗杰的人跟原著描写的一样废物。只当她是个柔弱女人,连最基本的搜身都不知道做。
“你……!”
正对枪口,他蓝灰色的瞳孔骤然放大,显过短暂的惊惧,最后剩一片惨淡不堪的枯木死灰。
他颤抖着,扯起一侧的嘴角,喉咙里发出低哑的笑,“你说的对。”
“我赢不了……”
“但谁规定你就要输。”
苏澜毫不犹豫地上前,牵过他无力的右手,将那把枪重重交到他的掌中。
“……你做什么?”
苏澜按着他的五指,握紧,上了膛,翻过方向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心。
“你疯了吗!”
他再一次蛮横地挣开,侧过身,快速退掉弹匣。
“为什么不对我开枪?”
苏澜却继续靠近,直至咫尺。
“比起用叶钦去威胁闵诚蔚,还不如直接用我去威胁你哥,这样效果来得更好。不是么?”
雷声殷殷,她的话字字诛心。像一把利刃插进胸口,将他最脆弱的一面慢慢剥落。
他再一度陷入沉默。
目光在灯影中沉浮反复,再开口,是不成声的冷笑,惨淡的自嘲。
“苏澜,我什么都被你看透了。”
他松开弹匣,也放下手里的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阴暗、善妒、柔懦、寡断。
他用尽一切都要掩盖的自己就这样被揭开了摆在眼前。
“不是的。”
可再一次,苏澜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力到像是要抓住一个在下坠的人。
“刚才那些,都只是书里的你。”
“真正的你不一样。”
苏澜追着他回避的眼神,“过去的记忆都是假的,闵司郁,你不需要被这些虚假的东西困住。”
那个荒唐的系统又凭什么定义谁是谁,谁就注定要落得怎样的结局呢。
“可你说了,如果没有达成结局……苏澜,你是会死掉的。”
“不,我还有别的办法。”
苏澜回到椅子坐下,将那盏唯一的灯放在两人中间。
“只要度过最后结局的一刻,系统就会消失。”
“我的计划,就是在这之前骗过系统。”
苏澜交给他一枚戒指,是叶钦和闵诚蔚的婚戒,她昨晚悄悄拿到手的。
“我需要你继续实施计划,就当真的绑架了叶钦,给闵诚蔚发威胁短信。”
计算着时间,闵司臣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她的定时邮件。上面写明了苏澜的详细计划,以及需要他做的事。
“夜里十点,闵司臣会赶过来。原著里,是你开枪打伤了他。”
“但你不用真的动手。只要我们口径一致,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受了伤,就可以瞒天过海。”
“你放心,等到系统消失,我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
没有所谓的输赢,也没有人会受伤,这才是她想要的结局,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闵司郁躬着身子,在昏黄的灯光下观察着那枚钻戒。
“不……不对……”
他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拽起苏澜的衣领,几步将她抵在废弃的铁柜。
“是不是闵司臣逼你这么做的?!”
脑袋猛地撞在柜子上,苏澜眼前一阵眩晕。她顿时脱力,死死反扣住柜子把手,才勉强没有倒下。
“对不起……你怎么样?!”
闵司郁被吓得脸色大变,立刻又懊恼地道歉,跑到墙边摸索着开关,打开头顶的灯,整座仓库霎时大亮。
苏澜睁不开眼,他便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
错了,是他错了。
苏澜明明可以和这一切毫无关系,却大费周章地入局。
她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出手,却把命和枪一起交给自己。
博取的信任,她做的已经够了。
听苏澜说了没事,闵司郁跌坐回方才的椅子,伸手扯着电源,关掉那盏已经没必要的台灯。
“算了。”
他说,“就这样吧。”
“你的确……很了解我。”
这样的你,让我怎么舍得。
苏澜不知道他在指什么。但光线亮起,她才注意到他脸上有伤。
不像是磕碰,更像是被人用拳头打的。
“你的脸怎么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苏澜下意识地问了出口。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