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
是在世界线不稳定度还没有达到100%的时候,她赌系统没办法要她的命。
作为系统, 它的能力看似很大, 却也受到一定的规则限制, 并不能为所欲为。
虽然当初很霸道地直接把她扔进这个世界,但也不是凭心情就能随便要她命的。
而初见时它便说了, “只能与一人绑定”。
那么只要她还没死, 系统就没办法像威胁她一样,去操控另外的人。
“我倒也没什么想法。”
难得见到系统这么狼狈, 苏澜不紧不慢,心里暗爽。
“其实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找你做个小测试而已。”
谁知道你小子这么好猜~
【吾现在就将身体归还给您, 请您立刻取消那封邮件,也不要去见闵司郁。】
【苏小姐, 您会配合的吧?】
系统也在赌。
虽然它现在不得不求着苏澜配合,但只要苏澜还不想寻死,其实也没有不配合它的余地。
“行, 我也不为难你。”
苏澜很愉快地同意合作,但话音一转,甜甜道:“可是, 我还有个小小的心愿……”
“系统大人,一定会帮我实现的吧?”
【……】
【………………】
能听见什么东西在咬牙切齿的声音。
【您……说。】
到这份上, 苏澜也不用再打哑谜。她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想了解一些关于以前的事。”
“在我还没被你带来这个世界之前,关于,曾经的我的事情。”
还记得从舞会火场里逃出来的那个晚上,系统说过,它知晓她的过去。
“放心吧,这些事告诉我,对你也没什么损失。”她继续鼓动。
系统一定能窥见许多个世界,因此才会说,是在茫茫宇宙中选中了她。
【您具体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三年前在那边的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到底有没有弄错?想害我的人到底是不是……闵司臣?”
苏澜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在意这个问题。
可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就算强行咽下,也只会弄伤自己,留一条长不好的疤,在阴雨时隐隐作痛。
【吾可以回答您这个问题。】
【但您要知道,就算故事到了大结局,您也没办法再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
“我知道。”
早就回不去了。
况且,那里也没什么还值得留恋。
“你就快告诉我吧。”
苏澜提醒它注意时间,“你告诉我,我保证醒来之后,立刻去取消邮件。”
【保证配合?】
“保证配合!”
【那么,您自己看吧。】
它话音落下,太阳穴紧接着一阵钝痛。
眼前的漆黑开始变换,一个个扭曲的场景在苏澜眼前轮番变换,电影倒带一样返回到那个冬日。
幽深的窗外,飘着很久没停的大雪,屋内富丽的灯火映照着院外枯死的老树。
闵司臣倚着暗色沙发,由对方恭顺地为他倒酒。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是父亲?
他是机构的主理人。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所有在那里长大的孩子,都管他叫做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坐在一起?
当初父亲明明对闵司臣恨之入骨,痛斥他的黑色产业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苏澜压着呼吸,垫着步子一点一点靠近。
她走到闵司臣的身后,靠近了,近得好像他真真切切,就坐在她的眼前。
那个时候的闵司臣,看上去比现在还要年轻一些。
不同于现在这样深沉,仍带着几分目空一切的少年意气。
“闵董事长,觉得怎么样?”
开口的人是父亲。
他笑得格外谄媚,苏澜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可怕的神色。
“这份礼物,您还满意?”
礼物?
他指的是什么?
难道……连父亲也参与了闵司臣的勾当?
“谁允许你,把她叫做礼物?”夹着轻蔑的腔调,闵司臣的神色极尽冷漠。
苏澜慢慢移过视线,看到桌上酒杯压着的那一张照片。
透过模糊的深红,她仍能认出,上面的人是自己。
胸口哽住。苏澜本能地回过头,可身后却没有回去的路。
愤怒、窒息、委屈、害怕……她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多年来深信的东西开始破碎,倒塌,最后不复存在。
“当初我说的是,留她一命,让她好好活着。”
“哪个字,你听不明白?”
闵司臣叠着十指,话音染上窗台冰冷的雪。
当初?哪个当初?
在苏澜的记忆里,窗外这样大的雪,只有在她和闵司臣分手的那个冬天。
“留她一命,不正是因为您喜欢她?”父亲抻着手,不愿意自讨没趣,却又实在不甘。
他头发已经花白。一样自命不凡的人,怎么甘心看别人脸色。
“既然您不喜欢,那就算了。看来,留着她也没什么价值。”
“是我太傻,竟然花这么多年养她长大。”
他鄙夷地冷哼,拿起桌上的照片,随手撕碎,丢了一地。
合作谈不成,就没必要浪费时间。父亲转身要走,却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认出那个戴墨镜的人是Michael,苏澜竟不禁有些想笑。
过去那些事,痛苦的成分太多,她已经很久没再怀念。
“闵董,您这是什么意思?”
“叔叔你上了年纪,记性不好,所以再提醒一遍。”
闵司臣那副不可一世的腔调,有时连苏澜听了都想翻白眼。
但正是出于这份高调的野心,才让他之所以成为了闵司臣吧。
“我说了。”
他停顿,侧过五官,望向她的方向。恍惚中,视线交错在一处。
“让苏澜,好好活着。”
见老板支了支手,Michael才像座山一样慢慢挪开。
苏澜还想继续靠近,但那阵熟悉的抽离感漫遍全身,眼前再次漾起漩涡般的模糊。
画面消失的最后,她只看到闵司臣亲自弯腰,拾起地毯上被撕成碎片的相纸。
……
“醒了?”
再一睁眼,他那张好看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这样对比,眼前他的模样成熟不少,骨相深邃,眉眼却多了几分沉郁。
“你……”
苏澜迷迷糊糊,伸出手轻轻抚上,碰到他凉凉的唇,才惊觉已经回到现实。
“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转了转脑袋,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
手上被扎了针,吊着吊瓶,标签上凌乱写着看不太懂的英文字母。
“我接到电话,说有位女士,突然晕倒在他车里。”
“你猜猜是谁?”
他难得用这种语气,但话讲出来却一点也不好笑。
“幸好遇上司机好心,把你送来医院。不然……”
苏澜埋头捏着手心,不好意思回他的话。
看来在她昏过去的时候,司机发现了她正要打给这个号码,所以很热心地帮她打了过去。
是啊,要是运气差点,她现在指不定躺在哪儿呢。
“不然,我也不会准你出事。”他却说。
“好些了么?”
闵司臣按着她窄窄的病床坐下,手背碰了碰她额头。温度降下一些,没有原先那么烫了。
“嗯,已经没事了……”
苏澜话音低低的,乱乱的,心绪如毛线拧成一团,欲言又止。
短短几分钟里经历了太多,有太多事情她想不明白。
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原来犯傻的人一直是自己……
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这让她要怎么面对闵司臣啊……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
“真的没事?”
男人扶着床沿,倾下身子,靠近了,与她四目相视。
那片深沉的湛蓝,仿佛能够穿透她所有的防备与伪装。
“澜澜,这不是玩笑。”
闵司臣撩起她耳畔碎发,指腹顿在她失了血色的脸颊,“别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他低叹,抬起她输液输得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许多话压下心头,只说一句,“我会担心。”
苏澜很安静。没有逃避,也没有反驳,就这样安静了很久。
直到窗外光影变换一轮,她理清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的身份,我的背景,我接近你的目的。”
她咽了咽,看出他神色波动。于是挣脱出他掌心,反抓住他布着青筋的手腕:“闵司臣,你说实话,不要骗我。”
男人淡淡蹙了眉,被她牵动思绪。这些事,本不想拿出来讲。也没有料想,她还会再问。
“我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
苏澜无力地后仰,靠着病床。
原来天真的人一直是她,竟然还以为,那次任务完成得天衣无缝,还以为闵司臣真有这么好钓。
原来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猎物。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上钩?无论三年前,还是现在。
“因为我喜欢你。”
他说,“苏澜,我喜欢你。”
“这个答案你不能接受,我可以换成别的理由。”
“可是我……!”
反驳的话没能说出口,唇被吻住。这一次,他吻得尤其小心,手掌陷在床单里,揉皱了也没有碰她。
“你先出去。”
苏澜别过视线。话音很轻,分量却沉重地令人喘不过气。
“抱歉。”
“让我静一静。”
她稍微整理心情,埋着脸,余光望见闵司臣一点点收回手,抄进口袋,转身离开。
第55章 冲动
闵司臣站在门外走廊, 倚着医院凌晨时分洒过消毒水的白墙。
他冲动了。
苏澜对待感情敏感,向来不愿意袒露真心,和他又有种种心结, 他不该把话说得那样明白。
半小时后, 查房的医生过来检查,闵司臣偏过角度,想顺着门缝间隙看一眼她。
“怎么回事?”
医生刚进门便折返回来, 逮着唯一在场的病人家属:“人呢?病人呢?”
闵司臣蹙着眉闯进去, 空荡的病房里早就没有她的身影, 只剩一扇大开的窗。
啧。
怎么能忘记,苏澜最擅长的, 就是从他身边逃离。
靠近窗边, 确认没有受伤的痕迹,闵司臣打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打给苏澜, 她没有接。第二通打给林词,吩咐他盯牢闵司郁的动向。
苏澜挂了他的电话,但给他发了信息, 说自己只是想清静一会儿。
不会走远,他不用追。
闵司臣没有追问, 下楼结了医药费,回复说会在家等她。
云层一片雾色将散未散,影子里透着压不住的光。
天快要亮了。
苏澜离开医院, 在朦胧的天色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个点,临街的商铺基本没有营业的了,她摸着空空的肚子, 逛了好久才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餐厅。
餐厅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扎着围裙的服务员很热情地过来招待。
苏澜要了一份看起来特别可爱的甜点, 选了二楼窗边的位置,静静看着这座城市一点一点苏醒。
她真想什么都不去思考,就这样简简单单伴着日出,用一些软软香香的小蛋糕填饱肚子。
【苏小姐,天亮之后,您还有该做的事。】
嗯。她知道。
【时间紧迫,请您不要浪费在无关的事上。】
无关的事……
【世界线不稳定度87.9%,没有余裕留给您自由发挥。】
……
她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还没等来心心念念的甜点,苏澜起身便离开了餐厅。
她本就有些体力不支,强撑着回到闵司臣的房子。
推门进去,闵司臣正在客厅等她。
看见她清瘦的身形穿过厚重的门缝,闵司臣的神色没法舒展。
“身体还好吗。”
他知道苏澜心里烦闷,便没有问多余的话。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