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衔月顺着小路一直往房子楼下走,还没等走到门口,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神经不受控地抖了下,一抬眸,正正好和楼底下那人对上视线。
傅初白怀里抱着星星,明明身上穿着正正经经的西装,却形态松散的站在那里,完全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的架势,笑着说: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眼睛都直了。”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话音刚落,星星就呜呜地叫了两声。
明明还刮着风,林衔月却一点儿凉意都感觉不到,
她看着傅初白的眼睛没挪,一步步地走过去,等人站在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之后才很轻地抬了下唇角,也笑起来:
“我在想,”
“你怎么一晚上都没给我发消息。”
明明没这个意识,可是说到最后那几个字,语调还是没忍住微微上扬起来,轻飘飘地漫在风里,和撒娇似的。
傅初白的眉眼一下舒展开来,把星星往上抱了抱,语气低敛着认错:
“怪我。”
他说着,顺势过来牵她的手,林衔月也没端着,乖乖地张开指头和他十指相扣。
两人一句话没多说,就这么无比自然地上了楼。
傅初白上次来的时候穿的那双拖鞋还工工整整地摆在玄关的地板上,一开灯就能看见,他也没多说什么,换上之后就把星星往地板上一放,
任凭小狗径直跑到角落的狗窝和玩具堆里撒欢去了。
“我那阵儿还想,你怎么只把它带走,把东西都留下了。”
林衔月站在边上,抿唇笑笑,偏过眼看向傅初白:“现在看来,你是早就想到这一出了吧。”
“对啊。”
傅初白倒是坦率,扯着林衔月的胳膊把人往自己怀里拽了下,热气喷在她的面颊上,声音低沉暧昧:
“可不就是早想着。”
一句话不长,却愣是让他说出点儿百转千回的味道来。
本来昨晚上和今天早上一通胡闹就没缓过来劲儿,这一下林衔月更是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软了,连忙站直身子和傅初白拉开点距离,眼神四处飘飞着,一点儿不敢往傅初白脸上看,生怕一个角度不对,愣是让这人品出点儿别的意思来,
声音也慌,张嘴就是一句:
“你,你吃饭了吗?”
这句话问完林衔月就后悔了,毕竟下午的时候傅初白是给她发了消息说晚上有个饭局的,怎么可能没吃饭呢!
可傅初白偏偏眉梢一挑,眼神玩味地将脑袋凑过来贴到林衔月面前,语气神色都是实打实委屈的样子:
“没吃呢。”
“……没吃?”
傅初白松了下肩膀,接着道:“商业饭局哪里有吃饭这一说,我今天能少喝点酒还是拖你的福呢。”
林衔月蹙了下眉:“我的福?”
“可不是,”
傅初白笑:“我和他们说,如果今天喝多了老婆恐怕不会让我进门,这他们才没接着让我说,你说,是不是拖你的福。”
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揶揄,林衔月脸霎时间红了一片,匆匆忙忙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下,倒是没去回应他这句编不出真假的浑话,只是径直走到厨房边上:
“没吃饭的话,我随便给你弄点?”
傅初白眉眼间满是柔和的笑,嗯了声,将餐椅拉出来坐下,也没去看手机,就这么懒懒散散地坐在那儿看林衔月动作。
林衔月在厨艺方面和他一样,算是半路出家,最开始那阵子离了料理食谱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后来好不容易熟练点又赶上研究生备考,傅初白就更不可能让她在厨房上消耗功夫。
可如今,
傅初白眯了下眼睛。
站在厨房灶台边上的姑娘动作娴熟,来往动作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凝滞,就好像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早就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傅初白的眉心跳了跳,声音很浅:
“要不还是我来?”
林衔月连头都没回,边用小刀切出细细的葱花边笑着说:“怎么,不放心我的厨艺啊?”
“我在港城这几年可都是自己做饭的,别的不敢说,面条肯定能煮好,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吃吧!”
她刚为了做饭将头发在脑后挽了下,这会儿动作有些幅度,有几率头发垂落在侧脸上,摇摇晃晃地在傅初白的心脏表面划过。
好像有一种很酸涩的感觉正顺着血液一点点地回流进心脏,他也不想去辨别其中缘由,站起身走过去,将灶台的火一关,将林衔月揽进怀里,头颈微垂,温热的唇瓣循着呼吸贴过来。
林衔月手上还拿着做菜的刀,生怕一不小心就“谋杀亲夫”,只好僵着手臂任凭这人亲过来。
好在傅初白的吻也算克制,只在唇上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之后便撤了回去,只不过面颊还贴着,泛着滚烫的热气:
“别做饭了,我不吃。”
声音里克制又浓烈的隐欲藏都藏不住。
林衔月心率往上一窜:“不吃饭?你不饿了?”
“不饿。”
傅初白答的挺快,只不过语气依旧黏黏糊糊地:“这个点儿做饭吃饭太浪费时间。”
话到这儿,林衔月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面颊上飞速地燃起一片淡红,刚张开嘴准备继续争辩几句的时候,气息就猛然被傅初白封住。
力道未减,更添几分情谊交融。
两个人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里听不出呼吸心跳中滕然升起的情欲。
林衔月拉着傅初白上楼的时候是真没想这一出,她身上还酸着呢,那里禁得住反反复复的折腾。
但等这会儿傅初白贴着她的耳朵,说这些耳语厮磨的荤话,她那点儿本就不坚定的意志便立刻悠悠地飘散到九天云外去了,
反正外面天也黑了,放纵就放纵吧。
林衔月心里这么想着,刚准备昂着头顺着傅初白的唇舌贴过去的时候——
“砰砰砰——”
大门被砸的砰砰作响,让两个人的身体都不由得一颤。
“林衔月!给我开门!”
“我快要气死了!”
声音之大,让整个空寂的房间都蔓延着久久不能散去的回音。
林衔月看着明显咬了下牙的傅初白,没忍住,笑出声不说,还抬手推了推傅初白的胸膛:
“现在还吃饭吗?”
“吃!”
傅初白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憋住来的:“我现在饿了!”
-
傅初白走进俱乐部办公室的时候陆宴楠正对着电脑屏幕敲定下一步的工作计划,见他进先是一愣,也不等他开口就先张嘴道:
“哎?你不是去找林衔月了吗?”
傅初白瞥了眼对方,语气悠悠地:“你消息倒是挺灵通。”
“那可不,”
陆宴楠轻笑了声:“你前脚在酒会上说完有人管你喝酒,后脚就有人来和我打听您这位孤寡了这么些年的傅总的老婆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我还用猜?”
“你除了林衔月还能有谁?”
他这话也算实诚,傅初白笑了下,接着道:“徐云烟来找她聊天吐槽,我待在那儿不合适。”
的确,
徐云烟本来是带着一肚子和家里人吵架的火气,结果一开口看到是傅初白之后,那点儿愤怒一下没了,全部转变成灼灼的八卦的光。
傅初白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沙发上,抱着林衔月的胳膊不撒手不说,还一直贴着耳朵说悄悄话。
情景到这儿傅初白也算有点眼色,也没让林衔月为难,自己就起身出了门,
不过他把星星留下了,也不算是一点儿成果没有。
陆宴楠看他这样子也起了些调笑的心思,坐到桌子上,双手抱胸:
“怎么,是不是有种这么些年的苦日子终于看见点儿曙光的感觉?”
傅初白闻言动作一滞,片刻,才晦暗不明地说了句,
算是吧。
这个回答着实有些模棱两可,陆宴楠眉间一簇,追问道:“什么情况?”
沉默了一会儿,傅初白才吸了口气,抬起眼:
“你知道吗?她现在会很熟练的自己做饭了。”
陆宴楠:“…”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儿吗?港城那个地方物价是出名的高,自己做饭不是很正常,省钱啊。”
他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什么,五官一皱:“你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傅初白垂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要说心疼,肯定是有一点的,但更多的,则是有份情绪飘飘忽忽没有着落的感觉。
当年分手的原因,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再加上而后分别的这近六年的时光,都是他们不太愿意提及的话题,
可偏偏,越想忽略,就越是极具存在感的放在那里。
想说,但却又怕说出来问出来会不小心伤了对方。
就像今天,他很想问林衔月在港城的这几年过得这么样,有没有受什么苦,但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都结疤了,还有没有必要非得去闹得鲜血淋漓。
矛盾的、纠结的、还带着时不时就要冒出来刺一下的细微痛觉。
傅初白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了。
陆宴楠自然是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没再问,毕竟感情上的事情除了当事人自己想通,其他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就这么无声地沉默了会儿。
也不知道傅初白是想通了还是别的什么,站起身:“行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不过往门口走了没几步之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脸:
“对了,上次让你帮我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明天,”
陆宴楠比了个OK的手势:“那人的情况不在京北这边儿,查起来时间肯定长点,明天,明天就把结果给你。”
傅初白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总是得有点手段的,
他不想在浪费和林衔月之间,哪怕一秒钟的时间了。
第77章
徐云烟晚上没走,和林衔月挤在一张床上睡的。
其实作为好朋友,她从打开门看见傅初白的第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人走了之后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林衔月是不是自己想好了,
想好了要时隔这么多年,放下一切地,再和傅初白在一起试试看。
等听到林衔月肯定的回答之后就一句话没再多问。
一直等躺到床上,盯着黑乎乎一片的天花板马上就要陷入梦乡的时候,徐云烟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个翻身,两颗眼珠在暗色中和灯塔似的盯着林衔月:
“对了,”
“你和傅初白复合这事,是不是要和单末北讲一下啊?”
林衔月本来也没什么困意,闻言呼吸一滞,眼睫很轻巧地颤了下。
徐云烟在一片沉寂的暗色中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来得实在不合适,人瞬间清醒过来,慌乱地找补道:
“其实想想,和他说不说的,也挺无关紧要的。”
“他是喜欢你,也追过你的,但你不是早就和他说清楚了吗,既然都说清楚了,你和谁在一起,自然也就不用和他说清楚的。”
大抵是语气过于慌乱,让这几句解释平添了几分苍白无力,徐云烟越说越没底气,到了最后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勾勾地落在林衔月的侧脸上。
黑暗模糊了界限,
林衔月脸上的表情看不太分明。
过了一会儿,徐云烟才听到她悠悠的,像是从心脏最深处叹出来的声音,
“是要说的。”
“正好我还有些别的事情,想一起和他说了。”
-
也是巧,林衔月这边儿正计划着什么时候约单末北出来吃饭,第二天下午,后者的消息就先一步来了。
约着晚上一起吃饭,说算是把这段时间口头欠的饭都补上。
一次是单家父母来,一次是他生病林衔月前去探望。
既然他这么说,林衔月索性也就没推辞,不过她也没忘了那天早上傅初白说的搬家的事,立刻就给他发了个消息。
也没瞒着,直说自己晚上约了和港城的师兄一起吃饭,恐怕今天没空搬家了。
傅初白或许是在忙,没回,林衔月倒也没在意,把手机放进包里之后便出了校门,往约好的餐厅去。
她坐了一会儿单末北才来,身上白衬衫,背着电脑扎着领带,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刚从写字楼里下班的样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临时有个会,拖了一会儿。”
林衔月笑:“没事,我也刚到没多久。”
“我还想着你这刚开学,肯定忙得不行呢。”
单末北招呼完点餐之后,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过来:“前两天小周姐寄给我的,让我一定记得转交给你,说你最喜欢吃这个了。”
是港城某款很有名的糕点。
林衔月也没推辞,接过来:“她前两天还给我发消息呢,说是马上要结婚了,让我一定空出时间回去参加她的婚礼。”
“可不,”
单末北笑:“我今年回去就被她们两口子唬的五迷三道,被抓了壮丁当伴郎了。”
小周姐是林衔月读研时的直系师姐,她对象则是单末北的师兄,林衔月和单末北也是在小周姐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
聊起熟人的近况,两个人不免要多说两句,一直等菜端上来才算是将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大概是说起港城的旧人旧事,林衔月的神思不由得发散些,等单末北随意吃了几口桌上的菜,她才算是找了个时机,轻声道:
“那你这次回去,有到医院去复查吗?”
单末北的动作很轻缓地僵了下,随即抬起脸,笑着:
“你说胳膊啊?”
“我这胳膊早就好了,上次去复查的时候医生就说没什么大事,我要再去,他估计就要给推荐到祛疤修复的科室了。”
因为天气还凉,单末北今天穿的是件长袖衬衫,但进了餐厅之后免不了要把袖子往上免上几公分,从林衔月这个角度,只需稍稍垂眼就能看见那条延伸出来的疤痕。
她眉心很快地蹙了下,声音很轻:“即使这样,还要是定期去看看的。”
单末北见状,刚准备开口安慰两句,林衔月就抬起脸,眼神是一片沉稳的静:
“我今天其实,是有两件事想要和你说。”
单末北愣了几秒,然后点点头:“行,你说。”
明明下午是有提前在心里打好草稿的,但等真到了要说的时候,林衔月却突然有些犹豫,像是一下不知道该首先开口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