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萤顿时蓝瞳紧缩。
千钧一发之际，无形的屏障遮挡老虎和众人，承受猛烈的攻击。
夏萤头晕目眩似晕车，使得酷热的风能渗进精神场域。
“为什么病人总是不听话。”遍体是疤痕的男人恢复完整的人形，肩膀处多了一颗眼熟的脑袋。
脑袋的额头画上暗金色的眼睛图案，赫然是僧侣的脑袋。
双目紧闭的僧侣阴恻恻笑道：“你们乖乖地治病不就好了吗。”
他额头上的眼睛图案在流血。
夏萤大喊不好。“别看他额头的眼睛！”
晚了。
铺天盖地的眼球席卷大家的视野，密密麻麻带着血丝的眼睛，同时一眨一眨。
尽管他们闭上眼睛，脑海也全是一眨一眨的眼睛，它们无处不在，狂热的眼神像站在猪圈前挑肥猪的屠夫。
生性的恶心充斥他们的胸臆，脑子的脑沟长满眼睛窥觑他们般，晕乎乎的恶感挑战性的极限。
“快回忆美好的事情！”夏萤紧闭双眼大喊。
一瞬间，大家收拢负面的思绪，努力回忆美好的事情。
蛋挞、蛋糕、水煮蛋、巧克力……夏萤回忆垂涎三尺的美食，无处不在的眼球逐渐消失。
然后剩下一片漆黑。
咦？
夏萤急忙眨眼睛，确认自己已经睁开眼。
浓墨般的漆黑仍在，从四面八方把她包围。
“雷？”
四周的黑暗吞没她的呼唤，她再一次感到思维能运转，但是身躯毫无知觉，甚至她产生自己只剩一颗脑袋失去身体的错觉。
她要向前走，一切却静止。
她控制不了身体，感觉不到身体，并且对方切断了她和精神体的联系。
这种可怕的孤独感又来了。
夏萤无措地凝视黑暗，想不到对策。
这一次，雷他们会不会也能依靠意志力冲破精神攻击？
不一定，他们受了重伤。
念及于此，夏萤的心凉透了。
她深知，这一次需要她这位向导来拯救他们。也深知，这一次的敌人比之前的强大。
在城里，向导的工作只有安抚哨兵的精神体，以及逼出藏在人类内心的半成熟精神体怪物。
他们从未上过战场。
因此她不知道怎么拯救受到精神攻击的哨兵。
是不是过于自大了，毫无作战经验的她就此走出城门。
或许她该留在城里当扯线木偶，嫁给一个基因匹配率高的丈夫，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现在好累啊。
当什么向导。
躺下吧。
带血的脚印残留地面，伤痕累累的双脚往躺在地上的他们走去。
像拼图拼凑成的男人环顾一队人，朝着格外魁梧的公主，一边笑一边走过去。
布满鲜红疤痕的手，抚摸公主胸膛的伤口。
公主睁着空洞的双眼仰望天空，对外界的侵袭毫不反抗。他当前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撑精神体出现，精神体只能在精神图景里焦急地呼唤公主的神智。
“好美的身体，很活跃的肌细胞。可惜你病得很重，病毒已经深入你的骨髓，深入你的大脑，真可怜。”
男人的手不紧不慢地摸向公主的脖子。
“很浓烈的思念。”
“你的执念会转化成深重的罪孽，放心，我会帮你治好的。”
说罢，男人伤痕累累的食指变成长长的柳叶型，刀刃既薄又锋利。
他的眼神犹如充满大爱却无情的造物主。“曲线很美的肌肉，从哪里开始好呢？”
漆黑的世界像无垠的宇宙，夏萤是一颗孤独、黯然的行星，独自在荒凉的宇宙飘浮。
飘渺的云彩是绝望的迤逦，缭绕她的心扉。
她逃不出去的。
她就是这么没用。
她原本，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是一个拥有清贫但幸福的家庭的普通人。
丝丝缕缕的绝望气息钻破她的心扉，窥探她内心的秘密。
继而，解开她上了锁的回忆。
——小萤，以后你要带领所有向导。
温柔的嗓音突然闯进她的耳畔，在她混沌的脑海中勾勒一张柔美的面孔。
“老师……”
浓烈的情绪铺盖堕落的思维，仿佛有一只手将她从深渊捞起。
“夏萤！”
熟悉的男人声音钻进黑色的世界。
夏萤的思绪开始运转，开始回想这是谁的声音。
“夏萤！听到就回复！”
她湛蓝的瞳孔微颤。“……封上尉……”
她还处于黑暗的世界，为什么能听见封归野的声音？然后，她真切地听见对方喘气的声音。
这一刻，她感到封归野无比亲切，甚至想哭。
“我联络不上林澈和老鬼，发生什么事？”
轰隆！
封归野的声音带来那边爆-炸的巨响，吓得夏萤彻底集中精神。
他不是假的。
战争不会作假！
她忙说：“我们结束调查任务后，接到地龙和飞隼的汇报，决定追捕两名逃跑的恩典猎手，和一名疑似是‘医生’的信徒。现在我们被困在这个信徒的精神攻击中，他似乎拥有无限再生的能力。”
对方沉默的时候，依旧传来轰炸的巨响和惨叫声。
她心惊胆战：“封上尉，你那边还好吗？”
“嗯。你能不能攻破敌人的精神攻击？”
夏萤沉吟数秒，如实回答：“不行，我不会，我联系不上我的精神体。还有，雷他们为了保护我、小俊和老鬼，受了重伤。”
凄厉的惨叫从对方那边响起，她分辨不出惨叫的是骁狼团的哨兵还是敌人。
她祈祷惨叫的是敌人。
“夏萤，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封归野的语气，令他不像是在战场上冷峻的战士。
“你说。”
“向导只能借助精神体战斗吗？”
夏萤一愣。
沙沙的信号干扰声入侵两人的联络频道，她顾不上封归野会不会毒舌嘲笑，急忙问清楚：“我没听懂，你能不能说清楚？”
沙——沙——
“……精神……相信……你……自己……”
那边没了声音。
“封上尉？”
“封归野！”
她和封归野彻底断了联系。
四周的黑暗似乎咧嘴嘲笑无能为力的她。
什么精神？夏萤飞速思考。
笨蛋！想一想杨教授的教导啊！她暗骂自己。
杨教授：为什么学术界一定要定义向导为辅助型的战士呢？不合。
夏萤：我觉得挺对的，大部分向导的精神体没有攻击能力。
杨教授：不，向导和哨兵都是由人类分化而出，那么本质是一样的，所以为什么向导不能攻击敌人？
夏萤：我……不知道。
杨教授：夏少尉，你知道雷为什么能通过自身使出雷电异能吗？向导和哨兵拥有的东西是一样的啊！
夏萤的思维前所未有的开阔。
她感应不到熊宝，但是她的精神力仍在，一直伴随。
她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前方的漆黑。
风雨骤来，扭转乾坤。
黑暗像一块柔软的黑布，被剪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撕裂的力量非常霸道强蛮，硬生生地撕烂黑暗的世界。
不到一秒，夕阳的余晖冲散绝望的黑暗。
她看见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蹲在公主的旁边，举起锋利的手指。
“你滚开！！！”
薄刃般的劲风刺进男人的脑袋。
那是夏萤凝结成巨刀的精神力。
【嘤】
【呜】
一米六高的熊猫发出撒娇又害怕的声音。
男人的身体活性太强，它不敢贸然吃掉。
夏萤却吃力地爬起来，伸出手去触碰男人的脑袋。
“熊宝！”她转头呼唤。
熊猫明白她的打算，把毛茸茸的爪子搭上她的掌心。
既然他的肉-体可能无限再生，那么她就去毁掉他的精神图景。
第26章
火红的晚霞洒向远山，像血慢慢地沿着山峰流淌下来，染红狼牙镇的战场。
封归野结实的胳膊流下鲜血，汗珠顺着黑森森的短发滴落，柔软一刹那的黑眸再度犀利如猎鹰。喘息的他挂掉通话，提起军刀冲向剩下的巨手。
没有脑袋的女信徒，脖子以上散发诡秘的黑雾，从雾里伸出来的巨手剩下一只。
另一只巨手被砍下来，掉落在边上，五根手指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头顶反光的杨教授，冒着生命危险蹲在旁边研究这只巨手。
孔雀和另一名哨兵负责保护他。
“真稀奇，这么大的手居然是实体的，能流血。”四周尽是射击和异能爆破的巨响，杨教授捂着耳朵喃喃自语。
“雾里是什么世界？居然诞生实体的生命……”他沉吟片刻。“真的是生命吗？”
“杨教授。”眉宇狠戾的孔雀，焦躁地催促：“看完没？看完快点去避难！”
孔雀的双眼冒出血丝，狂热、渴望、戾气交织的情绪在他的眼中蠢蠢欲动，嗜血的杀戮冲动压抑胸臆。
背后的孔雀精神体，骄傲地开屏战斗，射出的每一根尾羽扎进敌军的身体然后消失。
一名被射成筛子却不流血的敌军势如猛虎，扣动突击步枪冲过来。他中了尾羽后瞬间皮肤干枯，倒在地上后变成一具干尸。
尾羽吸收掉在他体内的寄生物的生命力。
孔雀精神体昂首挺胸，翠绿的羽毛挂着余晖的光芒，它精神充沛。
但是这样的敌军剩下很多，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如果体内的寄生物还在，他们还能战斗。
“可恶的傀儡兵！”孔雀烦躁地骂道。
广播站正在播放的白噪音，勉强压抑他的躁动。
“我帮你掩护，你去注射向导素吧。”旁边的哨兵担心孔雀比他先失控。
孔雀擦一擦淋漓的汗水。“不用，我还能坚持。”
“别死鸭子嘴硬！”
“啧，真坚持不住的时候我直接往脖子扎针。”
一抹黑影突然飞扑过来，孔雀急忙拎起杨教授的后衣领避开。另一名哨兵轰击飞来的黑影，被温热的鲜血洒一脸。
掉落地面的是一根血肉模糊的断指，长度比得上他的身高。
断指的根-部残留寒气逼人的冰晶。
主力队伍后方的雪人精神体，朝着攻击封归野的巨手射出雪球。
挥舞的巨手躲之不及。
当巨手的中指擦过一枚雪球，雪絮趁机依附在手指缝，迅速形成冰晶。
看准巨手的中指动作迟缓，封归野射出的金属爪钩扎进巨手的虎口。他收缩连接金属爪钩的绳索，再次借此接近巨手攀爬上去。
巨手甩来甩去，想甩下封归野。
他却趁着在空中的摇荡，把全身的力度集中在腿部，压缩在脚尖处，狠狠地飞踢，踢中中指缝的冰晶。
冰晶裂开的同时，冰晶下的中指皮肤也裂开。
嘶啦——
中指被踢断半根，悬吊在半空，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愤怒的巨手干脆抓住封归野的绳索，拉他去黑雾的方向。
“老大！快解掉绳索！”
主力部队的弹雨被女信徒扩展的黑雾吞噬，部队后方的所有精神体猛攻巨手。
气吞山河的力量硬拖着封归野，靠近形似黑洞的黑雾世界。
面不改色的封归野不着急解开绳索，反而泰然自若地摘下两枚手榴弹，两个拇指各拔出一根保险拉环。
急风吹乱他的头发，他愈发靠近黑雾世界的入口。
他依然紧握两枚手榴弹，面容冷淡。
“老大！”地面的孔雀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起来，拽老大回地面。
“糟了糟了，老大想和敌人同归于尽吗？”
孔雀狠瞪口不择言的战友。“不可能！老大虽然疯，但不可能扔下我们！”
“对啊，从地狱爬出来的他才不会轻易去死。”身后的杨教授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可是老大为什么还不扔手榴弹？”
下一息，封归野目光一凝，朝巨手的手掌扔出两枚手榴弹。
几乎在扔出的同时，他敏捷地解开绳索扣。
轰隆——
爆-炸的气浪抛他到远处，绳索恰到好处的长度令他避开爆-炸最猛烈的范围。
封归野滚落到地上，手腕和手臂烫红一片。
那边摇摇欲坠的巨手剩下血淋淋的残骸，女信徒的双手不停地抓脖子，直到抓破脖子的皮肤，血流不止。
靠近镇子入口处的傀儡敌军，人数几百，全部装备步兵的必需品，身上的黑色防弹衣挡下众多子弹。
不过挡不下哨兵们的精神体攻击，炫目的异能光芒妨碍敌军的视野。
不一会儿，他们被四面八方的骁狼团小队溃散，可惜这些傀儡没了脑袋还能战斗，一时半刻消灭不完，烦人得很。
战斗的硝烟腾升上空中，蓝闪闪的等离子护盾把战场与外面的世界隔离。
“他妈的连雾女也坚持不住了！这狼牙镇就是一块铁疙瘩！”
远处的人影一直监视狼牙镇的战况。
另一个人沉吟片刻。“派它出去，我们必须拿下狼牙镇。”
“……它……我先戴上耳塞。”
顷刻，一只庞然黑影飞近蓝闪闪的等离子护盾。
残阳如血，迷宫的每一道石砖墙变成投影仪，播放密集又密集的文字。
文字组成的内容，睥睨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男人——
“蓝天”其实是地球的大气层。大气层包围着地球的空气，根据空气密度的不同分为5层，总共有2000-3000公里厚……
太阳在其主序的演化阶段已经到了中年期，在这个阶段的核聚变是在核心将氢聚变成氦……
一个物体系的状态由波函数表示，波函数的任意线性叠加仍然代表体系的一种可能状态……
男人坠入知识的海洋，吃力地应付海量的信息攻击，无暇反抗夏萤入侵他的精神图景。
黑暗席卷而来，刺骨的冷意渗入夏萤的皮肤，她甚至闻到淡淡的香味。
像肉香……
她猛地一激灵，想起废墟村子的肉香味，不禁胃酸上涌。
她往旁边摸到柔软的绒毛，感应到温暖亲切的气息，放下心头大石。
嘶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