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和刘武抱在一起只觉得血染青衣,现在铺平看到她身体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衣服陷进鲜红的皮肉里,手臂位置露出森森白骨,可怖又凄惨。
致命伤在喉咙处,一刀将其割破。
宋亦慈心脏收紧,忍着强烈不适小心查验,没人能接受自己验的好友的尸体。
元飘飘这个人活着时总是小心翼翼,唯恐自己成了别人的麻烦,明明她可以不答应房老鸨,昨日就跟着她回春堂的。
那样她一定能护住她。
视线越发模糊,她用力揉揉眼睛,她一定要查明真相。
元飘飘身上刀伤繁多且伤口极深。
王仵作上次已经见识过宋亦慈的本领,便打算这次和她商量。
“宋姑娘,这刀伤确实和他手上的剔骨刀吻合,且刀口极深说明确实是一个男子下手,刀伤遍布身体说明当时凶手是极慌乱状态,不顾一切乱劈乱砍。”
宋亦慈指了指手腕处血肉外翻的伤口,“这伤口平整的,这凶手应当是个常年用刀之人,刘武虽然长相高大但他并未常年用刀,这点和凶手不相符。”
王仵作看了看伤口摸摸胡须点点头,“确实如此,慌乱情况下的刀口还如此整齐。”
宋亦慈看了看地上丢着的剁骨刀,刀背加重处,只要稍微用力便能劈开血肉。
剁骨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凑近发现已经有磨损痕迹,刀背和手柄上都占有油污,“这把刀是把旧刀。”
“那现在便最主要的是寻找这把刀的主人,找到主人案件不就明了了,寻常人家可不会备着这种剔骨刀,多出现于屠夫手上。”谢世卿补充。
肖云天来回打量她二人,“有没有可能是刘武他拿了屠夫这剔骨刀偷偷藏起来,然后衬着众人都在看画舫表演之际,偷偷杀了元飘飘。”
“不可能。”宋亦慈立刻反驳。“刘武和我们一同前来,他没有去取刀的时间,且他没有杀元飘飘的动机。”
“宋神医你不能因为你和刘武认识,你就认识你就偏颇于他,怨侣相杀实在太正常了。”
“我真没有。”刘武在角落强烈挣扎,被衙役刀背打得闷哼一声。
宋亦慈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是枉然,最重要的是找出证据才能洗脱刘武冤屈。
元飘飘的房间在三楼最右侧,是个僻静地,平日里二楼到三楼的楼梯是有小厮专门看守的,今日乞巧画舫表演,寻欢楼将人手都抽去了画舫上,才让凶手钻了空隙。
她小心检查元飘飘梳妆台,她的妆面首饰银票虽然被摆放得凌乱,但这些财物都还在。
这凶手不为色也不为财,只为了杀人?
她在元飘飘房里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异样,窗户半掩着,元飘飘平日里喜欢开着窗户吹吹风,这倒是和平日不一样。
她小心靠近,只见窗子的右下角沾着一个小血点,在元飘飘的床边的血迹是喷射状的,她来回丈量窗户离床边足足八步距离,以一个成年人的出血量是不可能喷到的窗户上。
那只有凶手在杀了元飘飘翻窗逃离时血迹沾到了窗子上。宋亦慈站在窗前向下张望,下方是湍急的竹溪河水,凶手极有可能是顺着河流跑了。
“刘武你在来寻欢楼时可听见有东西落水的声音,你仔细想想。”宋亦慈小心询问,这关系到凶手的逃离时间。
刘武被衙役压着闷闷的声音传来,“我在二楼听见落水声,但很快被画舫的嬉闹声掩盖,而且并未传来求救人,我当时急着接飘飘我也未放在心上。”
“看来凶手见你前来寻元飘飘,便跳窗跑了。”宋亦慈想了想,“肖大人,既然你说有人报案,那报案人在何处?”
肖云天不急不慢,“把他带上来。”
第25章 联合设局
衙役将报官的小厮带了上来,寻欢楼楼下看客早就乱成一团。
“这寻欢楼近来怎么回事,前日丢黄金,今日又杀人。”
“看来寻欢楼这气运没了,下次不来了着实晦气”
房老鸨忙着赔笑笼络红尘客,寻欢楼已经损失了黄金,现在花魁又惨死,倘若再失去客人,她这寻欢楼怕是开不下去了。
衙役将小厮带来,只见他扑通跪在地上,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正是昨夜安排守黄金小厮。
“大人在此,还不快将你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快些说出来。”衙役拿刀背抵在小厮颈处。
“回大人,小人李大力是这寻欢楼的二等小厮,平日负责守在上三楼的楼梯处,方才我去茅房回来便看到刘武鬼鬼祟祟的在三楼,待到我从楼下跑上来,我便看到元飘飘倒在刘武身上,这刘武手上还拿着凶器,肯定是刘武杀了元飘飘。”
“所以你并未亲眼看到刘武杀人。”宋亦慈大声质问他。
“就是他杀的,我守着这段时间除了他没人上过三楼,凶手不是他还会是何人?”李大力一口咬定。
宋亦慈上下打量他,“今晚你一直守在这里?你没去看画舫表演?”
“没…。”李大力将脸一横,“当然没有,我一直守在这里。”
“你说谎。”宋亦慈指着他的衣袍下摆,灰色的布料明显有一块颜色较深水渍痕迹,“那我且问你,为何你的衣摆上沾着水迹?我方才在画舫上明明看见你在看表演。”
“我…我。”李大力支支吾吾,眼睛瞟了瞟宋亦慈见是在瞒不下去,“我只是出去在河边看了会清风姑娘,就一小会。”
宋亦慈盯着他再问,“你也是看见元飘飘回来后,你才从河边往回赶的?所以你只看到刘武上楼?你害怕房老鸨到时候怪罪你玩忽职守,所以你就先报官称看见刘武杀了元飘飘?”
李大力被猜中心事,脸色青白仍旧强行嘴硬,“可我是亲眼看到刘武上楼,我也看到元飘飘死在刘武怀里。”
“那我问问你,你和刘武上楼相差多久,如果当时刘武在三楼杀人,她会不会发出惨叫,三楼的惨叫声你在一楼是否能听见。”
李大力一下愣住,方才他看到元飘飘惨死一下惊慌,又害怕暴露是因为自己玩忽职守,才导致她的死,他就急忙去报官,洗脱自己嫌疑。
如果当时刘武真在杀人,他在楼下如何会听不见她的惨叫声。
“肖大人,这下可以证明刘武他是无辜了吧,还不快请衙役大人将他放了。”
肖云天一直站在一旁看宋亦慈推敲破案,“宋神医,你的话虽然在,但是还不能完全洗脱他的嫌疑。”
宋亦慈皱眉,“这样为何不能?”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已经先杀死元飘飘了,然后再下楼引起李大力的注意,假装成他才上楼的样子。”肖云天摆明了要阻碍她。
“肖大人一切说话讲证据,你这些只是推测。”宋亦慈咬牙恶狠狠看着他。
“宋神医,你刚才所言也只是推论而已。”肖云天摆摆手,“将她二位带回衙门,再申。”
衙役暴力将刘武的手别在身后,强硬的押着他离开,王仵作将元飘飘抱担架上,宋亦慈见已经无可挽回,只好退而求其次。
“麻烦肖大人清场,让我为元飘飘全衣冠。”
“这…。宋神医莫要让我为难。”肖云天仍然不肯退让
宋亦慈坚持,“肖大人可否看在上次我救你一命的份上,让我好友走得体面些。”
“已经查验过了,大人只是换衣服也没有大碍的。”王仵作也帮着宋亦慈说话,这位命苦的女子实在太惨烈了些。
“看在宋神医救我一命的份上,那便给你一刻钟时间。”肖云天挥挥手将众人带出去关上房门。
秋枫眼睛红红的端着铜盆进来,“小姐,何人如此歹毒竟要杀了元飘飘。”
宋亦慈打开元飘飘的衣柜,以往寻欢楼惯穿的红衣已经收拾在最底下,上面均是端庄清雅衣服,她拿起最上层翠锦上衣,绿波纹的长裙。
“现在真相不明,但我已经有了大致方向,怎么吕婷未同你一起过来,她不来也好,她肯定会被吓到。”宋亦慈小心擦掉元飘飘身上血迹,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衫。
“刚才吕夫人已经派人接她回家了,应该是听到消息,放心不下她,还是接回义蓬山庄好些。”秋枫帮着宋亦慈打下手。
宋亦慈点点头,小心将元飘飘梳洗干净穿戴整齐。
元飘飘的梳妆匣中未找见第一次见她所戴的步摇,她将元飘飘的梳妆盒再次翻了翻,确实没有。
因为见梳妆匣中银票均在,方才认定凶手不为财,但若是凶手只带走了其中一两件首饰,掩人耳目呐?
凶手为何只带走那只步摇。
待到梳洗完,肖云天带着衙役强硬地将元飘飘刘武带走。
宋亦慈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带走。
你们等着我,过几日我便接你们回家。
谢世卿站在宋亦慈身旁,静静陪着她,等到她终于从情绪中走出来。
宋亦慈收了情绪,现在找到真凶才是重中之重,她转头望向身侧的谢世卿。
“你能否再帮我一个忙?明日我想以你谢府的名义举办一场庖丁解牛比赛。”
谢世卿看着她认真恳切的眼神,现在不应该着手找到凶手,救刘武出来么?为何现在把精力花在比赛上,“你这时要举办比赛?”
“对,我要在明日上午就办,还要大办特办,邀请全金陵城的屠夫。这么短时间内还要着急到所以屠夫,光有钱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权势,在金陵城只有你谢府能办到。”
谢世卿满意点点头,“这是自然我谢府当然能办到。”
宋亦慈再三叮嘱,“就说以黄金百两求金陵城最好的屠夫。”
谢世卿想了想,“你是想找到那把剁骨刀的主人。”
宋亦慈点点头,“刘武绝无可能是凶手,所以找到剁骨刀的主人才是破案关键。”
“那我便以未婚妻追求美食佳肴,以求技术绝好屠夫,愿以百两黄金为报酬,邀全城屠夫赴庖丁解牛比赛。”
宋亦慈想了想这样借口才算合不牵强,“我们一会下楼,其他人问案件相关你们一个字都不准说,剩下的交给我。”
围着大堂内的衙役已经撤退,见他们三人下楼,房妈妈才敢走上来。
“谢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把人抓走了?也没给我们个说法。”
谢世卿闭着眼摇摇头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房老鸨只好又贴在宋亦慈身侧。
“宋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可不能让我们飘飘死得不明不白啊。”
宋亦慈长叹一口气,演了起来,“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一众看客听到立刻支棱着耳朵围了过来。
宋亦慈愤恨语气,“刚才被押着抓走的是我的家生奴刘武,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自然对他是多加信任,这几次来寻欢楼也是带着他一同前来的。”
房老鸨点点头附和,“确实如此,刘武多次都是跟着宋公子,看得出宋公子十分信任。”
宋亦慈说得绘声绘色,“带他来这寻欢楼,这一来二去,刘武竟然对飘飘生了歹念。方才我还在画舫上看表演,他便主动提及要去去帮飘飘收拾行李,我想着早些弄完便可早些归家,便应允两人。何曾想到这刘武吃了豹子胆,竟然想强迫飘飘,飘飘自然不从,他竟然持刀将飘飘砍死。”
房老鸨被吓得退后半步,“刘武此人竟然如此恐怖。”
一众看客也被惊吓到,虽然他们没上三楼见过血腥场面,但是那浓浓的血腥味大家可是都闻到的。
房老鸨突然想到,“宋公子,此人心思如此歹毒,也许这黄金便是被他偷了去。”
宋亦慈摆摆手,“这人心我是看透了太累了,黄金究竟如何我已经不想追究。”
说完她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忠仆看上主人美妓,还偷主人钱财,强迫美妓不成竟然直接杀人灭口。
一众看客顿时炸开,如此劲爆消息明日必定传满金陵城。
秋枫追上宋亦慈,“为何谣传刘武是凶手?”
“只有让整个金陵城都知道刘武是凶手,真凶才能放松警惕,鱼儿才敢咬饵,阿慈我说的对不对。”谢世卿已经想明白为何宋亦慈意图。
“不错就是得让凶手自己出来,肖云天确实将刘武关押,而且人多的比赛会大大降低他的戒心,而且我猜他现在很缺钱,他一定会来的。”
“缺钱?可是元飘飘桌上的钱财并未被抢?”
宋亦慈解释道:“方才我为她梳洗时,发现她常佩戴的步摇不见了,我见过那支步摇纯金所制,所以我推测,他缺钱拿走了步摇。”
“阿慈,如果凶手缺钱应当会拿走最方便的银票,步摇拿去典当实在太过招摇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是凶手。”
这下倒是让宋亦慈为难了,这凶手不是为财究竟为何?
“我先着手准备,不论结局如何这都是最快找到剁骨刀主人的办法。”
第26章 继母示威
竖日一大早,宋亦慈带着秋枫早早赶往谢府。
谢府红墙壁瓦高大气派,门口蹲着两个威武的石狮。
她抬头看着谢府烫金的匾额,传言这还是先帝御赐。
谢世卿早早就在门前等着,看到她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
“场地我已经布置好了,昨个夜里我便以谢府的名义发出消息,要求他们务必到场,不然便是拂了我谢府的面子。”
宋亦慈点点头,“此番多谢你,让你平白担了个朱门狗肉臭的臭名声。”
谢世卿见她着实可爱,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但又想着自己的纨绔的名号生生停住手。
“我是个风流纨绔,为博未婚妻一笑,请全金陵城的屠夫来我谢府比赛有何不可?君王为博美人一笑还烽火戏诸侯,我这才哪到哪,何人敢非议我?”
宋亦慈见他丝毫不在意坏了他的名声,反倒还出言安慰她。
心里不住嘀咕,好像他比想象中要稍微好一点。
院子空地上,已经摆好几十个半米宽一米长解肉案板,案板上均摆放着块圆形砧板,已经有早到的屠夫站在案板前,拿着磨刀石磨刀准备了。
案板前方搭着个半米高的台子,台子上铺着黄棕色的毯子,后方横幅上写着‘庖丁解牛大赛。’
“比赛约定的是辰时,还有半个时辰。”谢世卿指了指廊下日晷,“再隔半刻钟左右,所有屠夫便会进场,阿慈你到时候再仔细观察,我一直都在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哟,这位便是世卿的未婚妻?”身着华贵的美貌妇人摇着团扇笑着从院子外走进来,年纪大概四十岁,“前几日我还是听其他家的夫人提起,我们世卿竟然多了位未婚妻,我这个当娘的竟然还不知道。”
宋亦慈不着声色地打量妇人,想来这便是谢世卿的继母,这继母果然是个厉害角色,面上虽然带着温和笑意,可是话里行间全是嫌弃,妥妥白莲花。
宅斗十级选手宋亦慈立刻示弱地向继母行礼,谢世卿面带不悦,抬手将宋亦慈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