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湫甩甩头,加快了脚步——他直接小跑了起来,沐浴的偏房离二人的婚房很近,几乎没多远就到了。
“妻主大人!”陆湫敲敲门,推开一条门缝,探了个脑袋出来,“我洗完了……!”
坐在榻上的女人手捧书卷,烛火映得她脸庞染了暖色,看着温和而文雅。闻言,她稍抬眼眸,将书卷放置在旁侧的矮桌上,温声道:
“进来吧。”
小少年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连门都忘记了带上,还是跟在身后的晚黛帮忙关了门。几个男侍候在门口,另外也有人重新开始备热水,等主子们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陆湫就没想过往别处走,直直地扑到了沈随安怀中,抱住了心上人就忍不住咯咯笑。结果刚笑几声,女人稍用力一带,下一刻二人便来到了榻上,刚刚穿着的鞋子也被蹬掉了,没人去管有没有摆放好。
像上次带他上马一样,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要么一声不吭,要么形式上倒是问了,动作却早已先一步进行。她就是仗着陆湫喜欢她,所以对陆湫格外随便。陆湫似乎有点发觉,在他面前的逸欢姐姐其实也不都是温柔的,偶尔还会故意来逗他,有时候的方式还有些恶劣。
可陆湫偏不会讨厌,偏爱惨了沈随安给他的一切。
此时的陆湫被她搂在怀中,趴在她身上。怕自己压到了妻主,陆湫稍稍撑起身子,但还是离她好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见女人眼底的笑,看到她颤动的睫毛。
“妻主……”陆湫呢喃着,也不知是方才沐浴的水过热,还是此时面对他的羞,他只觉得脸颊总在发烫,嘴巴不自觉说出真心话,“……你好好看。”
“你也好看,”沈随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勾起嘴角,轻声问,“关于房事,家里人有教你吗?”
“有、有过……!”陆湫抿唇,点点头,语气认真极了,“我会好好服侍妻主大人的!”
“第一次,可能会不太适应,”她看陆湫撑得难受,把人摁下来,抱在怀里,用力揉了揉陆湫还带着些湿气的头发,“……如果哪里难受了,你要跟我讲,不能自己忍着,好不好?”
身上的外衫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陆湫有些迷茫,顺着沈随安的力气,完完全全趴在了对方身上。里衣很薄,他可以感受到沈随安的体温,对方的嘴唇就在他耳边,一呼一吸都能感受到,弄得陆湫更热了。
“唔、好……”陆湫都快不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了,但还是小声答应。
他现在也一样,贴着沈随安的耳朵,因为怕惊扰了妻主,只能放低了声音。妻主刚刚说,是叫他不要……不要忍耐?陆湫在沈随安怀中蹭了蹭,把那个问题抛诸脑后,选择在开始之前主动坦白自己纠结的事情。
“不过……我身上有好多疤痕,妻主大人若是不喜欢,我们就熄了烛火再继续吧……”
“这我可没看见过……”她的回答听不出半分嫌弃,反而像是十分好奇一样,顺着陆湫的话问道,“在哪里?这里可有……?”
那如玉般的、稍带凉意的手指,触碰到了陆湫的皮肤。
陆湫睁大眼睛。
“还是在这里?”
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每碰一个地方,似乎都会勾起无穷无尽的欢愉与欲念。陆湫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很粗糙,在这种事情上或许反应会很慢……可只要是沈随安去碰,便不一样。
只是稍微碰了碰而已,身体便不断产生着陌生的、令人有些害怕的感觉。他在颤抖。可沈随安偏觉不够,试探着轻咬他的耳廓,偶尔还含住他那已有耳孔的耳垂。
少年不自觉软了腰身,呼吸紊乱。
有些……受不住了……
“妻、妻主……”陆湫慌乱地低声呜咽,眼中不知何时已经盈了水光,“呜……”
*
沈随安胳膊被抱着,对方不撒手,她也便不管,任由陆湫抱。
刚刚哭得那般厉害,现在倒是睡熟了。
屋内烛火已然熄灭。刚刚叫了水洗了身子,见他已经再无力气,虽然直到最后,这贪心的小少年还一直念叨着想继续,沈随安也没允许,而是抱着还在哭的人慢慢哄,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他的呼吸逐渐平缓。
果真还是不同的。
沈随安不了解那些个男德男训,但她从顾云熙那里知道,世家男子行房的准则便是不能冒犯,要极少出声,绝不可以像个妓子一般放浪不堪。
每每要出声时,顾云熙哪怕是无法忍住声音,也只会漏出一点叫人听不清的闷哼而已,而且绝不会多要,还提醒沈随安莫要在房事上只顾着舒适,忘了礼数。
是啊,跟沈随安行房,他为的只是那一点礼数,只是迫不得已时才会做的事情。毕竟第一次圆房时,顾云熙的眼神是那样痛苦,哪怕房间一片黑暗,她也能感受到身下男子的恨意。
明明是他主动提出,可偏像沈随安逼迫了他一样。
若非被家中人催促,又被李侧君提点过几句,顾云熙绝不会同她圆房。二人少数几次房事,都未曾有过什么交流与缠绵。哪怕是关系稍好的那段时日,顾云熙也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配合的动作,稍微晚一点赶她走而已。
可陆湫不是这样。
他有些热情过度了,索求几乎一刻不停,还爱哭。虽然哭着,动作倒是没打半点折扣,弄得沈随安偶尔都得安抚他几次才能稍稍缓一缓。看样子这种时候,陆湫应该是没什么意识,全然凭借本能在继续要。
缠人得很。
而且,他不仅爱要,还总想着叫沈随安舒服些。虽然从行动上能看出来陆湫的努力,但毕竟是第一次,太过生涩,带不来太多的快意。沈随安觉得这种情况多来几次,自己可能会挺不过今晚,只能边骗边安抚地叫陆湫歇了心思。结果怀里人还以为是自己犯了错,哭得停不下来,一声声道歉,希望妻主不要讨厌。
嗯……感觉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难搞。
陆湫在那些时候,根本听不进去人说话的。而且还很怕被她拒绝。
小可怜。
“妻主……”原本只是抱住她一条胳膊的小少年不住往沈随安这边凑,把自己整个都挤到了她怀中,还在咂吧着嘴梦呓,“吃……”
她是什么好吃的吗?
沈随安看着好笑,帮陆湫拍了拍背,对着少年的耳朵念了几句话,见对方安静下来,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肯定是累了,毕竟新夫那边的流程比她这里繁杂太多,恐怕昨晚就没休息好,待到白日,还是别急着赶陆湫起来去拜见母父了,叫他多睡一会儿。
*
这是陆湫这么久以来,睡得最为踏实,最为平静,也最长的一觉。
一夜无梦,一夜安稳。
他太久没休息好了。
从最开始被抓回陆家,到后来的半月逃离,再到待嫁的那些时日,陆湫从未真正安定过,他要么在恐惧,要么在期待,唯独没有过放松。一直到现在,真真正正与自己心爱的人圆了房,他好像就没别的过分紧要的执念了。
所以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日光透过那遮窗的布,让屋子不至于一片漆黑,从缝隙中可以看出,外界早已大亮。周围的景象很是陌生,陆湫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这里是沈府,是云水居。
是他和沈随安的新房。
感觉没睡够……陆湫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小主,要现在起床吗?”一直在阴影处等待的晚黛开了口,昨日陆湫嫌他总念二少主君太长了,便叫他在自己人这边简化了称呼,“二小姐吩咐,不用着急拜见家中长辈,可以先歇息够了再起。”
“……啊!”听了这话,陆湫一瞬间便将困倦抛诸脑后,反应过来顿时急了,都没注意到身上的酸软,“现在、现在几时了?”
“已是午时。”
午时。
不好。
怎么会有新夫在结亲头一天就贪睡到正午的!他本该早早起来收拾妥帖,好拜见沈家家主和主君,恭敬十足地敬茶,给她们留下一些好印象。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逸欢姐姐的家人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好吃懒做的!
这种情况他是想彻底歇着也没了心思了,急急忙忙叫晚黛帮忙收拾,想着能不能补救一下,结果刚刚净面漱口结束,想穿衣服时,便有人推门进屋了。
“醒了?”
沈随安早已穿戴整齐,一席素净青衣叫人赏心悦目,着实让陆湫抬眼便晃了神。她径直走来,坐到陆湫身侧,这时候陆湫才注意到,沈随安脚边还跟着那只他曾见过的小黑狗。
“还困吗,要不要再多躺一会儿?”
“妻主……我——”陆湫张了张嘴,不知为何,沈随安一来,他便没有刚才那般慌乱无措了,只是看着她,想寻求她的帮助,“我……抱歉,我贪睡了好久,错过了敬茶……!”
“没事,小事而已,莫放在心上,”沈随安揉了揉陆湫的头发,下面的乌裘绕着二人的腿打转,“待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与你同去。”
“她们会因此不喜欢我吗……?”陆湫有些忐忑,抓住沈随安的手。
“管其他人喜不喜欢的,”沈随安笑了,“你是嫁给我,又不是嫁了旁人。谁不喜欢,也冒犯不到你。”
“噢……”这话要是叫他母亲听了去,可能会觉得是大不敬吧。陆湫悄悄心想。
“所以,还想睡会儿吗?”她再问了一遍,“夫郎?”
……还想。
陆湫其实还困着,刚刚是被吓清醒的。这下不怕了,困意便又一次上涌,身上那些疲惫跟酸疼原本还能忽略,现在又明显起来了。被沈随安一问,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脸有点红。
“想就去歇着吧,醒了再说。实在不行就明天去。”
“那我真去睡了……”陆湫试探地问着。
沈随安没答应,而是干脆把人推回床上,强行让他躺下,还顺手给裹好了被子。
“好好休息,”她低头将陆湫额前的碎发拨开,“我就在这里。”
“妻主,”陆湫便在被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摸过沈随安的手牵着,嘴角满足地勾起笑,望着她,又念了一遍,“妻主……”
“我以为睡觉要闭上眼?”沈随安挑眉。
陆湫这才不再说话,乖乖闭上眼。
第44章
沈随安本也没什么事可做,待陆湫睡熟了便抽出了手,在房间中逗狗。
乌裘是只性子活泼的小狗,爱玩爱叫,但陆湫此时在睡觉,每次小狗想叫出声都被沈随安提前制止了,弄得小狗哼哼唧唧了半天,十分委屈,以为自己被主人讨厌了。最后非得被沈随安抱在怀里摸摸毛,给狗都摸到睡着了才安静。
看着睡着后小爪子偶尔弹动一下的乌裘,沈随安觉发现,它跟床上熟睡的陆湫倒是有那么点像——睡熟了都爱乱动。
陆湫睡觉不太老实。偶尔小声哼哼就算了,声音也不大,打扰不到她。最主要是他睡觉爱黏人。就算把陆湫推到旁侧,睡着睡着要不了多久,小少年就又像是被吸引一般,贴近了沈随安,抱着她不撒手。
按照正常礼制规矩,睡觉时应该是妻主在里侧,夫郎在外侧,方便男子夜间服侍自家女人。可昨夜这样睡时,半夜沈随安觉得身体燥热,醒来睁眼一看,自己已经被陆湫整个人堵在了墙边,两个人挤在一起睡觉。那么大的床,她俩堆在墙角,只占了一半不到的位置。
大半夜的,沈随安也没想叫醒他,沉默地把陆湫往外挪。
她自己一个人睡久了,完全不知道和其他人同床共枕的感觉,本能地想躲,而陆湫也不知为何,偏偏想往她这边凑,弄得两个人在床上你追我赶。一个晚上,她醒了三次,挪了三次。到后面,沈随安也累了,干脆任由他抱着,热点就热点。
看来还得习惯一阵。沈随安叹了口气。
娶夫果然不是一件小事,生活中的种种方面都会因为家中多了一个人而改变。见床上人似乎动作比之前多,可能是快醒了,沈随安叫了人帮陆湫准备些吃的。
*
陆湫这一觉睡了约摸一个时辰。
他是含着笑睡的。知道沈随安在身边,陆湫其实没那么容易入睡,但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战胜了精神上的那一点悸动。最后醒来也不是因为睡够了觉,而是肚子太饿,硬生生饿醒了。
睁开眼后,记忆上涌。
他想起了今日第一次醒来时,沈随安告诉他没事,叫他去睡觉。想起了昨日大婚,对方掀开他的盖头,对着他笑。想起昨天夜里那旖旎缠绵记忆,无法控制的颤抖,和沈随安的安抚。
并不疼。
或许是陆湫的忍耐力远超其他人,他昨夜的记忆没有一点与疼痛有关。可是即便如此,陆湫也表现得并不好。他配不上沈随安那般的温柔。漫漫长夜,陆湫只记得自己分外紧张,难以控制情绪。
遥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即便是沈随安,也无法唤醒少年迷乱的精神。
“……陆湫,你会受不住的……”她一下一下抚摸着陆湫的脊背,“别着急,乖……”
“不要……不要……!”
小少年拼命摇着头,仿佛这份安抚,就是妻主在对他拒绝。就是妻主不再喜欢他了一样,叫人心生恐惧。他不要这样,他想让妻主得到他,而他也一样,在贪图着——
“我要,全部……”他近乎是在祈求,哭腔压抑不住,“妻主的,都要……”
沈随安应该是劝了他好多次。但他……几乎把爹爹教的东西全部忘光了,一味地主动,不顾妻主也不顾自己,最终一句都没听进去。
然后就在妻主面前丢人了。
陆湫甚至能隐隐约约想起,在仆役过来帮忙洗身子时,沈随安那无奈的叹息。
“别一直抱着我不放,陆湫,听话,松手。”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陆湫红透了脸,自己缓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转过身,第一眼便看到了闭目坐在椅子上,抚摸着怀中小狗的,沈随安的身影。
“妻主大人……”陆湫小声开口,然后用被子欲盖弥彰似的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闻言,那人忽然睁开眼,明丽的眼眸叫陆湫心神一颤。
她并未睡着,见陆湫看过来,嘴角勾起笑:“这下睡够了?”
“嗯、嗯……”陆湫呐呐应声,忍了又忍,最终掀开了被子,只穿着里衣便坐起了身,语气纠结极了,眼巴巴看着她,“妻主,你过来好不好……?”
“怎么?”沈随安问着,但还是站起身,把乌裘放到了旁边的小垫子上,这才走过来,坐到床边,看着陆湫,“有话要说?”
陆湫忙不迭点点头,跪着挪了几步,从背后抱住她,双手环住她的脖颈,脸颊在她后颈处蹭。一开始只是沉默,等沈随安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陆湫才终于轻声开口。
“妻主……”他小心翼翼地问,还吸了吸鼻子,“我……昨夜是不是,太放纵了……?”
“咳,”沈随安有些想笑,但她怕笑出来会叫陆湫更难过,强行压下笑音,“其实是有点……不过我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