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这样?”晏青棠极为诧异。
这行为很是蛮横,但既然是民俗,她倒只有尊重,不好随意评价了,最终默默道:“那看来还要保护好自家的鸽子,别被人拐走了。飞丢的鸽子好可怜。”
他们临近的屋顶上,此刻就站着一个摇摆带布条木杆的当地人,似乎是在召唤鸽子。
很快就有鸽子飞了回来,不停地叫唤着。
晏青棠释然地笑了,高兴道:“还好它们找回了自己的家,没被拐走。”
肃征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它们自己家?”
“啊?”晏青棠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又看肃征也在低头笑,反应过来他是存心逗她,她便握紧了拳头,去捶他几下。
他不觉得痛,还低下身去,好让晏青棠顺利打到他,这势头让晏青棠直接偃旗息鼓,收了拳头。
“不过你说得对,也不对。”肃征道,“鸽子都飞在同一片天空下,归属权或许会变,可都是人类的看法。”
“而在鸽子自己,它们永远都是自由的。”
望着盘旋在上空的鸽子们,肃征缓缓道。
第22章 022 同戴墨镜
群飞的鸽子伸展双翅,掠过土黄色的屋顶,晏青棠将其拍了下来,定格了它们的自由。
“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肃征突然问她。
晏青棠听出话里意思,反问道:“你有推荐?”
“临时想起来的。”肃征仰头望着天上的鸽子,缓声道,“有家古城边上的老店,他家的鸽子汤很有名。”
“好残忍啊你,看着鸽子想起鸽子汤。”晏青棠轻笑一声,话锋却转,期待地问他,“香吗?”
“挺香的。”说话间,他看到晏青棠随手就把索尼相机取下,挂到他的脖颈,相机坠着肩带往下沉,便茫然地用手将其托住,看向晏青棠,“你干什么?”
“太沉了,你帮我拿会儿。”晏青棠松泛下手腕,语调慵懒,“作为交换,送你样东西。”
她腾出手从包里拿出一副卡地亚六边形墨镜,镜片是漂亮的渐变茶色,两边靠近金色镜框处,镶嵌着经典的猎豹头。
她架起墨镜,亲手为肃征戴上,指尖在他鼻梁处轻推了把,动作撩人。
“哎呀,你眼里全是我。”晏青棠说着引人歧义的话,面对镜片笑了笑。
这一刻,光影被改变,肃征眼前的世界被加上一层滤镜,特别是笑着的晏青棠。
肃征不适应,但刚抬起手,晏青棠就拦住了他,皱眉道:“不许摘,明明挺好看的。”
“这是你的。”肃征摘墨镜的手停住了,可心里仍在抵触。
“这有什么的。我戴过的,你不能戴吗?”晏青棠明显错会了意思,“这是男女同款的,你还介意这个啊?”
肃征开口艰涩:“不是。”
晏青棠盯了他半天,发现他又是一副被调戏过的模样,终于反应过来,朝他抬了抬眉:“怎么,戴我戴过的东西,心乱了?”
“没有的事。”也不说还她了,肃征转身就往前走。
晏青棠笑着追上他,在他身后说着话:“我要去看开城仪式,等中午再去喝鸽子汤。”
早上出门前,两人在酒店里简单吃了点,这时候还不算饿。
“行。”肃征头也不回地应她,“准备好跟夕阳红战斗。”
“战什么斗?”晏青棠疑惑地追问。
肃征没回答,但晏青棠自己很快就知道了。
十点半,在喀什古城东门,开城仪式准时上演。
但他们来得有点晚,前排的好位子早就被提前抢占,似乎只能看到人头,根本挤不进去。
还有夕阳红老年团在人群中推推搡搡,捧着手机拍摄,其中有个大爷为了看得更清楚,甚至还上了树……
“我不战斗了。”晏青棠连连摆手,“远点就远点。”
距离有点远,他们看得不算太清楚。古城城墙上站着身穿古代盔甲的演员,十几名身穿艾德莱斯丝绸的维吾尔族姑娘在城门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们的腰肢很柔软,脚尖踮起,舞步灵动。
她们身旁有头戴花帽、身穿白衬衣的维吾尔族年轻男子,也有面容沧桑、打着手鼓的老人。
表演只有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晏青棠隔得远,全程都看得很潦草,更是意犹未尽。
看完表演,晏青棠就近去了喀什古城驿站主题邮局,照例给亲友们寄了明信片,还加盖上日戳、风景戳和纪念章。
有一必有二,自从肃征在伊宁机场寄过明信片后,这次不用晏青棠劝说,就主动写下明信片也寄了出去。
离开邮局后,他们沿着耿恭祠、昆仑塔机位,一路走到巴依老爷的家。旧时的大地主富甲一方,院子占地面积足有七百多平,楼层也高,与只有一层或两层的普通民居相比,显得格外突出。
旁边的空中花园,据说是巴依老爷建下的大别墅。如今虽然有些地方还在重建,但依然是众多游客旅拍的必选地,附近挤满了人。
再往里走,很多景点的商业化色彩很重,晏青棠便更喜欢走进小巷子里,去看老建筑,喜欢捕捉满眼土黄色之中凸显出的不一样的颜色。
那些墨绿的、朱红的、鹅黄的、克莱因蓝的门,极具异域风情,满是斑驳痕迹,墙面贴着立体花砖,像一块块复古的手工羊毛毯。
街头巷尾,小孩们三三两两在嬉闹。偶尔还有撒欢的小狗,跟着晏青棠他们走几步,又停下,跑进临近的另一条巷子里。
走得累了,晏青棠在一家咖啡馆门前停下。
她站在阴凉处,对肃征嚷嚷着:“我渴了。”
肃征指了指咖啡馆,她摇头,又拿出包里的水,她还是摇头,软声道:“我想吃冰淇淋,雪糕也行。”
肃征左右看了看,附近还真没有,但也没说晏青棠要求多,而是建议道:“我们一起去别处找找?”
“不要。”晏青棠却懒得动,“我就待在这儿,等你买回来。”
“你快去快回。”晏青棠看他犹豫,就连声催他,“我又不会丢。”
以古城的治安,确实不至于如此。她催促得紧,肃征只好答应她,临走时又嘱咐:“那有事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晏青棠摆摆手,“记得别把我的冰淇淋化了。”
晏青棠入乡随俗,没进咖啡馆,而是坐在了旁边巷子里的石砖上玩手机。
在古城的背景音中,仿佛她也成了定居在这里的一员,而不是单纯的一个游客。
但没多久,有人打破了这片平静,一个维吾尔族小男孩走到她面前,对着她重复说着同一句话。
晏青棠最初以为他是路过,后来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可依然听不清,只看到他伸出了沾了些灰的手心。
“小朋友,我听不懂维吾尔语。”晏青棠一窘。
“他说的可不是维吾尔语。”咖啡馆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他说的是普通话,有点含糊不清,是向你要钱呢。”
直接伸手要钱?
晏青棠皱了下眉,发觉商业化给这座古城带来的影响,也有不好的一面。
满是童真的孩子,有的也会沾染上对金钱的欲望,对着每天来来往往的游客动些歪心思。
但看小男孩一直伸着手,晏青棠又犹豫了,在包里找钱。
“别给。”那男人直接阻止她,“你这次给了,下次他也会找其他游客要,可就没完没了了。”
“那……”晏青棠的手又放了回去,看着小男孩挑衅般朝自己笑着,心里有点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她向来不会处理这种麻烦事,要是肃征在的话……
“喂,你家住哪儿?你爸妈在家吗?”男人笑着,低下身子跟小男孩说话,眼神带些警告,“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说说,你在外面打劫人?”
“没……没有打劫……”小男孩说起普通话有点磕巴,但能听懂男人的话,看他站直身体,往自己这边走近,感觉不太妙,立刻撒腿就跑进巷子里去了。
“好了,没事了。”男人道。
“谢谢啊。”晏青棠算是在这地方坐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对着男人尴尬道谢。
“你一个人吗?”男人问道,“女孩出门在外,一个人可不安全。”
“不是。”晏青棠面对陌生人,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即使刚才被他帮过,“有人跟我一起,去旁边店里帮我买东西,马上就回来。你呢?”
“我一个人。”男人朝她伸出手来,友好地自我介绍起来,“哦,忘了说,我叫陆乘风。”
“晏青棠。”她客气地回握了下。
她没有多余的话,倒是陆乘风很主动,向她说起自己的事:“我昨天刚到喀什的,今天简单逛逛,下午租好车,想走新藏线入藏。”
“你要去西藏?”晏青棠有些好奇,“还走新藏线。”
陆乘风点头:“是啊,自驾去西藏,一直都是我的梦想。”
梦想归梦想,晏青棠却也听过,进藏的路一共有七八条之多,其中的新藏线是难度最高的路线。从新疆喀什出发,要沿219国道穿越阿里地区,途经山南、日喀则,再到拉萨。海拔高、道路险、路况差,起点又最远,而且自然环境也很恶劣。[1]
陆乘风选择走新藏线入藏,可见他这个人非常具有冒险精神和挑战欲。
“到了西藏,我还想去珠峰。”陆乘风接着又道,“四月天气干燥,算是攀登珠峰的最佳时间之一。”
听到这里,晏青棠默默给他竖起大拇指。
陆乘风瞧见她那双漂亮眼眸里不加遮掩的欣赏,倒是自谦起来:“我攀登过国内其他的山,可珠峰是第一次,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你不用这么早佩服我。”
又低头看了眼振动的手机,低声道:“想洗个热水澡,还挺难。”
“你住哪个酒店?”晏青棠随口一问。
等陆乘风报出名字,晏青棠瞬间笑了:“我也住那里,听你说热水的事,我就觉得好巧。”
“还真住一家酒店。”陆乘风也笑了,“当时看它是喀什最好的酒店,我才订了它。”
“对,我们也是!”晏青棠应声道。
不远处,肃征捧着好不容易买来的冰淇淋,怕在路上化了,是跑着回来的。
谁知刚一回来,却看到晏青棠正和身旁的一个男人相谈甚欢。
“晏青棠。”肃征唤着她的名字,“你要的冰淇淋。”
她缓缓回了头,看到肃征,就快步迎上去,拿起其中一个。
“这位是?”肃征瞥了眼陆乘风,“你认识?”
肃征戴着墨镜,倒还真看不出他的情绪。但那冷淡且戒备的语气,实在有点古怪。
“刚认识的。”晏青棠为他介绍,“他叫陆乘风,刚才帮了我个小忙。陆乘风,他就是跟我同行的那位,他叫肃征。”
“你好。”陆乘风伸出了手。
“嗯。”肃征没直接同他握手,而是抬手摘下戴了一路的墨镜,与不久前晏青棠为他戴上那般,当着陆乘风的面,单手将墨镜重新为晏青棠戴上。
戴好后,肃征才回握住陆乘风的手,手上力道很重,眼神锐利如野狼,唇边却勾着礼貌的微笑:“你好。”
第23章 023 鲜香鸽汤
与肃征相比,陆乘风个子差不多高,是清爽阳光的风格,面容清俊,肤色偏白,身形更瘦些,虽然喜欢爬山,也有些肌肉,但站在体格更健硕的肃征身边,竟显出单薄来。
这样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好像生来就带着压迫感,气质又如此刚毅挺拔,不怒自威,让人不自觉就想退让。
陆乘风接收到了肃征眼里的警告信号,但还没摸清肃征与晏青棠具体是什么关系。
“手劲儿这么大,是运动员?”松开手时,陆乘风随口一问,“还是当过兵?”
“他是当过兵。”晏青棠笑道,“你好聪明啊,这也能猜出来。”
两人站在一处,瞬间又聊到一起去。肃征在旁,虽然是他们话题的焦点,可又像是游离于他们的聊天之外。
没坚持多久,肃征就忍耐不下,捧着冰淇淋站到晏青棠与陆乘风之间,面向晏青棠道:“这个也给你。”
“你不吃吗?”晏青棠问他。
“我不吃。”肃征对这种甜食兴趣不大,单纯是为晏青棠买,“你不是喜欢吃吗?我给你买了两个。”
“可我吃不下哎。”晏青棠接了过去,想想后,转手就把冰淇淋递给陆乘风,“陆乘风,你吃吗?”
事情发生得太快,肃征阻止已来不及。陆乘风直接从晏青棠手中接过,咬了一口,笑着对她道:“谢谢,甜度刚刚好。”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陆乘风又道,“我想去办边防证,方便去西藏。”
他主动告知晏青棠自己的下一步打算,释放出友好信号,存着想和晏青棠多同行一段的心思。
“我们也没有办呢。”晏青棠当即与他一拍即合,“肃征,我们跟陆乘风一起去办吧。”
肃征没拒绝,同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看着晏青棠想与陆乘风一起,心里却很不舒服,不受控地升起烦躁来。
三人一起去了近处的警务站,东城这边来办边防证的人多,需要排长队。
起初,晏青棠还能跟他们一起站着等,后来觉得又累又没必要,索性把身份证塞给肃征,自己去外面闲逛。
同行的人,可以只办一张边防证,到时候工作人员在里面写上他们两人的名字就好。
而等晏青棠离开,肃征与陆乘风便是相顾无言,气氛渐渐诡异。
肃征不愿搭理陆乘风,陆乘风倒是还有些想打探想知道的,犹豫一阵后,还是开了口。
“肃征,你是她男朋友?”陆乘风问得开门见山。
肃征摇摇头,淡漠道:“不是。”
陆乘风语气一下子就变得轻快了,不再为猜测的关系而悬心,笑道:“哦,普通朋友?”
陆乘风还是疑问句,话里意味却很淡,而肃征一时怅然若失,连这句简单的疑问,也有点没法干脆下定论。
在雇佣关系里,他与晏青棠,能称得上“朋友”二字吗?
他不禁有些厌烦自己此刻心里的焦躁不安,连带着也想在旁人面前划清他与晏青棠的界限,让一切秩序归位:“其实我是她雇的保镖,也是司机。”
“难怪你刚开始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还以为你是看不惯我。”陆乘风恍然大悟,“明白明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话音一落,肃征算是被戳中了心思。
陆乘风本人,实际上没有什么过错。可他就是敌视陆乘风。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毫不光明磊落,因为他确实为着晏青棠,看不惯朝她围过来的一切男人。
听完陆乘风的客气话,肃征是半点自我的情绪也不愿表露了,生怕让陆乘风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