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宋亦泠的背影,没有那天在机场瞥见的那般爽朗大气,现在身上沾了故事,好寒寂,好单薄,她只觉得,这风明明这般温和,怎么还割得眼睛疼啊。
一垂眸,二次抬眼,心口酸涩又滞闷。
一口气哽在胸口半天上不来,她有点想走过去跟宋亦泠说会儿话。
是安慰的也行,或者是聊聊闻锦也可以。
明明好单纯的想法,怎么让她觉得好不体面。
手机还在响,这是一道警铃。
她看不见宋亦泠的表情,也不知道宋亦泠现在在想什么,更猜不到。
怎么自己就没注意到,刚刚那一步不该往前跨的,她的指甲嵌进肉里,其实有无数次她是真的想过,如果早一点,会不会远一点。
姜璃站在那儿,身躯是麻木的,这段距离里没有一点清汤寡水的宿命感。
手机的震动停了,她背过身,让树挡着自己,在手机里滑到闻锦的电话,在电话拨通那一刻,眼泪啪嗒滴在了屏幕上。
或许她可以不承认,但是是真的。
她好喜欢宋亦泠。
电话接通那一刻,她伸手擦眼泪,吸气,用尽了浑身力气稳住声音:“闻锦老师,我刚刚坐车路过,看到了宋总在公司楼下一直站着没上去,挺晚了我不知道她怎么回事,我赶飞机…….”
姜璃稍微哽咽的声音终于被闻锦打断:“好我马上过来。”
闻锦刚从车库出去走了几公里,看到前方的红绿灯,靠左打方向盘掉头回去。
“嗯。”
最后这个字,她说得好费力,那种钻心的不舍和压抑。
闻锦的打断是让她解放,姜璃用手心抹干净屏幕上的泪珠,喜欢而已,怎么就哭了。
她靠着树干,往后转。
不知道宋亦泠还要在那儿站多久。
姜璃也没有打扰,就隔着距离看,直到闻锦赶来了,她在看到闻锦的影子时往旁边躲,树旁听着一辆车,她就蹲在窄小的过道,身子往里边挤,白色的长裙脏了,她不察觉,紧紧贴着陌生的车辆,染了一身的灰尘。
她想,她一定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因为宋亦泠从头到尾都不会知道,她有过心动。
姜璃听到闻锦在跟宋亦泠说话,她小心翼翼转过去看,闻锦拉着宋亦泠问:“站多久了?跟我回家吧。”
而宋亦泠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反倒是眼帘垂着道歉说:“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这句话……听到了。
姜璃把眼神收回来,低垂着睫毛看自己的鞋尖,视线里有点模糊,她深知,所有的情绪皆是她自己带来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天,她忘了在那儿蹲了多久了,也不知道闻锦和宋亦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双腿是麻木的,她坐在阶梯上头埋在膝上。
手机一直在响,反反复复,她不想动,慢慢闭着眼睛调整自己,她这时候好像听懂了李以乔说的那句话。
因为妈妈爱她,怎么会看着她迈出刚刚那一步,怎么会看着她找李以乔说那番话,都不会。
姜璃缓过来的时候,把头发挂到耳后,看手机。一共二十几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小姨,她深呼吸稳着声音准备回播过去。
头顶一道阴暗挡住了路灯,影子罩着她,她指尖停顿在屏幕上,把头抬起来。
小姨提着包站在她面前,对视着她眼里的晦暗,俨然已经读懂了一切。
姜璃也不说话,把头低下去,咬着唇锁上屏幕,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宋亦泠产生心动的感觉,大概是从那一个糖人起,又或许是宋亦泠给的那根围巾。
不管是什么,她在今天她懂了,她陷进去了。
“宋亦泠结婚了。”小姨像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让她清醒,“她结婚很久了,她们在一起十年。”
姜璃垂着眼帘,泪水不自觉地糊了视线,镇定说:“我知道。”
“那你还喜欢。”小姨语气里没有责备,姜璃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姜璃指甲掐着虎口。
“我喜欢她,是因为她优秀,我没错。但……我要是越界了,我就有错了。”
她转过去看宋亦泠站过的地方,心口疼得喘不过气:“小姨,对不起,我还是耽误行程了。”
小姨不说话,附身用指腹帮她擦着眼泪,着头发,把黏在脸上的发丝帮她往耳后挂。
“没关系,还来得及。”
…
第84章 续写闻小姐
当闻锦和宋亦泠选择了另一种处方式时,并没有因此让彼此之间好受。
回到家后,闻锦接过宋亦泠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餐桌上,宋亦泠在空调,调整到合适的温度。
屋里静,到深夜一点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宋亦泠朝着她走去,好几次想要开口,没想到闻锦先转过来问她。
“宋亦泠,你会不会怪我对这件事的处方式?”
“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宋亦泠说的真心话,闻锦是不自信的,在她这儿一直都是,所以愧疚感对于闻锦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的初衷很简单,希望闻锦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产生一种心负担。
闻锦当然是明白的,宋亦泠是不想她在掺合到这件事情里来,出发点是为了她好。
“但是我……有时候想试着保护你,你能明白吗?”
“我也想。”
宋亦泠给的答案,她淡定从容,说说真心话,不需要晦涩难懂的语言。
闻锦试着朝她走近,眼底有一片湿润:“你的做法会让我觉得你在推开我,所以我会不高兴,而我不高兴就会对你产生误会,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宋亦泠,我想要你好。”
闻锦给的真心话,换做是以前大概她的表达会不达意。
发寒的身体这一刻稍微回温,她站在光下,握着宋亦泠的手腕,没有用力,宋亦泠骨骼小,软软的一截在手心里发烫。
“小锦,我一直很害怕,怕我们再次遇到之前的事情,重来不会是无数次,我们只是站在幸运的一角受到了一点馈赠,所以我宁愿不去澄清这件事。”
“我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唐惟说过的话。”
“嗯?哪句?”
“她说你跟李以乔很像,以前我不觉得,但现在是有点,当我在威胁李以乔的时候,并不觉得她会妥协,因为唐惟,她妥协了。我想她妥协并不是因为怕曝光,而是因为,这件事是唐惟所希望的,结局也是唐惟想要的。我要的结局是,你一定要好,走的路是万丈光芒,我们预测不了明天,就像唐惟也不知道我们是以怎样的方式回来,既然都没办法预测,我们大胆一点。”
大胆一点,怎么活都好。
因为窥探命运,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里的一环。
闻锦目光凝在宋亦泠脸上,降低了语气放轻补充:“你要不要之后试着问问我?问问我想要什么结局。”
宋亦泠忽地笑了,低头压着笑意,心口起伏着,睫毛有点湿润,她点点头:“是我不好,小锦,你也答应我,不要因为任何事情对我感觉愧疚,你很好,我的每个决定,都是心甘情愿。”
到现在她们发现,其实好好沟通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像今天发生的一切,未来还会有很多,一帆风顺都不会留给平庸和碌碌无为,何况是她们。
“我会愧疚,是因为我爱你,但我不会怪你,因为错的不是你,我将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宋亦泠也说过。
终于,闻锦也有机会这样告诉她。
其实从这件事以后,网络上的热度真的有很好的转移了。
宋亦泠下场回应了选角问题,当然,通常这种有预谋的回应都是模棱两可,不会给出具体的答案。
京华市的天气总是变得很快,雨停的时候天也亮了。
唐惟家的客厅灯还亮着,晨曦从窗帘缝隙透进来,边缘处被照得发亮。
唐惟一夜未睡,这不是第一次失眠,她从床尾拿了张小毯子,到客厅盖在李以乔身上。
李以乔在她这儿过夜很多次都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因为李以乔不喜欢睡客卧,没有这个习惯。
所以宁愿在沙发上简单的休息,也不会进客卧。有时候怀里的电脑还停在文档上,人就靠着抱枕闭了眼。
她动作轻得很,发现了露在裙摆外的膝盖,有没消散的淤青,她多看了一眼,膝盖往回动了下,再转过去看李以乔的时候,李以乔半阖着眼正看她。
“你没回家。”唐惟手心握着的毯子松开,站起来折身往岛台去。
李以乔低眸看了一眼身上的毯子,撑起身子,头发从颈窝里滑出来。
“安澜说你失眠,我来的时候你睡着了。”李以乔坐起来,嘴唇干涩,咳嗽了两声,脑袋挺晕,似乎是感冒了,沙发正对的位置是空调出风口。
唐惟把手里的温水直接给她:“下次过来的时候说一声,我把卧室让给你,我去客房,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
“怎么忽然……这么说。”李以乔这些年就没对唐惟发过脾气,所以不管唐惟怎么说话,用什么态度,她都一身的温和。
“我有说错吗?”
李以乔这时候把水接过来,握在手里。唐惟这段话,后半句不是第一次说,但前半句是。
唐惟去拿药箱,找平时喝的感冒药,药箱放在壁柜的第三个抽屉里,都是郑礼雪分类好的。
“我收拾一下还有事,别拿了。”李以乔只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
唐惟的动作停下,手里紧紧攥着一包感冒冲剂,眉心蹙着,唇瓣轻轻抿着,直到李以乔经过旁边,她淡淡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
这句话仿佛憋了好久,从闻锦那儿回来以后一直到现在,李以乔当真一句话没问过,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不想问。”
李以乔给的回答还是很干脆,脚步也没停,直接往楼上去。
唐惟听到客房门关上,她这时候侧首顺着声源的方向看,那扇门紧紧闭着,好像从未被开启过。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传来了吹风机的声音,嗡嗡的响声是随着客房的门掀开一条缝隙后钻出来的。
她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往里走,靠近洗手间的位置,嘈杂声中飘出一阵洗发水的香味,门口的脏衣篮搭着李以乔刚换下来的衣服。
她就站在洗手间门口往里看,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咔哒”一声放桌上。发丝飘了几下也往下垂,手指拨动,湿意顺着发尾晃荡的方向飘过来。
此时李以乔转过来看她,浴袍系得松垮垮,隐隐见大片的冷白起伏。
她唇角抽动一下,移开眼睛道:“我不太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生气。”
“听你的意思很想我对你生气?”李以乔慢悠悠转回镜子头发。
“我看不懂你,但我想知道是为什么。”唐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
李以乔手上的动作停了,看她,眉眼展开,眼里波澜不惊,像高悬夜空温淡的月亮,似乎这些年掰碎的时间都在填补那些委屈。
“我哪里不对?”
李以乔开口问。
唐惟也没往前走,站在门口:“你表现的特别在乎我,但是我没忘你要挟我领证那一天,从那天起,我对你所有的喜欢都彻底干净了。”
结婚以后,她的确反复试探过李以乔的底线,也提过离婚,但离不了,后面的几年里就不再想了,她觉得,她这样的人,在哪儿活着都是一样的。
可是这种感觉很折磨人,好几次恍惚间,她都会在某个瞬间因为李以乔的一些举动而短暂沉沦,反反复复。
“我知道。”李以乔应着。
唐惟喜不喜欢她,她比谁都清楚,谈恋爱那几年唐惟明朗温和,看她时眼眸里全是光,那种光能被看见,或许是年轻,着急在一段感情里要个结局,但是她给不了啊。
所以后来才有了第一次分手,这一场抗战对她来说是最漫长也最折磨的一段时间。
分手的时候,李以乔不是没有挽留过,她追到机场但没有找到唐惟的身影,当时她就明白了,唐惟的决绝不是闹闹而已,态度已经是明明白白。
每每想起来的时候,李以乔都觉得是自己活该。
要是她不说那些话,后来的她们不会分手。
在分手后的那段时间里,李以乔都在关注着唐惟的动态,了解她的生活,包括家庭……
李以乔看着她,继续说:“但没关系,我不在意。”
说违心话的时候,她总是声音有点哽,那种蚀骨的疼痛是冰冷的,宛如一把刀子刺在她胸口。
唐惟听出来了,眉间平滑,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这几年我很累,我们离婚吧。”
李以乔没有说话,眼神忽然黯了一瞬,她可以心平气和,唯独在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办法,但同时她也知道。
唐惟是真的累,不然也不会处处跟她对着干。
“我换身衣服还得走。”李以乔并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从唐惟身侧绕开,没想到手腕被唐惟握住,步子停顿住。
“你喜欢这种丝毫感觉不到的关系对不对?我不想,我想离婚,你明不明白?”唐惟心口上下起伏,这会儿条件反射的折到李以乔面前。
李以乔跟她对视着,指甲陷进肉里,每一寸肌肤都疼,唇色是泛着白的。
“要离婚。”李以乔失笑重复默念,慢慢把手从唐惟那儿抽回来。
勾着浴袍的腰带,解开,螺纹料顺着肌肤在两侧撇开。
“完事了我们离。”李以乔咬着字,面上微微放松了些。
是,唐惟以前提的时候,她说过同样的话,而她也笃定唐惟不会,唐惟这人太倔强了,骨子里全是“生人勿近”,温和只是表面,也有清高持傲,哪怕是天塌下来,也只要自己顶。
唐惟脸色极静,只在目光下移时,睫毛有一秒颤抖,如果是往常,她该背过身去,冷冰冰地撂完两三句话离开,但今天她没有。
她看着李以乔,不带一点轻薄地凝望。
而李以乔在她这个眼神里拧了拧眉毛,呼吸渐深,倒不是被暧昧温情的气氛搅乱了清池,是本就有种不带抵抗的情。欲在里边。
她靠近,视线凝聚在唇瓣上,这些年,这一刻有期待过,不过临近关头,带着目的的暧昧,也就没意思了。
李以乔喉咙里带着酸水,在唐惟快要碰上时偏头躲了一下,错开了这个吻。
衣服合上,低着眸看唐惟眉清目秀中夹着坚韧无悔,看唐惟眉心蹙着像在问她为什么反悔。她肌肤滚烫,也终于懂了。
一把利刃是不会随便出鞘的,一旦出了,就是决定好了斩断所有。
“你反悔了?”唐惟问。
“是,反悔了,我不想离婚。”
李以乔背对着她,拉开衣柜,挑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扔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