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加油,咬它,咬它!”
“元帅,快反击啊!”
萧婧华视线一转。
一黑一黄两条狗缠在一起互相撕咬对方,犬齿尖锐,涎水淌了一地。
狗吠声凶恶刺耳,它们似将对方当做死敌,拼尽全力咬下去。
黄犬被咬中,“汪”地惨叫一声,毛发上渗出血。
周围一片咒骂欢笑。
对于这些山匪来说,鲜血,好似能激发他们内心深处的嗜血狂意。
是最佳的助兴之物。
最终,黄犬倒地不起,喉间发出哀声。
黑犬如得胜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主人身边。
潘祝兴摸着狗头,哈哈大笑,“干得不错,中午让你吃肉!”
黑犬兴奋吼叫。
“姿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温婵姿担忧地看了萧婧华一眼,勉强露笑走向潘祝兴。
“来了。”
寇全单手支颐,眸光锋利,“处置吧。”
在萧婧华茫然的眼神里,一人提刀而出,走到那尚在哀叫的黄犬面前,慢条斯理地用刀刃磨它血肉。
它发出阵阵惊恐的尖叫,四肢拼命挣扎,却被人死死摁住。
瞳孔中弥漫着血色,黄犬无助哀嚎的模样映在眸底。
萧婧华如坠冰窖。
“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贵族小姐最怕杀生,你们猜,她多久能哭出来?”
“我赌五息。”
“我赌三息。”
“我啊,赌一息!哈哈哈哈哈!”
嘲笑讥讽声似潮涌,不断拍打着耳膜。
他们目光轻蔑,含着极为浓烈的恶意,似乎看着一位无辜女子吓得痛哭流涕是件极为痛快的事。
萧婧华手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肉。
不能哭。
她死死咬住牙关,两腮鼓起,一遍遍告诉自己。
不能哭。
想看她恐惧,看她折腰,看她跪地求饶,露出涕泗横流的丑陋模样向他们屈服,供他们取乐?
她绝不让他们如意。
血越来越多,黄犬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弱,喉间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在她眼前咽气。
鲜血似河水奔腾,涌到她脚下,染红了鞋底。
她听见寇全粗哑的声音。
“这出戏,郡主觉得如何?”
萧婧华抬首。
双目通红,声如川下寒冰。
“甚、好。”
第29章
寇全挑眉,似有些意外。“郡主觉着好,是这畜牲的荣幸。”
他收回手,大马金刀地坐着,食指点黄犬尸体,唇角笑意玩味,“咱们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郡主是贵客,午饭便将这畜牲剥皮炖了,让郡主尝尝狗肉汤的滋味,如何?”
“好!”
“狗肉好啊,老子最爱狗肉!”
“哈哈哈哈郡主可要好好尝,尝仔细了。”
含着恶意的笑从四面八方涌入,黄犬的尸体倒在她不远处,鼻腔内尽是血腥味。
天旋地转,眼前晕眩,萧婧华险些站不稳。
她硬是咬牙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两个字。
“多、谢。”
“一只怎么够。”靠在门上的潘祝兴陡然出声。
对上萧婧华的目光,他嘴角咧开恶意的笑,“头儿,咱们四十号人,怎么也得宰个十条狗吧?”
萧婧华浑身泛冷。
她看懂了。
这是对她方才挑衅的回击。
如此明目张胆地欺她毫无还手之力。
寇全睨他一眼,“这山上哪来的二十条狗?想吃,给老子自己抓去。”
潘祝兴嘿嘿一笑,“没狗野鸡野兔也行啊。哥几个前两天不是刚抓回来的吗?不如让郡主再看几场戏?”
“好!”
“潘哥这主意不错。”
“好久没吃肉了,头儿,今个儿让兄弟们吃个痛快吧!”
山匪纷纷应和。
寇全拄着下巴,食指轻点膝盖,“行,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躲久了,嘴里都要淡出鸟味了,今天就让兄弟们吃个够。”
“谢头儿!”
“头儿英明!”
欢呼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寇全抬起下颌,下斜的目光冷漠锐利。
“郡主,落座吧。”
“你。”
被指中的温婵姿肩膀一抖,露了丝笑,“大当家要奴做什么?”
她笑得柔媚,寇全却跟瞎了似的,平静收回目光,“伺候好郡主。”
温婵姿笑着应是。
快步走到萧婧华身边,抚上她僵硬的手臂,声音微弱,低不可闻,“走。”
萧婧华深吸气,迈着僵硬的步子,被温婵姿引着坐在下首。
很快,有两个山匪提着几只野鸡野兔进来。
兔子足有六只,有白的,有灰的,皮毛不复光滑,依稀还能看出当初的鲜活模样。
“我来。”
潘祝兴拿起一只雪白的兔子,一手拎着刀,直勾勾看着萧婧华,意味不明道:“郡主,看好了。”
他一刀砍下兔子腿,那兔子痛苦大叫,仅剩的一只腿在空中疯狂蹬动。
满目鲜红。
萧婧华眸底浮现一层泪光。
别哭。
手背被狠狠掐了一下,余光里,温婵姿对她摇头,无声道。
别哭。
萧婧华止不住颤抖。
双手捏着拳,掌心一片刺痛。
她麻木地听着耳边狂妄的笑声,看着一只又一只山鸡野兔被虐死在她面前。
整个人仿佛落入深海之中,源源不断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死死包围,让她窒息。
她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脑海内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潘祝兴终于杀完了,扔下刀,他看着萧婧华无动于衷的脸啧了一声,似是极为扫兴。
寇全一直注意着萧婧华的表情,见她始终忍着没哭,倒是来了几分兴致,“行了,戏唱完了,赶紧把东西弄下去,别脏了郡主的眼。”
潘祝兴懒懒道:“还不快去。”
几个山匪齐齐“诶”了声,带着满地“尸体”离开。
寇全挥手,“你们继续。”
继续?
继续什么?
尚在混沌中的萧婧华勉强收回一丝心神。
掌下刺痛,她怔愣低头,却见手心血痕斑驳。
不知不觉,她把自己掐出了血。
“嚯!”
一声大喝,萧婧华惊了,猛一抬头。
堂内两个山匪脱下外衫打着赤膊,露出结实遒劲的肌肉,赤手空拳过着招。
拳拳到肉,脸上青紫纵横。
是萧婧华从未见过的血腥暴力。
她不愿看,上首寇全蓦地漠声,“姿娘,你怎么伺候的郡主?”
“是奴的错。”
温婵姿连声告罪。
起身时,她在萧婧华耳畔低声说了两个字,紧接着,萧婧华察觉到自己的头被强行固定。
有个山匪被一拳打落到她脚下,起伏的肌肉,粗/喘的气息,皆令她感到厌恶。
可她躲不开,只能就这么看着两个山匪在她面前打起来。
一拳又一拳,好似下一瞬便会落到她身上。
萧婧华害怕到了极点,鼻尖弥漫起酸意。
忍住,不能哭。
绝对不能哭。
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比试终于落幕。
寇全对赢方道:“待会儿去我那拿酒。”
那山匪大喜,“谢头儿!”
午膳被端了上来。
潘祝兴拦住送饭的老婆子,亲自舀了碗汤放在萧婧华身旁,不怀好意道:“郡主,请吧。”
萧婧华冷眼看他。
眸底含着水色,却如冰川刺骨。
“本郡主不吃肉。”
“我们头儿的好意,郡主怎能不吃?”潘祝兴眯眼,陡然笑了,“是我们招待不周,郡主尊贵,怎能亲自用膳?”
“等等。”
听出他的意思,萧婧华恨极,“我吃。”
潘祝兴笑得好不得意,“那就请吧。”
萧婧华捏起筷子。
这碗汤其实很香,可她只要一想到方才的一幕幕,胃里泛起酸水,阵阵作呕。
她深吸气,忍着恶心小口把肉吃完。
潘祝兴满意了,大笑转身。
温婵姿小声问她,“没事吧?”
萧婧华白着脸,缓缓摇头。
她向寇全提出离开,寇全倒也没为难她,派人送她回去。
被点中的那人一抹嘴,点头应声。
当着寇全的面,他没说什么,但出了屋,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话里话外萧婧华耽误了他吃肉。
萧婧华冷着脸仍他辱骂,回去之后,在那矮个山匪抬手去拿门上锁头时,猛地踢了一脚门。
矮个山匪手被磕住,疼得嗷嗷大叫,“贱女人,敢玩你爷爷?”
萧婧华丝毫不惧,冷声道:“你敢动我?”
矮个山匪猛一抬头,触及她眼中寒意,悚然一惊。
好似幼年时见到县太爷,总会心中恐惧,不敢与他直视。
矮个山匪利索地把门锁上,“等着,明个儿看头儿怎么收拾你。”
他色令内荏地威胁一通,麻溜走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此处只剩她一人。
萧婧华泄力从门上滑落,忍了许久的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哭得无声无息,在顷刻间泪流满面。
喉间有肉味涌上来,她弯腰呕吐,好似要把胃里所有东西吐出来。
“叩叩。”
窗边有轻微响动声。
“谁?”
萧婧华擦掉眼角泪珠,掩唇回头。
她哭过,又吐了一通,眼角通红,好不可怜。
温婵姿站在窗外,对她扬起手中水囊。
“喝口水,会好受些。”
萧婧华慢慢走过去,温婵姿拔出塞子,掏出一根竹管插/入水囊里,穿过直棂窗递给她。
扶起竹管,萧婧华张唇。
看她安静喝水,温婵姿缓声道:“我小时也见过杀鸡杀鸭,都是一刀抹了脖子痛快,哪像他们,好似以杀活物取乐。我第一次见时,和你一样吓坏了。”
眼前仿佛涌现出无数只犬兔,萧婧华努力咽水。
把那股恶心劲压下去后,她松开竹管,“他们为何这样做?”
温婵姿凑近,小声道:“听厨房的徐婆婆说,寇全,就是那位山匪头子,早年和一位贵族小姐相爱,两人被小姐家里棒打鸳鸯,小姐便跟着他私奔。但小姐过惯了富贵日子,哪能和他粗茶淡饭,趁他不在跑了。”
“小姐家中重新为她择了婿,成亲当日,寇全找上门去,灭了小姐和她夫婿满门。从那以后,他最爱看千金小姐放下骄傲,对他痛哭流涕。若是性子坚韧的,他态度会好上许多,可一旦那些姑娘求饶。”顿了顿,温婵姿道:“便到头了。”
萧婧华厌恶,“小人行径。”
她又问:“这些山匪究竟是何来历?”
温婵姿摇头,“不知。徐婆婆说,他们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剩下的时间,谁也不知他们在何处。在这里,也只有寇全一人会下山。”
不远处响起喧哗声,她抽回竹管,“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些。”
萧婧华抿唇,“多谢。”
温婵姿回头,对她翘起嘴角。
她走后,萧婧华看了会儿窗外天空,踱步到草垛上坐着发呆。
……
晚膳前,萧婧华又被迫看了一场虐杀。
她忍着泪吃完饭,踩着月光,浑浑噩噩地走在泥泞路上。
黑夜笼罩下,野兽们破栏而出,猖狂得意的笑声如一张大网,结结实实兜头将她罩住。
躲不开,逃不了。
路过一间木屋,有个姑娘跌跌撞撞逃到门前,一双粗糙大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拖了回去。
萧婧华看到一张有几分眼熟的脸。
白日里的矮个山匪对着她淫。笑,“哟,这不是郡主么?要不要一起玩啊?”
姑娘的半张脸被长发挡住,细弱腕子被锁链锁住,哭声哀切绝望。她哭得越狠,山匪笑得越开怀。
萧婧华浑身发冷。
“畜生!”
“骂得好!”山匪哈哈大笑,目光从上到下将她一扫,“郡主不如多骂骂,让我高兴高兴?”
萧婧华气得脸色铁青。
奉命送萧婧华回去的山匪吹了个口哨,对矮个山匪道:“黄贵,你悠着点,等老子一起来。”
黄贵不顾姑娘的反抗,一把将她扛在肩头,笑道:“那你可得快点。”
萧婧华不可置信。
他们怎能,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
禽兽不如的东西!
轻柔的脚步声靠近,萧婧华听见山匪的调笑声。
“哟,这不是姿娘么,不去伺候潘哥,在这儿做什么?”
温婵姿睨他一眼,眼角含钩,“这不正要去?你还不快把人送回去。”
擦肩而过时,温婵姿往萧婧华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唇瓣微阖。
萧婧华回头看她,却见她娉娉婷婷地进了某间屋子。
山匪不耐烦,“走走走,赶紧走,耽误老子好事。”
萧婧华回神,一步一步走回木屋。
门锁落下,她扶着门吐了一场,随后疲惫地躺在草垛上,用温婵姿给她的棉花堵住耳朵。
“别听。”
……
接下来的日子和之前一般无二。
寇全一般不会搭理她,唯有吃饭前,会把她叫过去,强迫她观看一场虐/杀或是斗殴。
萧婧华通通忍着。
又是一顿令她恶心的午膳。
她忍了一夜,现下实在忍不住想吐。
温婵姿注意到了,给她倒了杯水。
萧婧华低声,“谢谢。”
随后一饮而尽,勉强将呕吐的欲望压下。
余光瞥见温婵姿掩在衣领下,雪白脖子上的红痕,她猛地闭眼,心中充斥着无法发泄的愤怒与悲哀。
午后,趁着山匪们都在歇晌,温婵姿来陪萧婧华说话。
“那些姑娘……”起了个头,萧婧华说不下去了。
温婵姿接话,“大多是寇全劫掠来的,有些家底的姑娘,对付的法子和你一样,求饶后,寇全会把她们收进房里,等玩腻了,再把她们送给手下人。白日锁在一间屋子里,唯有晚上,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