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的福春——莲酿【完结】
时间:2024-11-21 17:13:49

  “还有这好事。”下一秒,福春开开心心骑他身上,“不许反悔,一百一下,我数着呢!”
  这是一场搏斗。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糟糕透顶。
  “这么快?”
  陈悦目坐床边按手机,给福春微信转过去五万。
  收到提示那一刻都把福春逗乐了,“少往你自个脸上贴金。”
  “哪有五百下,才三分钟!”她不死心扒拉人,“再来一次。”
  “来什么来,瓶盖抽奖呢?睡觉!”这场杀敌八十自损一千的斗争,陈悦目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侧身窝在床边,被枕头连砸好几下。爱撩架又打不过,打完一副死样缩在被窝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福春看见他火气蹭蹭往上冒。
  “我说你只有三分钟了啊?我到处说你只有三分钟了啊!!”
  “爱跟谁说跟谁说。”
  “你又发什么疯?一天不跟我这炸刺你就不痛快,陈悦目你有病!”
  陈悦目声音清冷:“想要就求我。”
  “我求个屁!”福春翻下床一跳一跳套裤子,一边穿一边骂陈悦目早泄,将来谁嫁给他谁倒霉。
  “那我就娶你。”
  “做梦去吧,老娘找鸭都不找你这样的,我现在就去找鸭——”
  “那你去找!男的都这样都早泄!快去看看生物多样性,赶快去!”
  福春穿好衣服又被拖回去。
  “敢找别人就分手!”
  “分手就分手。”
  “你有病是不是,这么点破事就分手。”
  话都给陈悦目说了,福春气得发疯,一脚踹在他腹肌上不过瘾又扑上去咬。
  被子抖得像浪花,两人滚到一处,在床上翻涌几轮才算痛快,福春累得指头尖都在发颤。
  “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气我。”
  陈悦目仰头喘气,一翻身趴福春身上问:“咱俩刚为什么吵架来着?”
  *
  「人要幸福一定要有钱,就这么简单。」
  周末,福春带着陈悦目去找花康宇。
  “这顿算我给你赔不是。”
  夜里烧烤店坐满了人。桌子摆上人行道,前后左右都是熟面孔。吃完的签子就扔地下,石砖上一层厚厚的油渍,脚踩上去再抬起甚至能有胶一样的粘连感。
  烟雾飘散围绕他们那桌,花康宇拍拍隔壁桌黄毛捻灭他的烟头。
  福春抓两根肉串放陈悦目盘子里,和花康宇东拉西扯说起阮晓柔前一阵还在筹备婚礼,这阵突然又没消息。
  “命运无常啊!”
  “是这么说的吗?褒贬义不会用啊?”花康宇戳戳手里铁签子纠正,“好事多磨。”
  “我没你有文化。”
  “装吧你就。”
  福春挠挠头,赔笑脸恭维她:“你不上学可惜了。”
  话题又绕到上次的事。
  花康宇喝了点酒,人钝钝的,听福春这样讲也没发火,平静接话:“没那命,没啥可惜的。”
  人生来不同,她拼尽全力也够不上别人随便动动脑。考前她做足万全准备,没病没痛,没意外,安安心心进考场,最后却连大专都考不上。
  “咱四个里你学习最好,还考过年级前五十。”福春用筷子撸下几串炸豆皮一口塞嘴里,“你是读书的料。”
  花康宇笑笑,转而抬起头问陈悦目:“你高考多少分?”
  老板忙不过来,在前台写作业的小孩给他们端上来一盘烤板筋,陈悦目腾出地方随口回答:“忘了,670吧。”
  周围欢闹声乍起,福春可乐呛进嗓子眼。她推陈悦目一把大声说:“看不出来啊!”这瞬间福春看他的眼神终于带了点光。
  “至于吗?”陈悦目淡淡地又补一句,“发挥的一般。”
  “瞧——”指甲敲敲啤酒罐,花康宇睨着福春,“这就是差距。”
  陈悦目就是她认知中的天之骄子,得天独厚,智商过人,稍微用心点便能无往不利,人生跟吃苦头三个字毫无关联。
  啤酒还剩个底,她拿起来喝光捏扁。福春给她塑料杯又满上果汁接话:“跟他比干嘛?咱不当冒尖的,做个鸡头凤尾还不行吗?”
  “凤尾是我想做就能做的?”花康宇说着来气又要敲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草。
  夜晚的街空旷又热闹。
  陈悦目干坐着一晚上,身旁的人除了刚才问成绩时拿正眼瞧他其余时间都用后脑勺来敷衍,给他的肉串末了还收回去自个吃了。
  他现在见不得福春对别人比对他好,心胸狭隘如他,一定要当个搅屎棍让福春闹心。
  陈悦目坐一旁静静听她们说话,摸清情况悠哉开口:“人也不是非要靠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听见没?”
  福春转身一脚踹他凳子上,“陈悦目,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陈悦目看她气急的样子高兴坏了,脸上淡然:“就事论事而已。”
  “你少在这挑事。”
  福春抓起韭菜往他脸上扇,两人小学生打架,和着辣椒面的油沥沥啦啦淌在衣服上。陈悦目一边打一边不忘煽风点火:“聪明的人十五岁已经上大学,这时候让她回学校读书别是你一厢情愿吧?”
  “不够你聪明的人是不是没资格活着?”福春反驳,“你不了解她少在这放屁。”
  “你所看见的正是因为你想看见。福春,你真的了解她吗?”
  打过去的手在空中停顿一下,福春很快又气势汹汹伸出去。
  “别跟我掉书袋,我没文化听不懂!”
  花康宇是喜欢读书的,也一定要去读书。
  “够了!”
  花康宇把韭菜抢过来放自己盘子,“你们要打回家打。”
  笑闹声飘荡整条街,远远地听起来反而寂寥。周围陆续结账走人,喧闹过后三人静静坐在位子上。
  “读书的事再考虑考虑。”福春拉住她拍胸脯保证,“钱我来想办法。”
  陈悦目但笑不语。
  缺钱的人对钱最敏感,空气里铜臭味都能吸进鼻子攒起来。
  “有什么好考虑的?”花康宇嗅出陈悦目的嘲讽,她绝不再欠任何人的钱,“我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你不读书将来怎么办?”
  花康宇也是想不到这话能从福春嘴里说出来,说的对象还是自己,能穿越回去她一定把这当笑话讲给大伙。
  “管好你自己吧,一天天瞎管闲事。”
  “这怎么叫管闲事?”福春不满意,“花康宇我告诉你,让你读书是姥姥的心愿。”
  花康宇拍桌子瞪眼,“汤春福胆肥了是不是?敢拿姥姥来压我!”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福春。稍微好声好气说两句话马上就骑你头上撒泼,比山里的野猴还难训。
  福春马上认怂,拉拉她袖子嘟囔:“我这不是为你好。”
  “真为我好就别再说了。”
  “这事吧,姥姥也觉得……”
  “能别管那个死老太婆吗!”
  吼声荡在街上。
  花康宇垂下头看不见表情,只有呼吸一起一伏,短短的睫毛上有一点光亮,福春小心翼翼探手去摸。瞬间,那张脸又抬起,微醺的红晕从双颊蔓延到脖子,隐隐浮起青筋,木讷的脸终于有了点情绪。
  “我为什么还要事事听她的,大字不识她懂个屁!”
  有些事不细想还能将将就就过下去,她每天把自己累死就是为了不让脑海里动不动就再想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她的路会走得那么艰难?
  为什么是她的父母出事?
  为什么是她家欠债?
  为什么要跟姥姥住在一起?
  到底是从哪个瞬间开始她的人生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连喘口气的资格都没有!
  她至今忘不了同学举着她的小说嘲笑。
  高考临进考场前她又撞见了那个转校生,他靠在她耳边嘲弄:“呵,四年后我们要在学校的树下见面吗?”
  花康宇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姥姥没有拿着作文本去学校找她,如果她没有出生在这个家……
  自己的人生早就被他们毁了,何必在墙上假惺惺画一条假路问她要不要走来恶心她?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钱,活着就是为了还清父母的债。这些债是她的原罪,还清了下辈子就跟这家人没拖没欠。
  “今天这局面是谁造成的,欠这么多钱跟我说回去上学是不是太可笑?嘴皮子上下一碰好人全让她当了。”她终于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借着酒劲说出来。生活的重担把她和姥姥紧紧捆在一起,说没有一点怨言那是假的。
  可已经这样还能怎么办?
  陈悦目挪了挪面前羊肉串,一支小孩用的四色笔从盘子下滚出来溜到花康宇面前。
  “……就这么着吧。”她拿起笔拍拍身后收拾桌子的小孩肩膀把笔还给他。
  福春还想再说点什么,张着嘴,半天只能抬手拍拍她的肩膀。
  *
  「大部分人总是表里不一,他们做的往往并非他们内心真正渴望的。」
  回程路上,福春突然开口:“真恨你们这些有钱人。”
  陈悦目把音乐声关小,“你们又恨又想变成有钱人,这叫嫉妒。”
  “嫉妒就嫉妒。吃香喝辣还能要啥有啥,谁不想当有钱人?”福春躺在椅子上嘟囔,“都怪你,多管闲事!天天跑健身房也没见长多少肉,肌肉都练心眼子上了吧?”
  陈悦目瞟一眼旁边,等车开上直路才说:“你才别多管闲事,就让她这样吧。”
  “嘶,我说你——”
  “她是成年人,不想做的事非要拿刀架她脖子上逼她吗?”
  他明白花康宇的心境。那是一种无力感,既改变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环境,只能梗着脖子凑合下去。
  “不能等啊!”
  “为什么不能等?”
  “因为,因为……”
第19章 花康宇
  烧烤摊的油烟味糊衣服上令人作呕,一回到家陈悦目把钥匙丢桌上,站在洗衣机前解衬衫。
  “快点洗澡睡觉,你先洗还是我先?”
  话音刚落,两只手从身后伸出来环抱住他腰身,陈悦目垂眸问:“一起洗吗?”
  福春安静,只把头用力抵在陈悦目后背,灼热的手臂紧紧缠绕他小声开口:“一下一百,再给我四十五万,欠你四千五百下。”
  她说到后来嗓子沙哑,最后那几个字气弱声嘶。
  屋内寂静盘旋,陈悦目站着不动,眼睛沉得像坛墨。
  “大晚上你别恶心我。”
  “求求你。”
  这一步是福春最不想走的,“我有苦衷。”
  “什么苦衷?不就你那几个猪朋狗友吗?!”陈悦目拽开她,气得发疯,“帮不上就不帮,上赶着送钱人领你的情吗?贱骨头!”
  福春不死心又去缠他,“我贱那也是我的事。你就一句话到底给不给?”
  她扯住陈悦目的领子亲吻,大腿勾起摩擦他的西装裤。福春笃信两个色鬼之间没什么矛盾不能用性解决,吵翻天不过睡一觉的事,大不了就睡两次。这回她豁出去一定要把这笔钱要来,已经不能再等了。
  “给我吧,嗯?”唇齿间缠绵,吻夹着嗔怨,“你不喜欢我了?”
  她抓着他微凉的手解开自己胸前衣扣,眼睛不经意扫到对面冰冷视线又难堪地停下来。
  “……拿钱买衣服行,吃喝玩乐也行,满大街乱撒都行!但是一分都不准给花康宇。”陈悦目推开人,把衬衫脱掉恶狠狠抽地上,转身去衣柜又拿一件干净的。
  “你明明说过要帮她!”
  “我偏不让你称心。”
  福春拦不住他,看着人走去玄关扯嗓子问:“你去哪?”
  “不用你管。”
  “你不借我我就去找别人借!”
  “去找别人。”
  陈悦目甩上门离去。
  *
  夜里闷热黏湿,大雨之前四处泛着水汽。
  陈悦目怒气冲冲走在街头,一肚子火混着胃中腥膻油腻叫他直犯恶心。他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让福春气得又跑出来。
  “臭东西,回去就甩了你。”
  房子是他的,钱是他的,吃他的用他的还敢威胁他,他凭什么出来?简直反了天了。
  深夜只剩便利店还在营业,陈悦目面色铁青走进去从冰柜里拿出一支矿泉水。
  收银柜台飘来一股咸臭调料味,店员一边结账一边推销:“关东煮任选买四送一要来一份吗?”
  福春就爱这股齁死人的味道。
  “山猪吃不了细糠。”
  “啊?”
  他回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耐烦说:“不用。”
  “谢谢下次光临!”
  买完了水,陈悦目站在那没动。
  外头响了几声闷雷,店门口灯光照亮黑夜里的毛毛雨。车钥匙丢在鞋柜上出门时没带,陈悦目没有用app开车锁的习惯,他划开手机来来回回翻找,无头苍蝇一样在雷声中走出店外。
  “你好,水还要……”收银员悻悻把水收进台下,嘟囔一句神经病又重新戴上耳机。
  福春呆靠在玄关,直到雷打响才回神起身。
  她打开门和外面的人撞个正着,还没等开口陈悦目便一副捉奸的架势咄咄逼问:“你去哪?你出去干嘛?想去找谁?!”
  “啪嚓”惊雷乍响,暴雨狂拍整座城市。
  走廊的灯倏地被脚步声踩亮,陈悦目跟被啄了屁股的鸡一样来回踱步。
  楼道里雨声夹杂争吵。
  “我说不给你了吗?我说不给你了吗!没良心的东西。”
  “我……”
  “我什么我,懒馋蠢贪!除了我哪个男的肯要你,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悦目,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陈悦目的嘴机关枪一样突突扫射,“我哪过分了供你吃供你住过分了还是让你跑出去疯玩过分了?”
  他越说越气,看见福春站那没心没肺的样心里腾地生出一股委屈,嘴皮子已经不听使唤,倒豆似的把自己那点窝囊心思全数蹦出来。
  “说过分谁比得上你,要的不给就翻脸说走就走,来来去去你就只念叨你自己那点破事,我到底算什么?你有没有一瞬间把我放心上!你……”
  闪电划亮天际,焦灼的视线缠绕在潮湿空气中,好像无数细小电流爬过。迟来的雷鸣让两人清醒,他们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
  叮!
  电梯开门。
  电梯关门。
  福春动了动,露出手中拿的两把伞。
  走廊的灯灭了,看不清陈悦目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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