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江云清精神力中携带的高污染性让他感到震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避开。
粘稠的精神力介于虚幻与实体之间。扑到袭击者面前那刻，凝缩的触腕“轰然”炸开，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彼此间连成一片，化作一张漆黑的巨口！
咕…
巷子的阴影吞噬了袭击者，半径两米的黑暗不断向里收缩，就像一只巨兽蠕动着胃袋试图消化这块坚硬的“食物”。
江云清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她的表情没有产生任何变化，既没有松一口气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是她的精神力，在她精神力蔓延范围之内，皆是她的感知。
她“看”得见，漆黑巨口中的袭击者并没有死去，他没有做出任何挣扎的举动。
更诡异的是，她精神力上的污染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他的精神屏障依旧坚固仿佛不可摧毁！
江云清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性，或许这一次她面对的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她右手抬起，转念间，看似粘稠而沉重的精神力从她的精神识海中探出，在现实中凝聚成一根漆黑的长矛。
咻！
江云清手往前指，这根悬浮在半空中的长矛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没入面前的漆黑中，直接贯穿这个蠕动的巨大“胃袋”。
被庞大精神力挤压的袭击者在这一瞬间顿住，长矛穿过他的大脑，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口。
与包裹他的精神力不同，它作用于精神领域，这根长矛集聚着江云清最高的污染值，它不可阻挡，不可规避。
污染如同病毒一般，侵蚀着他的意志，吞噬他的精神，最后崩溃而死…这是所有被污染者的下场。
江云清眼睛缓缓睁大，她的灵感颤动，心脏不断加快几乎要跳出肋骨的保护。
这一刻她没有任何犹豫，用精神力包住自己，电光火石间便翻出了巷子！
精神力探测？
暴露身份？
这些都不重要。
她利用精神力钻入空间夹层，穿梭在下城区的阴影中，将速度提到了最大，提到了极限，路人只能看见楼房的影子抖动一秒，眨眼间又什么都没有。
如同幻觉。
原先吞噬袭击者的那一部分精神力在江云清拉开距离后便迅速崩解，溃散成黑色的雪花，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一开始被压着打的袭击者，他正了正衣领，目光投向江云清离开的方向。
“真敏锐啊，原本还想再测试一会。”
说着，他伸出手打开光脑，勾选着一条条“达成标准”。
污染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她的污染度高得让人惊讶，刚才被她来那么一下，感觉如何？”袭击者瞥了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问。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如同自言自语：“是这样，精神屏障震颤的那一下，我就知道这一趟不虚此行。”
说完，他扯了下嘴角，肩膀上搭着的那只在虚幻与现实中闪烁的青白之手燃起了虚幻的火焰，让人看不真切。
“走吧，这次可得好好打个招呼。”
话音落下，巷子里的人影消失。
…
空间夹层里，江云清的视野时明时暗，一会是灰白建筑的色调，一会是无光的黑暗。
这种明暗频繁的切换并不影响跑路，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这种变化。
下城区的出口就在眼前，江云清不敢放松，肌肉全程紧紧绷着。
离出口越近，人越少，整个街道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即便如此，她仍惴惴不安，那种被定位的感觉一直盘踞在她的脑海中，强烈之余甚至让她产生了精神识海被渗透的错觉。
忽然，她余光闪现一抹绮丽的颜色！
江云清黑色与灰白的视野交替中出现了不到一秒的“杂色”。
就是这瞬间，这抹“杂色”，让她的精神力如决堤的洪水倾泄而出！
他追上来了。
江云清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自己跑不掉的事实。
于是，她脚步一刹，关停穿梭，收缩精神力。
在她停下的刹那，一道男声自虚幻传进现实，在江云清耳边回响。
“哎？我以为你会再跑一会，毕竟适当的运动量有益于身心健康。”
随着话音收尾，袭击者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
对方白色的外袍干净整洁，没有一点污渍的沾染，也没有一点褶子。
似乎刚才进行的不是一场追逐而是饭后散步。
江云清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精神力从精神识海中奔涌而出，争相恐后地卷向面前的男人，仿佛上次的“巨口吞噬”即将再次上演。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次江云清只留下基础的精神力来维持精神屏障的运行。
男人面对的是比上一次更加庞大的精神力和精神污染！
“这就是你的极限吗？”男人摸了摸下巴，对江云清的攻击无动于衷，口中喃喃，“比我想的还差一点…预估错误吗…但也超出了平均值…”
铺天盖地的黑暗，宛若真的拉起了下城区的阴影！
来自精神力蔓延现实的能量波动，甚至让周边工厂的精神探测器外壳纷纷龟裂，显示屏上从绿值一路飙升红色预警，最后无法勘测……
这一片阴影刹那间便吞噬了袭击者，漆黑而粘稠的触腕自精神识海倾泄而出，虚幻中无数重叠的影子在这一刻凝成了现实。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江云清把侧重点放在对方的躯体上，集中力度摧毁对方的肉身！
随着江云清的意志，庞大的精神力一层包裹一层，与平滑的外表不同，精神力内部则突出一根根黑色尖刺，彼此穿插严丝合缝。
讲个地狱笑话：
如果埃洛克此时在场，他一定能认出来，这就是刺穿他脑袋的东西。
嘭！！
地表被砸出一个巨坑，无数碎石块甩上了半空掉落在各处！
精神力实体化相当耗费心力与体力，尤其是精神识海需要承担极大的压力，止不住的震颤。
但此刻江云清顾不得其他，她操控精神力裹挟着男人，用力砸进地里，她想将对方埋进土壤深处！
随后她又伸出一只手，用精神力凝出一根黑色长枪，对准离她最近的工厂。
在她发现凭自己的精神力怎么也无法杀死对方时，她准备采取外力手段。
这是下下选，殷罗初说的话她仍记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而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
咻！
长枪破空而出，虚幻的形体穿墙而过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枪头瞄准工厂运作的中央枢纽，那里是“心脏”，一旦被开出个洞，整个工厂都会跟着爆炸。
“哎――”一声长调从江云清的精神力中传出。
她猛地将双手紧握，用肢体去控制逸散的精神力！
“工厂可是下城区的命脉，不能炸哦――”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江云清投掷出的黑色长枪转眼间便被对方拦下！
她甚至没功夫投去目光，而是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对对方的压制上。
黑色长枪散发着不详黑芒的枪头已经穿过了中央枢纽的防护层，距离中央枢纽的大型生物机器只剩一毫米，无限逼近――
而工厂内部的人员走动和机器运转依旧正常，无人发现这一点。
下一秒，黑色长枪便颤抖着被强行拖离了工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投掷回江云清。
自己的精神力，江云清当然能感受得到，她将飞回的长枪收回精神识海，再把它从精神识海中放出，这一次的目标则是面前黑色巨球里包裹的袭击者！
“别着急，这是必要的测试，研究员应当要耐心严谨。”男人似乎在与什么存在对话，他等了一会，才接着说，“嗯，现在可以，测试已经完成了。”
话音刚落，江云清瞳孔猛然一缩，一种强烈的恐惧降临，整个精神识海也因此产生了剧烈震荡！
不需要灵感的疯狂预警，她便火燎般迅速退开，半个身子融入阴影中，在穿梭开启的一瞬，她的视野范围被一片绚丽的色彩炸开！
空间穿梭？
失效！
江云清瞳孔绷成一条竖线，漆黑的精神力瞬间便为她挡住了那片不断变动如同闪屏的彩色斑块。
即便如此，她的灵感预警仍然在疯狂作响，精神识海的震荡让她集中的精神力差点溃散！
空间穿梭无效，那就用别的方法。
江云清强忍着精神识海震荡带来的痛苦，把周身的精神力凝成一根根黑色长枪，眨眼间，全都朝最近的工厂飞掷而去！
“哎，你这小朋友怎么这样？”袭击者的声音不出所料再一次传来，听上去很无奈：“都说了这种行为很危险――”
说话间，黑色长枪被尽数拦截，这一次它们连工厂的墙壁都没能靠近一点。
江云清要的就是这一刻！
她脚一蹬，迅速越过了下城区的城墙，所有的精神力收回精神识海，空间穿梭再次发动！
“……”
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空地，男人眨了眨眼睛，那些拦下的长枪全都溃散成阴影碎片消失不见，连挤压着自己的精神力也被召回。
“啊这……还在下城区的覆盖范围之内，别急嘛。”他望向江云清逃跑的方向，侧头说了句。
话音落下，周遭有一瞬间的色块抖动，旋即人影消失。
…
江云清摇了摇头，试图驱散思维的混沌，她现在光凭意念已经难以将精神力凝聚。
精神力的流失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这一次空间穿梭她竟然从里面跌了出来，包裹住她的精神力散了一半，另一半也摇摇欲坠地挂在她身上。
江云清用力眨了眨眼睛，目光有些涣散，上一秒是正常的清晰度，下一秒就是五彩斑斓的色块，有些晕头转向。
噗！
在视野里的色块切换频繁得无法赶路时，她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果断刺穿了掌心。
肉。体的疼痛是刺激神经的最有效方式，这是她摸索出来的生存方法之一。
刀刃没入血肉，刮断了神经，鲜血在手部痉挛中争相恐后流出。当血液即将随重力滴落在地时，凝实的精神力裹住了伤口，将溢出的血液虚化…
这是她目前能凝聚的最大体积，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放弃空间穿梭，拔腿就跑！
四百米处有一片从低到高，破旧得与废墟无异的房子，布满碎石的断裂街道贯穿其中。
星潮区就在这条街的最深处。
眼看即将触摸到熟悉的领地，脱离袭击者的攻击范畴时…
嘭――
江云清瘦小的身躯飞起，狠狠砸在倒塌的断墙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江云清什么反应也没有，唯一古怪的只有自己的灵感竟然没有预警！
匕首静悄悄地滑进了她的手心，全身肌肉绷起，屏息凝神。
只见江云清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
她矮着身子冲刺，尘土飞扬间，一跃而起，手中的匕首在身后转了一圈，抬起，落下，利落地刺向袭击者的太阳穴！
“！”
匕首没能插入对方的太阳穴，在她的意料之中，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身上出现的东西。
那只枯瘦青白，却有一个成年人脑袋那么大的手握住了她的匕首，在这刹那，江云清寒毛炸开直直退后两三米。
嗤…
那把现实中的物体――匕首，沾染了怪物身上的虚幻后，竟然消失不见！
她眼睛瞪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只手的主人…
它漂浮在半空中，庞大而畸形，骨瘦如柴，青白的皮肤紧贴骨骼，外突的眼球对着江云清，里面浮现人性般的好奇。这个佝偻得仿佛上半身折叠的类人怪物…她从未见过。
重要的是，它身上附着的奇异色彩，绚丽而虚幻，十分熟悉…
这种令她感到眩晕的颜色分明就是她在阴影穿梭中瞧见的色块！
江云清神情未变，但脖颈处却青筋毕露，匕首已经被她果断放弃了，空无一物的双手紧紧攥住，微微发颤。
随着这个怪物的出现，她脑海中的恐惧达到了最高点，精神识海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没察觉到吗？”男人歪着脑袋，好奇的问了一句。
江云清向来不喜欢听别人废话，陌生人的话她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是这一次――
“你的精神识海已经被污染了哦。”男人的语调上扬，好像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
什――
没等江云清做出反应，她的精神识海便闪烁着斑斓层叠的色彩，如同错位的信号。
嗡鸣声在她脑海中爆炸，震荡着她每一根神经！
轰。
第3章 实验室
精神识海被污染后，江云清彻底撑不住了。
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倒下去，但她又不甘心止步于此，于是，那个用来传话的通讯器被她注入了最后一丝精神力，带着她暴动的污染甩向站姿悠闲的男人。
嘭！！
通讯器被精神力引爆，她面前的怪物身躯似乎有一瞬闪烁，就像感应失灵的闪屏一般。
下一秒，她的脑海中轰鸣声回荡，精神识海被对方埋藏在内部的污染炸了。
江云清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知道了为什么对方的污染会输送到她的精神识海。
因为那根被她收回过精神识海的长矛…
“哇哦――”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他可以说是毫发无损，“这小孩倒是多想了，我对她的同伴可不感兴趣。”
啪。
右手打了个响指，地板上炸得七零八落的通讯器碎片被一阵虚幻的火焰给一卷而光。卷完后这片火焰没有立刻消失，而是铺开在周围转了一圈才以最虚幻的状态融进空气。
男人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他让自己的搭档将倒在地*上的江云清捞起带走。
“精神识海还不算太遭。”他在目光在江云清身上停留了一会，说道，“嗯，你留的那点污染都消退了，正好，实验不需要多余的变量。”
语罢，一阵斑斓的色块闪烁，场地上空无一人，也丝毫看不出打斗的痕迹，似乎这里从未有过变化。
…
咕噜噜…
气泡不断上涨。
江云清费力地掀起沉重的眼皮，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见白光之下晃动的黑影。
她试图操控四肢，但是混沌的大脑发不出一点信号，自己的肢体也绵软无力，任由液体将她托举着浮在水中。
“……校准……y类……状态……”
被厚重的液体隔离的耳朵只能依稀捕捉到几个字眼。
断断续续的信息根本无从解析，大脑也不允许她在目前的身体状况下思考这些内容的含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