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漂亮蛇蛇后——摘一朵影子【完结】
时间:2024-12-03 17:15:16

  老虬龙指着方别霜的背影跳脚骂道:“无耻!无耻的女人!”
  天上轰隆隆地下起了雨。
  人人都去躲雨了,老虬龙愣愣地看向坐在不远处大榕树树桠上的衔烛。少年坐姿随意,斜倚树干,周身神息一掩再掩,都掩藏进了浓密的树冠中,让人看不真切。
  可老虬龙分明看见他掌心的黑焰变了,变成了一滴清澈的水珠。水珠由着少年抛上抛下,砸到手心时碎得零零落落,顺着他修长白净的五指滴滴答答落成了雨。
  神仙之情能动天地,这雨是因他而下。
  吴氏巴不得方别霜能永不出现在苏二公子眼前,就趁着把姚庭川引荐给苏二公子的时机,从言语中透露出了他与方别霜青梅竹马的情Ɩ意。
  苏二公子便没再多看方别霜一眼。
  领着苏二公子和姚庭川探望过方仕承后,众人回到了正堂开宴。吴氏有意多留苏二公子一二个时辰,便借着让他等雨停的由头,让管家请了戏班子来登戏楼唱戏。
  安排座椅的时候,吴氏特地让方问雪坐在了离苏二公子近些的位置,又将方别霜和姚庭川两人安排到了同一处角落。
  吴氏先点了一出白蛇传,台上便唱起了白蛇向书生借伞的段落。戏腔婉转令人心神荡漾,方别霜却没什么心思听。
  这雨下得她心里烦。
  姚母嫌她是个庶出,在家中一向不受重视,所以说什么都不同意姚庭川来提亲,反倒鼓动他向方问雪提亲。姚庭川说他会想办法的,就算是以死相逼,也定要娶她过门。
  方别霜面露感动,实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就他这样的身板,以死相逼又能逼出什么呢?
  不如她今晚就夜探谦和堂,尽快找找方仕承欺上瞒下的证据吧。早一日找到,便早一日安心。
  一直在榕树下来回踱步的老虬龙快要急死了,小神君一声不吭地待在树上,一待就是半天,任他怎么哄都不愿意下来。
  小和尚还一个劲儿说什么“为情所困”。
  他想不通啊!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小神君烦恼的?除了脸长得好看外简直没有丝毫可取之处!前世好歹是个仙子,今生就是个没用的凡人啊,要不是有情契在,自己定要杀她个几百回。
  老虬龙瘫坐在地,深感绝望:“完了完了,先神君也是死在了女人手上,俺们小神君不会这么快就要覆他的后尘了吧,别这么快啊!”
  小和尚摇头叹气,摸摸他的头,正准备说点不痛不痒的话安慰安慰,雨忽然停了。
  一阵风动,衔烛跃下了榕树。
  老虬龙抹抹眼泪爬起身,却见他缓步走向戏楼,在戏台前停步了。
  衔烛微微歪着脑袋看戏。
  很多唱词他听不懂,只能通过观察台上人的情态猜测意思。
  好蠢的白蛇,为了一个软弱无能的凡人水漫金山,自废修为。
  他可不会这么蠢。
  他可不会因为一句漂亮,就轻易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忘记她从前的可恶行径。
  绝对不会。
  看完几场戏,苏二公子告辞回府了。方问雪殷殷地目送他坐上马车离去,姚庭川也与方别霜道了别。
  临走前苏二公子表示苏府随时欢迎他们登门做客,吴氏喜不自胜,一直望着他的马车出了平安巷,才拉着方问雪的手转身问她与苏二公子聊得如何。
  方问雪双颊生霞,含羞带怯地夸赞苏二公子相貌不俗,谈吐不凡。见方别霜垂首从旁边走过了,她高抬起下巴道:“哼,有些人啊别说穿什么金丝湘裙了,就是金银披身又如何?庸脂俗粉,空有皮囊,正经高门可瞧不上。”
  方别霜脚步一顿,弯眸笑起来:“是呢,就瞧得上姐姐这般眼皮子浅薄还相貌不佳的。”
  撂下这话,也不管方问雪在后面跺着脚怒骂什么,方别霜直接回了溪汀阁。
  夜半时分,整个方府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方别霜丢开怀里的小蛇,轻手轻脚起身下床,摸黑换上轻便衣裳,叫醒了芙雁。她心里想得明白,这种事既然定了主意要做,就不能再畏手畏脚,否则一拖再拖便是绵绵无期。
  要下床的时候,小蛇缠着她的手臂不放,拿了它的脑袋下来,它尾巴紧勾着她的手腕;趁她扯它尾巴,它脑袋又攀上来,方别霜没空跟它玩,一把抓住它的蛇身,低声告诫道:“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自己待着。”
  衔烛将脑袋探出帐内,看她牵着芙雁一同出去了。
  凭什么要他听她的话。
  他就要去。
  一路上为避免引人注意,方别霜和芙雁两人连灯都未提,只在袖中藏了个火折子。奈何芙雁胆子小,衔烛稍微捉弄一下,她都能吓得浑身哆嗦。
  谦和堂的书房上了锁,方别霜摸索半天打不开,只能去开窗。窗上没锁,可一动就嘎吱嘎吱地响,芙雁在底下守着,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地汇报,弄得方别霜才开条缝出来就已紧张到冒冷汗了。
  终于开了半扇窗,方别霜提腿登上窗槛,刚要借力跃上去,忽听到芙雁紧张道:“好像有人来了!”
  方别霜惊愕回头,正准备转过身子跳回去,脚下一个没踩稳,整个人都失重往窗内跌了进去。
  “啊不是,是个耗子过去了——”芙雁又来了这么一句。
  完了完了。
  将要摔到地上的那一刻,方别霜紧紧闭上眼,死死咬住唇,做好了摔个狗啃泥的准备。
  然而也是这一刻,她腰上突然一紧一凉,一只冰冷有力的手臂轻而易举地箍住她,将她送往了一个同样冰冷的怀抱。
  撞上对方胸膛的那个瞬间,仿佛有盈盈冷香萦绕鼻端。方别霜登时汗毛倒竖,睁大双目,可月色朦胧昏暗,竟是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感觉到对方是个身姿高大的男人。
  这里怎么会有人?!
  由于过度惊吓,她全身僵直难以动弹,颤着双唇要喊,又犹豫了。她要如何跟人解释自己会三更半夜不睡觉出现在这里?
  又一抹冰冷贴上了她的脸颊,方别霜身子几乎要软倒了,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是道清耳悦心的少年嗓音,但在此刻的方别霜耳中听来有些阴恻恻的。
  “你怕我?”
  少年将她颊畔的头发丝轻撩到了耳后,弄得方别霜极其不自在。
  正常一个大活人……能有这么低的体温吗?
  她战战兢兢别过了脸。
  “哼。”
  发丝脱手,少年低哼一声,听起来不悦极了。
  方别霜再大胆,此刻心理防线也要崩塌了。这是来索命的鬼吗?孽都是方仕承造的,好歹先索了他的再来找她吧!
  少女眼眶泛了红,失了血色的姣白面容上缀着泪珠。衔烛垂眸看着,一言不发地揩了揩。知道她体热怕冷,他只拿指腹轻触,可还未揩去,少女瑟瑟欲躲,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衔烛觉得好烦,好不高兴。
  他手掌上移,落到她的后背,拍了几下。
  方别霜差点怀疑他要一掌拍死自己,可这力道轻极了,一下一下的。
  竟是像在……安抚她?
  面对她湿漉漉的茫然眼神,少年沉默片刻,冷言冷语道:“我救了你,为何要怕我。”
第10章
  方别霜呼吸都在抖,抽噎着道:“你是鬼啊……”
  “我不是。”
  她能信就怪了!大半夜出现在无人的房内,浑身冷得跟块冰似的,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再联想到那晚发生在这的横梁砸人事件,她更是笃信不疑。那横梁怎么就专砸方仕承呢?定是因为有冤魂想找他算账。
  作为方仕承的亲眷,这鬼大概很难放过她。
  怎么办怎么办……
  方别霜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可面对一只鬼,她哪里冷静得下来!
  直到紧要关头,她猛地想起了自己藏在袖中的火折子。
  听说鬼是不能见光的,只要把火点着吓退他,不就能脱身了?
  少女又不哭了,衔烛好整以暇地看她努力忍着哽咽,挪动纤指窸窸窣窣地寻摸着什么。
  一边哭一边动小心思,看来还是不够怕。
  他手臂一收,少女猝不及防间完全贴进了他的怀里。她吓得差点拿不住火折子,两手慌乱间按上了少年坚实的腰腹。
  衔烛微微眯眼,唇角轻勾。
  他霜雪般清冷的主人,向来孤傲不许人近,却有这么一副温软敏感的身子。稍微碰一碰,就会发抖。
  果然还是醒着时好玩。
  衔烛看着她乱颤的湿黏长睫,弯眸问:“找什么呢?”
  耳廓能明显感觉到他寒凉的吐息。活人能没点热乎气?
  方别霜一动不动,强作镇定,突然鼓足气一把打开火折子,飞速凑到唇边吹了一口。
  “歘”地一声火光燃起,眼前黑暗霎时褪尽。
  那个紧缚在她身上的冰冷怀抱不见了,所见之处空无一人。
  果然是鬼!
  幸好幸好,为了方便找文书,她带了火折子。方别霜大口喘气,腿脚发软,就要跌坐到地上。
  可就在这一瞬间,腰间又出现了那双熟悉的冷手。方别霜惊得想要大叫,却被轻捂住了唇。身后的男人毫不费力地把她再次捞到了怀里。
  火灭了,他拨开她的手指,拿过火折子把玩,不高兴道:“说了呀,我不是鬼。”
  方别霜彻底崩溃了,扒开他的手回身打他,这鬼竟任由她乱打一气,既不松手,也不躲避。
  直到他的手往上一点点抚到她的脖颈,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浑身战栗,她才再度僵住不敢动了。
  漆黑之中,她只能看到少年模糊的轮廓。
  他摸摸她的脸,意味不明道:“你怕我,也是应该的。这世上,你最不该忘记的人,是我。”
  话音渐散,落在她脸上的冰凉触感消失了,连那道模糊轮廓也随之不见。
  方别霜在黑暗中张望着,眼前“歘”地一亮,是地上的火折子又燃起了。
  她捡起火折子,挂着泪往四处看,真的没有人。
  她一刻都不敢在这多待了,赶紧跑到窗边轻唤芙雁,芙雁立马回应,问她有没有找到那些书信,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刚才书房里的动静。
  方别霜立刻从窗户跳出去,一把关上窗拉着芙雁就往溪汀阁跑。进了里屋,又二话不说把所有灯都点亮,直到每一处角落的黑暗都被驱散了,她才抱膝坐在床上松了口气。
  芙雁见她脸上都是泪痕,一点血色也无,焦急问她怎么了,方别霜怕说出实话会吓着她,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芙雁以为她是因为没找到书信急哭的,抱着她安慰了半晌。
  方别霜抱紧了她的手臂,听着她温柔的嗓音,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禁不住又要掉泪。
  她心里还是怕得紧,本想点灯点一夜的,又担心会被人发现异常。想让芙雁陪自己睡一夜吧,又怕芙雁会因为怕蛇而为难,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任芙雁吹灭灯出去了。
  死一般的寂静在黑暗中再度一潮一潮地涌来,方别霜独自卧在帐内,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呜呜地哭起来。
  衔烛以虚影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角这小小的一团。
  她蜷缩着,浑身抖得厉害,真的被吓坏了。
  还不敢哭出声。
  他真有那么可怕吗?
  衔烛坐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手指从她发中穿过了,她仍在发抖。
  看到她这么狼狈,他怎么半点应有的喜悦都感受不到呢。
  原本也没想这样报复她的,只是不想看到她摔倒而已。
  谁知道她竟然这么胆小,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实身,脸都未露,就怕成了这样。
  倘若看到他的真实模样,又当如何呢。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方别霜哭着哭着,腿上一凉,下意识以为是那只鬼追过来了,呜咽着使力一蹬,结果那抹冰凉一下游蹿到了她怀里。
  她拿手一摸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小蛇。
  “衔烛……”方别霜抽泣着搂紧它,明明蛇身同样冰凉无比,她却莫名没那么害怕了。
  衔烛轻蹭着她的脸,蛇信子一下一下舔掉了她温热的泪。
  他散出些神息,安抚住少女,让她暂且忘去烦恼,沉沉睡去。
  黑夜依旧,他望着她凝了泪痕的眼角,化出实身,在窄小的帐内轻轻抱住了她。
  渐渐地,她不再发抖,发凉的四肢也回了温,脑袋安然地靠在他怀里。
  衔烛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眼睫微垂。
  方别霜睡醒时日头已升得有些高了,照得室内一片明媚,直到洗漱完她才慢慢回想起自己昨晚在谦和堂里经历的一切。
  越想越怕,后来连续十多日她连溪汀阁的门都不敢迈出一步了。
  老虬龙最近愁得不行,他发现小神君越来越不爱说话了,脸上也少见笑容,总是一个人泡在山湖里任四野万物吸取他的神息,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作为守护过多代螣馗神君的虬龙老臣,老虬龙最怕见到他们这种状态了。螣馗强大无比,却那么容易死的又一原因,就是他们有时候会自己不想活了……
  但这一般都是他们活过数万年后觉得实在很无聊才会有的状态啊,怎么小神君这么小就……
  如果只是被吸取神息也就罢了,反正螣馗神力无穷,那一点半点的施舍出去也不心疼,关键是三界的仙魔闻着味儿来了,近日常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妖魔鬼怪来讨打。
  大部分靠那几个虬龙族众就能解决掉,剩下的老虬龙和小和尚也能轻松对付。可需要他们对付的家伙一日比一日多了,老虬龙担心哪天三界会再次集结起来谋害小神君。小神君神力盖世,积极应对起来当然没问题,就怕他真没了生志,那……
  老虬龙光是想想就要哭了,小神君可是螣馗神族最后一根独苗啊!守护螣馗是他们虬龙族的使命,万一连这独苗都守不住,他也不用活了。
  小和尚被他哭得脑仁疼:“整天胡思乱想个什么,有那么夸张吗?”
  “他爷爷的爷爷和祖奶奶、姑奶奶都是觉得活烦了想死一死试试的,结果真死啦,你以为俺跟你编瞎话?”
  小和尚感到一言难尽:“祖传的脑子有病?”
  老虬龙往他脑袋上“梆”一拳砸下去:“你懂什么!活几十万年下来嫌腻了不是很正常!”
  “那你怎么没腻?”
  “你管我腻不腻!俺乐意!”
  小和尚一边作防御姿态,一边眼神警告道:“再捶我可不帮你出主意了。”
  老虬龙嗷嗷哭,握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眼泪鼻涕甩了他满脸。
  小和尚忍无可忍,掏出符咒贴他脑门上,吼道:“行啦!哄孩子有什么难的,办法多的是!”
  老虬龙登时亮起了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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