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的爱女姚惜在新科进土巡街时一眼相中了张遮。
姚庆余是两朝元老,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众多,他女儿还跑去宫外的路上对张遮丢帕子,被宁姐儿看到。
姚惜被张遮无视仍不死心。听闻姚庆余似乎被她说动,等着张遮入朝,有恩威并施让张家允亲的打算。
在姜伯游看来,这事本来很好解决。姜家同张家两家立即定亲,正面硬刚,有婚约在手,谁都不能阻挠。
偏生宁姐儿之前老说自已没想好,迟迟不肯定亲,又因前事自卑。
她见姚惜长得漂亮,在闺秀中被称为才艺双全,家世门楣又高。她宁可一走了之,也不愿拦了张遮的青云路。
宁姐儿一走,就让两家很是被动。
张遮的话搪塞外头还可以,对着老谋深算的姚庆余,没有真凭实据难以让他信服。
若不允姚家,张遮没入朝就得罪主管百官考核的吏部尚书姚庆余,日后定是举步维艰。
三年内没有成绩,新的进土出现就会让圣上遗忘他。
姜家可没有那么大脸面和底气,让张遮为个态度暧昧不清的女儿放弃前程。
所以姜伯游左思右想,想出这个下策。
姜伯游说完理由,张遮道:“世伯,雪宁世妹真诚坦荡,她不愿耽误我,都是在为小侄考虑。
小侄不能也不愿辜负她。小侄愿意等,日后不管婚事成不成,小侄此心不改,毫无怨言。
我已请父亲出面,明日约姚尚书说个清楚。即便世伯担忧成真,小侄外放任职便是,在翰林院修史亦无妨。
等几年后姚家姑娘出嫁,姚家自会消气,若要不依不饶,小侄年轻也耗的起。”
张遮态度坚决,让姜伯游颇为动容。他忙道:“约了几时,到时我与你们同去。”
张遮低头施礼道:“不敢劳烦世伯。父亲与我同心,我们定会解决此事,不让世伯伯母烦忧。”
姜伯游佯怒道:“姚庆余再能耐,也不能不给我三分薄面。再说你们张家忠义,我姜家岂会怕事。
吏部侍郎是我三侄媳妇大哥的岳父,平日有些交情。我来让他来做个中人吧。
我把话放这里了。我的两个女儿满十八岁就要定亲,其中一位女婿我希望是你张遮。”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张遮还要再劝,姜伯游听不进去了。
第20章 旧事如天远
姜钰拉燕临悄悄离开。到了离书房一段距离,才装模做样进去请安。
燕临感到世界魔幻了,他和沈d在京城处处受人追捧。
哪怕宫里的先生对他格外严厉,也对他的聪明抗压很是赞赏。
他心里知道不能太过自满,可被人看重,心里隐隐会有些自得。
然而在姜府,他就没这待遇了。如今跟张遮一对比,更感觉被忽视个彻底。
燕临不明白,姜世伯就这么喜欢张遮,那他和沈d算什么?
姜钰嘴里嘀咕着:“果然张遮哥哥在父亲心里升到第一位了。两个女儿任张遮哥哥挑,母亲知道不掐他的耳朵。
原来二姐的根子出在父亲身上,不让姐姐们多发展几个备选,还要主动送上门。
我得同母亲说一声,别让他如此昏了头。
让父亲做生意铁定赔本。父亲这脑子都能当户部尚书,啧啧,看来我也可以啊。”
燕临本来私下还要同张遮放些话,或者化敌为友公平竞争啥的,可想起姜伯游的话,啥心思都没有了。
他同姜伯游说了些客套话,临走前同张遮说了来日喝酒,他本想同张遮一块走,谁知张遮竟被留宿姜家。
姜家对张遮亲眼相加的事,燕临从不解到无奈接受,他见夜色已深,就告辞回府。
燕临心事重重地回去,他想了一宿。他有军职在身,不能去杭州找宁宁。
姜世伯素来说话算话,刚才他能开口许婚,定是有八成把握。
即便姜雪蕙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都会听从父母亲的安排。宁宁又最听她姐姐的话。
看来他要学张遮在姜世伯伯母那里多下功夫。让世伯能多看他一眼。
至于世伯对张遮说那番话,为了女儿家名誉,他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第二日燕临大早就打着探望的名义到姜家。却见请假的谢危也赫然在座。
燕临看到先生吓了一跳。他担心先生要考校他。谢危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怎么管他。
或是为了场面不要那么尴尬,谢危等了会,还是随意跟燕临聊了几句话。
燕临恭恭敬敬,小心措辞。
不一会,姜钰又迈着小短腿过来,他看到了谢危。赶紧行个礼口称谢先生。
燕临大奇,为啥钰哥儿会叫他先生呢?可当着谢危的面,他也不敢当面去问。
许是谢危的威压太重,姜钰坐不住,提议道:“不如我领先生去书房找爹爹吧,他应该在那儿。”
姜钰的话才说完,谢危就已经起身了,道:“有劳钰哥儿。”
姜钰习惯了抄近道,还是走昨日领燕临去的那条路,谁知到了书房的侧面,却又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姜钰心生不妙,谢危透过窗一望。竟是今科的探花崔来仪在与姜伯游说话。
崔来仪跪在地上,恭敬行礼道:“姨夫,请将雪蕙表妹许配给小侄。我父亲也同意了。
若姨父姨母和表妹认可小侄,我父母亲自会带小侄与媒人上门提亲。”
崔来仪这话无疑天上劈了道雷下来,窗外三个人都震住了。
燕临打量一下崔来仪的相貌也是不俗,能与张遮平分秋色。
谢危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而姜钰因碍于着谢危在场,不敢像昨日那般让燕临弯下腰。
还是燕临机灵,他本想离开,可是想起沈d,又见他们俩都不动。就直接就蹲在地上,继续偷听。
没想到姜伯游待崔来仪的态度十分冷淡,甚至用鼻孔对着他。
他冷冷的道:“仪哥儿,我们姜家比不上崔家的门楣,高攀不起崔家,此事休要再提。”
崔来仪急切的道…先前母亲言语不当,是大家有些误会,我已经让父亲同她说明白了。”
姜伯游怒道:“此事并非误会。女儿家困于内宅,与婆母相处是一辈子的事。
若在没过门前就遭了婆婆的厌恶,那她的日子会比死更难过。我绝不会让蕙姐儿去你家受这些罪。
你母亲的性子我很清楚,今日你崔来仪说服了她,她不过是假意顺从,实际则心有怨气。
即使你强压着让她同意蕙姐儿过门,他日当你在外打拼忙碌时。
她就有千百种招数,站在婆母的名义上拿捏蕙姐儿。
若你崔来仪不服,你可去看看《孔雀东南飞》。
我可不愿让我的女儿落到如刘兰芝一般,落到被自已婆母磋磨逼离再自杀的下场。”
这话说的十分重,崔来仪方知姨父成见颇深,他眼圈都红了,跪地磕头为母亲道歉。
姜伯游不为所动,道:“你上门做客,我姜府会热情款待。
若是你要提亲,此话不必再提,我们不愿意。蕙姐儿更不愿意。”
姜伯游说完,甩袖离开。崔来仪在后头说了好些好话和许诺。
姜伯游都当听不到。还说自已有客不招待贤侄云云,唤来管家送崔来仪出去。
姜钰见状,赶紧拉谢危他们回到中堂等候。
燕临着实无语。崔家可是世家望族,崔来仪年少有为,又高中探花。
姜世伯竟是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一心只等着张遮。
谢危却直接问姜钰:“钰哥儿,竟不知你家与今科探花有亲。”
姜钰道:“回先生,崔表哥的母亲与我母亲是亲姐妹。“他话说一半,眼珠子转个不停。
谢危一见便知机,问:“以你的聪明才智,莫非里头有什么玄机?”
姜钰被谢危一夸,有些飘飘然。三元及第的谢少师夸他啊,他小腰板都挺直了。
他忘记了家事不可对外人言的规矩,还学着大人,装模做样的谦虚几句,才道: …此事好生奇怪,从前是姨母主动想与我家结亲,崔表哥不太积极。如今反倒调过来了。
前阵子表哥中了探花,姨母本来要上门求娶。不知怎么生了我家的气。后面又变成母亲同她大吵一顿。
两人都绝交了。反倒是崔表哥一改昔日冷淡,天天上门求父亲。我母亲连他的面都不肯见。
从前说起表哥,可是引以为荣,老拿来给我当榜样数落我。”
姜钰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很不屑。可见讨厌被相近之人比较是孩子的天性。连带让他对崔表哥的好感也少几分。
这话说的燕临都好奇起来。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谢危道:“你们从前可见过崔来仪?”
姜钰道:“小时候去过他老家一次,未曾见到表哥。两家隔的远,平日都靠书信联系。
自从崔表哥要参加会试,姨母才搬到京城老宅。”
姜钰想起母亲和姨母先前恨不得一天见三回面,如今说翻脸就翻脸。
只因姨母上门说母亲骗她,大姐姐是小妇养的。怎能配与她家麒麟子结亲。
母亲气的当场破口大骂,将姨母逐出门,立下誓言与姐姐恩断义绝。
他不解其意,但知道不是好话,自然不能说出去。
谢危却不假思索,道:“崔来仪可是在杭州书院读的书?”
姜钰道:“是。难道他在杭州见过大姐姐?”
他都不用谢危回答了,自已也想明白了。
姜钰得意道:“崔家表哥从前说非绝色美女不娶。呵呵,我家两位姐姐符合他的要求,难怪表哥如此。
只是姨母得罪了父母亲。表哥说再多好话都无用。”
说到后面,姜钰幸灾乐祸。眼高于顶的崔表哥从前推辞不肯来,以为谁家女孩都要捧着他。可大姐姐就不惯着。
他立马又发愁,大姐姐比二姐姐更难搞。
难得有个齐头整脸的崔表哥来,虽然表哥傲了点,心眼倒不坏,也颇有才华。
大姐姐连这样的表哥都看不上。难道要当老姑娘,日后让他这弟弟养一辈子。
他养姐姐也不是不行,就有些浪费了。
姜钰指望姐姐能找个像张遮或燕临哥哥那样的姐夫呢。小人儿陷入自已的幻想。
谢危拿到想要的答案,安静地喝茶。
燕临也不敢说话,默默坐着。
第21章 时有落花至
等姜伯游来了,他强笑着同谢危打招呼。
谢危笑着,看见姜伯游的双耳通红,不觉一愣。
姜钰也见到他爹两只耳朵通红,便知他被母亲收拾了。
姜钰赶紧起身招呼燕临陪他出去玩,燕临也求之不得。
两人凑到外头又嘀咕了一番。
燕临问姜钰:“你为何称呼谢先生为先生呢?”
“有一日谢先生来访,爹爹还没来。他看见我,我行礼称他为谢大人,可是他不同意。
我便改口他谢叔叔,他也不喜欢。
我看了他半天,他也一直看着我,想起他是你先生,那我也改口称谢先生,他默不作声,我就当他答应了。”
燕临心里很是疑惑:“谢先生在为人温和,但没听说他与哪位大臣亲近。唯独与姜世伯有些来往。
他与姜世伯平辈论交,为何不让姜钰称他叔叔呢?莫非他将来想收姜钰为弟子?”
宫里先生众多,谢先生是最受瞩目的一位,他深得圣上信赖,才能卓越,翰林院已隐隐以他为首。
哪怕谢先生如清风朗月,正直仁厚,学生们再淘气,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若姜钰投了他的眼缘,倒是好事。
燕临蹲下来同姜钰道:“以后你书本上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找谢先生。
记得字要写端正写,能自已答的先自已答。先生他不喜欢好逸恶劳之辈。太蠢的也不喜欢。”
姜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亲昵道:“燕临哥哥,我已经在这么做啦。大姐姐也是这样叮嘱我的。”
燕临有几分惊讶,没听说姜雪蕙与谢先生有接触过。果然如沈d所言,姜雪蕙有七窍玲珑心。
燕临抱起姜钰,看着身后的屋宇。
他与谢先生不相熟,可他的课业全部由谢先生来指定和修改。其他人都没有这待遇。
为此,他不得不收起部分带批注的课业回家,防止被人知晓,而招人眼红。
谢先生为何对他那么严厉,又如此苦心教导他呢?
中堂里,谢危还没说什么,姜伯游见到他眼前一亮。
上前同他说了张遮被吏部尚书姚庆余盯上的事情。他们今天找吏部侍郎做中人,中午约了姚庆余喝酒。
谢危很是乖觉,道:“正巧谢某也很久没出门。不如中午同姜大人一块蹭个饭?”
姜伯游大喜,有谢危出面,加他与张政两部官员,姚庆余再狂都得给面子,更不敢对张遮不利。
他心里对谢危愈发感激,主动道:“居安,您先前问我蕙姐儿的事情,可是要为学生保媒?”
姜伯游也不想这么问,实在是夫人知道了他昨日一时冲动对张遮放的话,勃然大怒,收拾了他一顿。
加上崔来仪他又看不顺眼,便想先寻几家,来打消夫人的怨气。
谢危没料到姜伯游会这么想,他哑口无言。
好在姜伯游见他的模样知道自已猜错了。笑着邀请他去书房下棋,打算揭过此事。
谢危同姜伯游下了几回棋,多为平局。
有回姜伯游赢了棋,心情大好,便多嘴透露了他昨日他冲动下对张遮说的话,导致被夫人收拾了一顿。
谢危面不改色,盯着姜伯游通红的耳朵冷笑。心里愈发觉得要好好笼络孟氏。
姜伯游同宁二一样,不靠谱也不着调。实在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谢危同姜伯游,张家父子出面会了会姚庆余,总算将姚庆余的心思打消不提。
谢危还帮人帮到底,给姚庆余介绍了一名勋贵出身的学生,两家看了都很满意。
姚惜被父亲劝住了,见那人相貌学识不错,相处颇为顺心,她同意后很快就下定了。
那学生也很满意姚惜的相貌才学,他定亲后到宫中上学,费心准备了不少点心礼物。
他将所有先生都感谢了一番,谢危的礼物最厚。
这事一传开,学生们对谢危更加亲热,就仰仗先生能关照一二。
朝中有未婚女儿的大臣,也注意到谢危的学生全是未婚少年,求上门拐弯抹角请谢危帮忙。
最后让谢危不胜其扰,让沈d整理一份资料,将有此意愿又年满二十的学生列上去。
他又让幕僚整理一份朝臣家中年纪相仿的未婚闺秀资料,给他们自已选择。居然还成了几对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