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纵原本可以六点离开,没想到还有个什么大会,召集所有检察长,进行一番思想教育,韩纵专门挑了个不显眼的位置,从公文包里把随身携带的手册拿出来,找到上回折角的地方,从那里开始阅读,《孕期百科全书》。结果一小时后大会结束,他还是被领导授予重任,一个大型反腐的案子,沿海城市那边,要出差。
韩纵委婉地提议,可以适当提拔底下新人,也算给他们一个表现和升职的机会,但不知是他表述有问题,还是领导会意不当,对方以为韩纵仍为上次扫黄案心存芥蒂,觉得他不愿再干这种苦活累活,想升职到检察厅当发号施令的。
“小韩,你现在也别心浮气躁啊,上次那案子立了大功,断不会被忘记的,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奖励,但你也不能这么消极怠工吧?”
韩纵连忙解释:“我不是消……”
然而领导打断:“现在上头的体系还没完全稳下来,毕竟改制也需要时间嘛,可能是半年,但也可能是两年,你忍一忍。男人想成大事,这点韧性还是要有的,你以后才能走得更远。”
“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我妻子怀孕,我得顾家。那婚假您不是已经批了么?”
领导顿时有点不悦,“我说韩纵,你在官场这么多年,怎么潜规则还是没搞懂呢?”他干脆也直白了当,“批归批,哪怕批得再多,你工作也还得做啊!这难道还要我来重复吗?”
韩纵没说话,面无表情。也的确不知该接什么。
领导拍了拍他的肩,又柔和下来,“照顾孕妇这种事,你交给爹妈就可以,爹妈不干那就请保姆,你又不缺钱。我跟你讲,非得请那种全职的,钟点工不好,养不出感情,也没人陪着。”
韩纵说:“领导,我想自己陪。”
对方摆摆手,直接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行了,不说这个,我们看案子,给你十分钟,把卷宗浏览一遍,然后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
韩纵沉默了一会,坐下来,着手翻看。
领导很满意,隔着烟雾打量他。
五分钟后,领导问他要不要抽烟。其实自打搬新家,陈易澜怀孕,他就戒烟戒酒,戒到现在基本上快割干净。但领导递过来的东西,想了想还是接着。他装进了自己口袋。
领导一看就笑了,“连烟都不抽,这么疼老婆?”
“她为你归家生子,那你更要把事业搞得红红火火,不然怎么对得起她的付出?女人都喜欢地位高,荣华富贵,男人只要把这个做到,她心甘情愿给你守家养孩子。嘴上许给她可不够,还得实际做到才算数。”
韩纵生怕领导还要继续说,苦笑一下,“您放心吧,这案子我接。”
“你啊,的确是个好男人,不管事业家庭都很负责。”
韩纵却自嘲道:“我要真是个好男人,会让妻子早孕?而且现在九点还在这?”
领导笑了起来,烟灰簌簌抖落,“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幽默。”
“您别打趣我了。”
“现在的年轻一辈,就该有你这种取笑自己,批评自己的精神。三言两语就把自尊心打击没了,还怎么成大事?”
这一拖,可把韩纵拖了两个多小时,吸了无数的二手烟,最后他自己也抽起来。
最后从会议室出来,领导意味深长,“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继续好好干,没准下一个案子就是你的机遇。”
韩纵跟对方道过别,独自往车库那儿去。
他低头看表,竟然已经十一点多,赶到陈宅去接她,估计会到十二点。她肯定已经睡下,本来他还想搂搂抱抱亲昵一下,最好能喂她喝一点夜宵的甜汤,现在看来只能看看她的睡颜。
为什么说,他把陈易澜视为自己的最终归宿,因为真的,只要一看到她,一整天的疲惫都一扫而光。甚至,光是想着要去见她,都能令他精神抖擞。
他扔掉最后一根烟,刚走到车库门口,却意外发现那里有一道白色身影,穿着羽绒服,帽子也被她撩上来。全身浑白,所以在这样的夜晚都很显眼。
韩纵有点懵,怀疑自己太念着她所以出现幻觉,现在十一点多,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他立刻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那么更不可能她过来,不过,他还是即刻拨通电话。
手机嘟嘟地响起来,那个白色的身影接了起来,“喂。”
韩纵惊诧不已,“宝贝儿!”那真是他小心肝的美丽身影!
声音太大,陈易澜隔老远都听到,她把手机放下来,用力朝他挥手,“韩纵。”
那一刻,韩纵开心得难以言表,狂奔过去,将陈易澜一把抱住,力道之大,都把她弄疼。
“大晚上的你跑出来干什么?站了多久?冷不冷?”兴奋感稍纵即逝,他旋即紧张得不行,先是慌里慌张地握住她的手,然后又捧起她的面颊感受温度,“鼻子都红了,肯定吹了很久的风——谁让你这么乱折腾的?”他把自己的外套解开,将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陈易澜,你可真是瞎胡闹!怀着孩子就要好好休息,结果你大半夜的跑出来,还跑这么远。”他把陈易澜紧紧搂着,往车库里面走。
“韩纵你也太夸张了……”她终于有机会开口,“脸上红彤彤是因为车里太暖,憋久了,我才刚下来透气,怎么会着凉。”
韩纵原本急切的脚步登时停下,“你什么时候过来?”
“大概十点多到的,所以也没有等太久。”
“为什么要过来?”
陈易澜反问:“你说呢?”
他那样看着她,她平静地回视。
他猛然将她抱住,很紧很紧,恨不得彻底揉到一起,再也不分开。他呼吸粗重,一起一伏的胸膛都顶到她,而且喉咙里还竭力吞咽了下。
她听到那种声音,微微笑了起来,“都说不出话吗?我只是来接你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韩纵却感觉一股热意直冲眼球,不得不重重闭上眼睛。
“陈易澜你这样……我可没办法少爱你一点,只会越来越多,多到压死你……”
她静默片刻,轻轻“嗯”了声,“那就随它去吧,你跟我都难以控制。”
在她面前,他总是这样情不自禁,用力捧起她的脸,狂热跟她接吻。
陈易澜闪躲了一下,“别……”
还未容她解释原因,他却忍不住狠狠使劲,勒着她的腰,紧密贴合。
她感觉自己前后都不停受到挤压,急声提醒道:“……肚子,小心点。”
这句话是个警钟,韩纵只好意犹未尽地松开。
她柔柔地看着他,他心里激烈地灼烧起来。
她似乎想说什么,“我……”
可破功的又是韩纵,他再次急切抓住她的手,把人那样一拉,俩人靠的很近很近,光是这样看着她的美眸,他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发热,然后卯足劲去亲她。
结果陈易澜用手指挡住他的唇。
“我妈跟司机,可都在车里等着,”她眨眨眼,“你想被他们都看到吗?”
韩纵停下来,扭头一望,果然不远处有辆宝马正亮着灯,里头一前一后地坐着两个人。
他只好笑了起来,给她把帽子重新拢了拢,“好,我们回家。”
韩纵过去跟他们打招呼、问好,再道别,司机跟陈母可算放下心,驱车离开,目的地当然是陈宅。但韩纵带小娇妻自行离开,目的是他们的新窝。
陈易澜就是这性子,一贯只做不说。坐到副驾上,她变得安静并不怎么讲话。
韩纵给她系安全带,又顺势在她脸颊上蹭一个吻。
夜晚十一点多,市中心的车流量明显减少,但韩纵也还是慢慢地开。因为他不仅要观察交通状况,还要分出心思时不时瞥一下坐在自己身边的宝贝。
有一段时间,陈易澜一直扭头看着窗外。
“澜儿,”韩纵轻声叫她,“你饿不饿?”
她摇摇头,视线还没从窗外收回。
“别一直偏着头看外面,也要看看正前方,我怕你一会儿又想吐。”
孕期前三月害喜最严重。他现在就是事儿妈,什么都要管,陈易澜只好把头转回来。
她静静地看着前方,交握的双手搭在肚子上。
韩纵不让她朝外看,可光看前面的路又觉得很无趣。坚持了一会儿,她干脆低下头。
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隔着贴身的衣衫摸了摸自己肚子,摸着摸着,她慢慢弯起嘴角,还用手指在上面四处点了点。
韩纵知道,他的大宝宝又在跟小宝宝讲话,不过她只在自己心底讲,并不出声。
“你又跟它聊什么?”韩纵笑着问,“都不说给我听,不行,我也要听。”
啧啧,韩检发起嗲来,也是蛮恐怖。
陈易澜评价一句,“真肉麻。”
韩纵还没懂,“你在跟它说肉麻话?”
“不,我是说,你很肉麻。”
他还为自己伸冤:“我一没亲你,二没抱你,连我爱你都还没说呢,哪里肉麻?”
陈易澜笑了笑,不言声。
他轻松地打着方向盘,车子徐徐拐弯,一丝颠簸都没有,平稳得不可思议。
还有十分钟就能到家。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个小小的高/潮,婚礼布拉布拉的,然后完结,大概月底的样子。
☆、婚前甜蜜之小喜房
85
韩纵昨晚只休息了四小时,把陈易澜哄睡着, 他自己却并未躺下, 而是跑去书房看资料分析案情。杨治跟裴衡一早坐班, 打开电脑, 发现韩纵发来的那封关于工作安排的邮件,时间竟是昨晚三点半。
但韩纵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今天八点就起来, 还把正在嗜睡期的陈易澜也推醒, 因为要带她去看酒店和婚礼场地,回来的路上经过大商场、超市之类的再顺便买买买。他特别喜欢为她花钱,看她挥霍, 他心情会很好。
按照陈易澜的意愿,婚礼尽量从简,但韩陈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 绝对不允许光领证而不办婚礼这种事, 还是选在了市中心的顶级酒店,包了个大厅。
喜宴那天, 已经定下了专门的婚房, 在酒店顶楼, 一个完全独立、私密的房间。
陈易澜进去一看, 惊讶地睁大眼睛, 一周前,她跟韩纵无意中说起,觉得民国式的婚房很典雅, 于是就被布置成这种风格。这些实木的床、多宝阁、化妆台等等,酒店肯定不提供,只能是韩纵自己买的。才短短一个星期!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他给不了。
她心里有种满溢而出的惊喜,当然,也有感动。
经理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看哪里不太满意都可以再改进,然后识趣地退出去。
这是喜宴专用,为了更好营造那个氛围,房间只有一扇圆形的小窗,而此刻厚重的窗帘还挡着,只要把门一关一锁,里面会很幽暗,跟晚上一样。
陈易澜本来不紧张也不害羞,只是查看场地而已,但门一关,里面只剩她跟他两个,那种氛围顿时就来了——她竟开始浑身发热。而且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红烛灼灼掩映。
惊喜归惊喜,甜蜜归甜蜜,但还是要好好查看的。
床很大,是民国时期的经典雕花床,而且三面都有围杆。再看洗浴的地方,居然没有遮挡,有点像露天浴池那种,只在外面有一层木质栅栏。
就连化妆台的镜子都是青铜的,印上去的人像会微微发黄。
到处是烛光,很唯美,但陈易澜没有蜜一塌糊涂,依旧会想到,这存在安全隐患,一旦起了火,这里又全是木头,很容易越烧越旺。
床头的架子摆着两套正红色的衣物,她用手一摸,纯丝绸很软,肯定是贴身穿的,洞房的内服。
韩纵拿起小的那套递给她,“你试一下看合不合身,我当时直接给他们报尺码订做的。”
陈易澜抖开一看,说肯定合身,毕竟挺大挺宽松,但韩纵非要她试,说什么太大也好改小点,其实就是私心想抢先一饱眼福。
他充满期待地等陈易澜出来,不过中途接到裴衡电话,肯定是工作相关。秉着案子刚开始进行需要保密的原则,他还是出去接。于是唯一的一扇门虚掩着,从那条窄缝里透出光亮,而他就站在外面。
那种春/宵一刻的感觉好像更浓烈了些。陈易澜一走出来,心跳嗖嗖地往上飙。
她坐到床上,不自觉地带点微笑,打量四周。
榻下的鞋子也是那种,红色金纹鸳鸯鞋,很精致细腻,一针一线都密密的。她把赤着的脚放进去,没怎么用力就穿上,真的十分合脚,简直像为她而生。
她慢慢倒下身子,让自己靠在床上,仔细感受那种触感。
当然不像席梦思那么软,有点硬,而且床面还蛮高,躺上去双脚就要悬空。
好香,应该是柜子上的檀香炉,先前一进来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现在好像变得更浓烈。
这火红的布场,这香暖的味道,这灼灼的情意。她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韩纵挂掉电话,一边推门关门,一边对陈易澜说,“怎么样,还合身吗?”
他才刚进去就彻底顿住,因为眼前这一幕……
陈易澜整个人躺在正中央的那张雕花床上,修长的双腿倚在一起,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脚腕,其中一只嫩脚没有穿鞋,但悬空的那只还松松垮垮地勾着一只,看起来格外懒散舒适,像极了民国时的新婚少奶奶。
她皮肤白,所以特别吃光,这让她看起来,浑身都是一种透明的红,好看极了。
丝绸婚衣自然很柔软,大剌剌地罩在身上,她好像很喜欢那个绣出来的金色盘扣,用两根纤细的食指揪着它,指尖轻轻卷动。她只要一开心,那种娇憨的少女气自然而然出来,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粉唇轻轻地一开一合,而白里透红的脚丫也悬在那儿。
这会儿檀香缭绕,四周都有点朦朦的,夹杂着迷醉的气息,整个如梦似幻。
而躺在床上的陈易澜,像是在明暗交替的香气里,被逮到的一只小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