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急促焦躁的都变形了的声调,袁佩余偏头催促了大夫两声:“快点。”他人也加快了步子。
大夫在为李老太君把过脉之后,脸色便异常凝重起来:“老太君这尚在病中,不宜动怒也不宜动气的,更不能着凉再受了寒,可现在,她寒气入侵五脏六腑的,热症却又复发了起来,怕是不太妙啊。”
“那你快些想想办法啊。”庞怜蓉拧着帕子,在一旁急的直掉眼泪,王氏也断续的抽噎着,满脸忧愁,沈嘉园则是紧咬了唇瓣,偏头,她望向袁佩余:“皇上还没有答应要放了将军府的人吗?”
袁佩余伸手拉起了她的手,握在手中摩挲了一下,他轻轻道:“答应了,我怕老太君病弱,经不得出狱的颠簸之苦,便先请了大夫,想让他开一方子,让老太君提着点精神的。今儿个,我就是过来接你们出狱的。”
李老太君正在大夫的救治下醒了过来,恰巧的听到了袁佩余的最后一句话,心中欢喜,她脸上也带了一抹苍白的光彩:“侯爷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皇上已经下了释放诏书,只等着老太君您醒过来,咱们就可以出狱了呢。”
“好,好,这可真是太好了。”李老太君颤颤巍巍的起身,双后合十道:“苍天有眼,皇上圣明,我将军府总算不至于含冤而终了。”她跪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大喊道:“老身谢皇上万岁!”
李老太君以为是将军府蒙冤得雪了,心情异常的激动与兴奋。沈嘉园和庞怜蓉等人面面相对,也不忍打击她此刻的好心情,便伸手搀扶了她,嘴角微微噙笑的道:“外祖母,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好,回去。”李老太君笑着伸手拍了拍沈嘉园的手背,而后抬眼望向了袁佩余:“侯爷大恩,将军府没齿难忘。”
袁佩余连忙弯身作揖:“老太君言重了,嘉园是佩余未过门的娘子,她的话,佩余自是要放在心上,竭力办成的。”
第二百二十章将军府案子,欲屈打成招?
“未过门的妻子?”她昏迷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老太君扭头望向了沈嘉园,见她脸色微红恰如其好的表现出一抹少女的娇羞来,她偏头又望向了庞怜蓉:“怜蓉,什么时候的事儿?”
庞怜蓉笑着搀扶着李老太君,道:“先前侯爷便曾多次去府中拜访,和老爷谈天说地的,后来,又时不时的去探望老太君,他和嘉园也因此而有了感情,女儿便做主为嘉园婚配了。”
怕李老太君再说出什么话来,沈嘉园连忙似嗔似羞的轻扭了一下身子,道:“外祖母,您就先别臊嘉园了,咱们先出了这牢房再说吧。”
“唉,好。”李老太君应着,抬脚跨出了牢门。
天牢外,已经有马车在等候着了。
马车外表看起来没有一丝儿出彩的地方,但撩帘进去,却发现车内别有洞天,吃喝用的东西一应俱全不说,还豪华舒适,大大的软和垫子垫在身下,让人的心都说不出来的舒服。
李老太君靠着在软垫上,笑着道:“这广恩候倒是个心思细腻的,竟想的这般周到。”
听她夸赞袁佩余,庞怜蓉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那是啊,佩余对嘉园的心可是没得说的,俗话说爱屋及乌的,咱们是嘉园的长辈,他自是要百般示好了。”
李老太君点了点头,让王氏撩开了一旁的车帘,朝着外头望了一眼。街道两边是买东西的各类小摊,人来人往的,各种吆喝声,叫好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繁华。李老太君感叹:“不过是吃了几天牢饭而已,现如今再看这街上情景,竟是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几天的牢狱之灾,几人虽然在袁佩余的照顾下没有遭受什么刑罚,但心境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缓缓闭上眼睛,李老太君靠着在了软垫上,道:“嘉园对那袁佩余果真是真心的吧?”
王氏抿了抿唇没有吭声,庞怜蓉却是笑道:“那是自然的,袁佩余那是什么身份,可是广恩候呢,如此贵重的身份,嘉园嫁过去,那便是荣华富贵享定了的。”
沈嘉园并没有和她们在一辆马车上,而是和袁佩余坐在了另外一辆马车上,是而,此刻,李老太君并不知道沈嘉园是何心思,只是喟叹了一声,道:“荣华富贵倒是真的,只怕是,广恩候府上的两位小公子会不情愿,她也享不了什么福气啊。”毕竟是续弦夫人,有很多是没法和原配夫人相比较的。
“那倒也说不定的,娘,您就别考虑那么多了,袁佩余的那两个小公子还小,嘉园过去若是真心实意待他们的话,少不得以后他们会把嘉园当亲生母亲对待呢。”
王氏也在一旁笑着劝道:“就是,娘,您先别忙着想嘉园的事情呢,两人即便是要婚嫁,也定是要等着您身子好利落了之后的。现如今啊,先养好了您的身子才是正经。”
“倒也是,老身还得参加我外孙女的婚宴呢。”李老太君笑哈哈的说了一句。
而此刻,另一辆马车中,沈嘉园和袁佩余之间的氛围则是古怪的很。
袁佩余向沈嘉园靠近一步,沈嘉园便向一边挪挪,直到靠着在马车边上,沈嘉园逃无可逃,她才抿着唇,捏着帕子,双手搁置在膝上,目不斜视的道:“侯爷,现如今还没有到将军府呢。”言下之意,还不算把人都救了的。
袁佩余笑了一声,但在那黑色衣袍的映衬下,他的笑容有些肃然,他抬手使劲攥着了沈嘉园的手,搁置在了他的膝盖上,道:“你放心,你外祖母定然是能够安然到达将军府的,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在将军府门口候着了,她定然会好起来长命百岁的,我还等着要让她见证你我的幸福时刻呢。”
他抬手,轻撩起沈嘉园垂落在脸侧的发丝,语气带了一抹儿温柔:“嘉园,你到底还是成了我的未婚妻。”
伸手,他直接把沈嘉园拽到了他的怀中。
沈嘉园抗拒与他的靠近,连忙抬手抵着在了他胸口处,坐在他膝盖上,她浑身不自在,脸色微微发青的道:“侯爷,大婚前,我觉得咱们还是间隔开一段距离的好。”
“本侯爷倒是觉得咱们应该多联络一下感情了,毕竟,现在相处的好了,婚后才能更加琴瑟和谐甜如蜜么,你说是也不是?”他食指伸出,挑着在了沈嘉园下巴上,“若不是怕唐突了你,我现在真想与你深入交谈一番呢。”
这深入交谈是什么意思?沈嘉园已经是重生一世的人了,缘何会不理解?脸色微微涨红一下,她偏头,把目光别到了车顶上,看着顶上花团簇拥流苏垂落的华丽,她道:“嘉园刚刚经历了牢狱之灾,现如今心中还惶惶不安的,侯爷还是先莫要提这亲事了。”
她轻咬了一下唇瓣,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重新坐到了他的一旁,问道:“不知侯爷是用了什么法子救出的我们?”
袁佩余低头拍打了一下刚刚被沈嘉园坐的有些褶皱了的衣袍,笑道:“都是一些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见沈嘉园抬眼望向了他,他又道:“再说了,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讲究三从四德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便是有什么过错的地方,也是被人蒙蔽或者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算不得什么太大的罪过。”
沈嘉园攥着帕子的手轻轻抖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问道:“那依着侯爷的意思,嘉园的事儿,也是推到了家父身上了?”
“这怎么可能呢?伯爷是我袁佩余未来的岳丈,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呢?”他身子微微前探,伸手从马车一旁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来,打开,一枚红镖呈现在眼前。
袁佩余伸手拿了起来,笑道:“这红镖不是伯爷所用的东西,那巴沙蛇也是在将军府内发现的,所以,本侯爷有理由相信,你身上的这两样东西,都是将军府的人暗中放在你这儿的。”袁佩余握着那枚红镖,眯着眼睛在手中旋转了两下,才又抬眼望向了沈嘉园:“你放心,本侯爷是真心想要求娶你的,又怎么会做出伤害你父亲母亲的事情来?”
他把红镖重新收了起来,道:“皇上现如今已经把此案交给了本侯爷来处理,你放心,你家中之人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交给了你处理?”沈嘉园瞪大了眼睛,双手轻抓着了袁佩余的胳膊:“我外祖父一生精忠报国,定然不会做那种谋逆之事的,那侯爷你可一定要赶紧找到证明将军府青白的证据来。”
沈嘉园主动靠近他,袁佩余心中还是有几分欢喜的,只是……“嘉园,不是我不想为将军府脱罪,实在是大将军通敌叛国铁证如山啊,我保下将军府女眷已经有些惹怒皇上了,若是再翻了将军府的案子,只怕圣上震怒,便是我都自身难保了呀。”
“翻案?”沈嘉园心里一个“咯噔”,拽着袁佩余袖子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她嘴唇微微翕动着,张了又张,好一会儿,她才语调颤抖的问道:“什么意思?已经定案了吗?”
袁佩余缓缓点了点头,脸色有些沉重起来:“皇上如今已经下诏让崇武将军回来了,少将军和两位公子已经用了刑,虽说将军府内的人都咬紧了牙不承认养了巴沙蛇,可刑部一百零八样刑具,一个个的尝个遍,定然会有人怵了胆子招认了的。”
“你这是屈打成招!”沈嘉园激动的道,“将军府上下众口一词,都没人承认,说明这事儿其中有蹊跷,袁佩余,你应该去找背后陷害将军府的人来,而不是对将军府的主子下人们用刑!”
想着舅舅和两位表哥可能已经被用了刑罚,沈嘉园的心便又被揪了起来:“不行,我必须得进宫一趟。”沈嘉园说着,起身,就要去撩那马车的车帘。
因马车还在快速的行驶着,沈嘉园这一起来便踉跄了一下,身子直直的朝前栽了过去。
袁佩余连忙伸手,使劲把沈嘉园拉拽了回来,脸上怒容乍现:“你不要命了?马车行的这么快,你滚落下去不得摔成了重伤?”
“停车!”沈嘉园也没有和袁佩余废话,只是张口朝着外边喊了一声。
车夫是袁佩余的人,听到沈嘉园的喊声,连忙问道:“侯爷,要停车吗?”
“继续走。”袁佩余声音没有一丝儿的温度,见沈嘉园气愤愤的看向他,他道:“你外祖母她们还在前面的马车上呢,你这突然停车,掉头去皇宫,岂不是让她们担心的?”
沈嘉园抿唇不语,她也知道她刚才有些冲动了,可是想着那没有一点儿人性的狱卒打人,她便觉得心惊胆战的厉害,难不成她们出来了,却依旧让舅舅和表哥他们在牢里受罪?
第二百二十一章沈嘉园欲要翻案
袁佩余松开拉拽着她的手,有些恼怒的道:“我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们救出来的,沈嘉园,你难不成还要跑去皇宫让皇上再关你一次吗?将军府的案子已经定定案了,若是翻案需的先经受一遭刑罚不说,还必须得找到充足的证据证明是冤枉的,你这空手而去的,想要做什么?只怕人还没有到皇上跟前,便被乱棍打死了。”
袁佩余说的严重,可沈嘉园知道,事情可能真会这样。
身子轻轻颤抖了两下,她抬手使劲抹了一下想要喷涌而出的眼泪,撩起马车的侧帘,朝外头望了过去。
外头熙熙攘攘的很是繁华热闹,沈嘉园的目光却是望向那道路一旁被大风关折了的树枝上,看着那满树青翠掩盖下,那枯黄的树枝和叶子,她苦笑:“一夜风雨,这么大的树枝,也是说折了便折了呢。”
“想要与天抗争,自然只能是被风吹断,被雨打落了。”袁佩余一语双关,平静的说道。
“是啊,想要与天抗争,便只能经受风雨飘零了。”将军府何尝不和这枝丫一样呢?曾经是这盛京城内最光耀的门楣,一夜风雨,摧垮的不仅仅是将军府内的建筑,还有将军府的生机。
众人悉数下狱,虽然现如今女眷回府,可到底不复以往荣光了,甚至于,现如今的将军府,还不若一个普通的门庭之家。
推开沉重的红色大门,沈嘉园跟随在李老太君的身后,一步步朝前走去。
满地枯叶堆积,一旁的假山被风吹过,削了一尖在地上,石头瓦砾胡乱散落着,明明是初夏的天气,却仿若多了一层秋意瑟瑟的苍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