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泰摆手道:“谢小姐不用,什么时候给都行。”难得堂堂国公府还会欠人钱吗?
谢长歌道:“那日便有劳范班主了。”
“担不得担不得。”
谢长歌环顾四周,班子的人都在忙碌,谢长歌往卸妆那堆人看去,没看见方允宁,便奇道:“怎么没见那位‘杜丽娘’?”
范泰招他的小厮来问,小厮道:“小人也不知道哇,甫一谢幕他就被人叫走了,许是哪位客人想见见他?”
这是常有的事,谢长歌“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她本来还想见见这位名角呢。
又随便说了几句,谢长歌便告辞了。出门的时候谢长歌看见好几个相熟的小姐贵女,还有一个她想不到的人物:刘姨娘。转念一想,刘姨娘是个戏迷,也不奇怪。
看来这梨香社果真是风靡呀。
谢长歌笑笑。
因着身边的齐王殿下,谢长歌没有上前去打招呼,而是和安重元躲到一边。
她没看见谢长薇,谢长薇却看见了她。
谢长薇躲在人群中,捂住嘴。
她看见什么了?
谢长歌和齐王殿下一起来看戏?
齐王殿下牵谢长歌的手?
上次桃花林她就看出端倪了,那时候俩人还是以礼相待,没想到这么快就暗通款曲了?
肯定是谢长歌这个贱人主动勾引齐王殿下的!
谢长薇满腹怒火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心神不宁,想去书房找本书看看让自己静下来,到书房后还未推门,听见里面传来她父母的声音,似是在商量她和姐姐谢长萱的婚事,刚抬起的手又放下去。谢长薇屏住呼吸,将耳朵凑近门。
“……所以我们现在算是赵王一系了?”这是母亲忧虑的声音。
父亲叹息一声:“我们谢府一向是保持中立的,本来我也该保持中立,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太子一系像是针对我、排挤我,要不是有赵王殿下相助,贬职应该不会,但被责骂,失了圣心是免不了的……”
谢长薇手不自觉握紧。
太子党针对爹爹,是因为齐王殿下想为谢长歌出气吗?
“……不过这样也好,我本来就属意赵王殿下,如今倒是自然而然地归到赵王一系了。”
“那国公爷和大哥三弟呢?”
“他们自然还是中立。我们选择战队,虽然风险大,但是一旦成功,这从龙之功带来的远比国公府要多的多!而且依我看来,赵王殿下登基的可能性最大!”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老爷您做主便是。”
“不过有个问题需要和你商量。为了和赵王殿下结盟,我打算和赵王结亲。你看看咱们两个女儿哪一个更合适?”
结亲?嫁给赵王殿下?谢长薇心跳加快,手心出汗了。她又期待又害怕曹氏的选择。
“若是结亲的话,我觉得惠娘吧。”
惠娘?谢长萱?
为什么?
凭什么?
她也及笄了,可以嫁人了好吗?
之后的话谢长薇不想再听下去了,浑浑噩噩地走了。她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脑子全都是父母打算让谢长萱嫁给赵王的决定。
谢长卿嫁给太子,谢长歌与齐王有一腿,就连谢长萱也要和赵王结亲,那她呢?她肯定嫁得没有那三个好!同样是谢府的女儿,为什么什么好事都轮不上她?就她最惨,被其他三个姐妹踩在脚下。
谢长怜被她遗忘了。毕竟在她心中,谢长怜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女,是不能跟她这种嫡女比的。
谢长萱失魂落魄来到湖边,看见谢长薇站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把玩着垂下来的柳条。谢长薇好像清醒了些,走过去喊了声姐姐。
怎样才能让嫁给赵王的不是姐姐而是她呢?
要是姐姐不愿意嫁给赵王就好了……
对呀,姐姐不一定喜欢赵王呀!
谢长薇眼中闪着光芒:“姐姐,你喜欢赵王殿下吗?”她也不管是否妥当,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口。
“你个小丫头胡说些什么呢?”谢长萱嗔怒,谢长薇却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红晕。
她脸红了!
她居然喜欢赵王殿下!
她怎么能喜欢赵王殿下呢!
谢长薇绝望了。
谢长萱要嫁给赵王殿下了。
她要是不能嫁多好呀。
她要是……死了,多好呀。
这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在谢长薇脑海里翻腾,明明知道很邪恶,却让谢长薇兴奋得微微战栗。
谢长萱在湖边呢。
只需要轻轻一推,她就会落水,溺水,然后,死!就不能嫁给赵王了,那就是她谢长薇嫁了哈哈哈,赵王殿下以后可是会当皇帝呢,那她就是皇后了呢。
只要,把谢长萱推下去……
谢长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在接触到谢长萱的衣服时,仿佛触电般,谢长薇猛地回。
不,不行,谢长萱落水了肯定会呼救,要是有人把谢长萱救起来,她就完了!所以现在还不能杀谢长萱。
不不不!她不杀谢长萱的原因应该是她是她的姐姐,才不是杀她有风险呢!
没错,因为她顾念姐妹之情才没有下手的。
她多么善良呀。
姐姐抢了她的夫君,抢了她以后的荣华富贵、尊贵地位,她还顾念着情谊没有推姐姐呢。
“姐姐,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谢长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
谢长萱看着谢长薇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妹妹今天有点奇怪,莫名其妙地问了她一个脸红心跳的问题。哎,该不会是她平日里没注意被妹妹发现端倪了吧?
谢长萱沉浸在羞涩的少女心事里,于是便忽略了自己妹妹突然的奇怪。
☆、麻烦
第二天谢长栩去学功夫的时候,看见安重元脸上的笑意,心知多半是好事了。
谢长栩笑嘻嘻地问道:“齐先生,怎么样呀?”
安重元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做什么?”
谢长栩道:“那是我的姐姐,我当然要关心了。”
安重元想,对啊,面前这个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小舅子,便道:“嗯,还成。”
“那说好的奖励呢?”谢长栩两眼发亮,堂堂王爷出手,可不能随便打发吧?
“放心,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安重元说罢便看见谢长栩充满期待的眼神,笑着拿出自己给他准备的东西。
谢长栩的笑容在看见那东西后就僵在脸上了。
如!意!糕!
为什么又是这个万恶的玩意儿!他现在看到如意糕就想吐好吗?
安重元悠闲道:“最近我给你姐姐带的如意糕好像都被你吃了吧?看样子你很喜欢这个如意糕,我想着既然你喜欢,便多给你买吧,所以我买了三笼,够你吃好几天的了。本来我想送你金银珠宝首饰字画什么的,后来觉得太俗了,不适合你。”
谢长栩泪眼汪汪。其实我就是个很俗的人呐……
他很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叫你嘴贱!
“乖,慢慢吃吧。”安重元慈爱地抚摸着谢长栩的头。
谢长栩两眼一亮:“姐姐怎么还没来?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师父,咱们去看看吧?”谢长栩不由分说拉起安重元的袖子就走,至于那三笼如意糕,就被留在石桌上……
谢长歌没有碰见危险,而是遇到一个麻烦。
看着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男人,谢长歌很是无奈。
“周公子,麻烦你让让。”谢长歌连表哥都懒得喊了。
周梦鹤笑道:“表妹这是要去哪儿呀?表妹怎么都不叫表哥了?表哥可是会难过的。”
“周公子,我有急事,麻烦别挡道。”谢长歌皮笑肉不笑。她有点火了,这人也太没皮没脸了吧,她一脸嫌弃的样子他是瞎了看不到吗?
周梦鹤还真就看不见,他本就是个棒槌,看不懂脸色,继续笑着说:“表妹有什么急事能比表哥重要呀?”
谢长歌真的火了,面若冰霜,声音也冷下来:“周公子,这里是谢府,不是周府,还请周公子自重。”谢长歌暗自后悔没有让自己的那两个丫头跟着,潋墨是个会武的,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面前这个人甩到几尺外。
周梦鹤道:“表妹呀,表哥最近新得了一幅山水画,据说是前朝名家樊珙的真迹,表妹不如去我那里好好品味品味一番?也算得上一件人生乐事。”
谢长歌已经连敷衍他都不想了,转身便走,周梦鹤这几日为了谢长歌神魂颠倒,哪里肯放她离去?情急之下顾不得考虑其他,一把拽住谢长歌的袖子,道:“表妹别急着走嘛,表哥可想死你了,一直茶不思饭不想的,为伊消得人憔悴,你就可怜可怜你表哥……”
谢长歌两世为人,都没有听过这种浑话!不由得气得柳眉倒竖,厉色喝道:“周梦鹤!你放手!”
周梦鹤一听自己的名字被她朱唇叫出,声音娇软,不由得全身酥软,飘飘欲仙:“啊表妹声音真好听,再叫表哥名字一次……”
谢长歌又气又恼,只是她力气终究不如男子,一时难以挣脱。
安重元和谢长栩找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副情景。
谢长栩气得快要跳起来了,远远地便大喊:“兀那登徒子!快放开我姐!”谢府什么时候混进了小混混!
安重元则翻身腾空而起,不过瞬息之间便飞到谢长歌身边,双腿一蹬,把周梦鹤踢到一旁,将谢长歌拥入怀中,又着急又心疼地问道:“长歌,你没事吧?那个混蛋没有伤害到你吧?”
谢长歌软软地倚在安重元怀里,他的气息向云朵一般将她围住,让她忍不住好一阵子头晕目眩。她低低回答道:“嗯,我没事。”
谢长栩本来看见安重元飞到姐姐身边,心里很羡慕,会武功就是好呀!他也要好好学,以后保护姐姐还有母亲!没想到转眼间俩人就抱在一起了,谢长栩面红耳赤,恨不得捂住眼睛马上消失。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这……
周梦鹤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只觉得全身仿佛散架了一般,尤其是肋骨,痛得要命,“哎呦”声叫到一半就直吸冷气。半天痛缓解,周梦鹤喘着粗气抬起头来,看见那两个身影,气得肋骨再次作痛。
那个男的他认识,是谢府请来的一个教习师父。这种人一般都是家里穷才跑到高门大户去叫子弟的。
看那两个快合为一体的身影,难不成谢小姐其实喜欢哪个师父?他除了脸,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
周梦鹤一脸痛心:“本来我以为表妹是个不注重相貌只关心才华品性的奇女子,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表妹你看上的这个男的,除了空有一副好皮囊以外,论才华,论气度,论品性,论前途,哪一点能比得上我?偏偏表妹你就喜欢那副皮囊是吧?表妹你怎能如此见识短浅?”周梦鹤只恨不得捶胸仰天大吼三声“表妹你不识人啊”。
“……”谢长歌安重元无语凝噎。
谢长栩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师父除了外貌什么都不如他?
开什么玩笑!
这个周梦鹤是疯了吧才敢说出这种无稽之谈。
周梦鹤继续痛心疾首:“表妹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蒙了眼,辨不清明珠和石子,居然看上他……”
安重元脸上阴云密布,放开谢长歌,大步向周梦鹤走去。周梦鹤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突然看见安重元向他走来,而且脸色不善的模样,惊恐地往后退缩:“你……你想干嘛?这里是谢府!你别乱来啊……你离本少爷远点……啊!救命啊!杀人了!”
安重元提着周梦鹤的后领把他拎起来,然后挥手,把他甩到湖里了……
……谢长栩默默地为周梦鹤默哀……
还好周梦鹤识水,除了刚开始慌乱比划,很快就开始扑棱扑棱,等到上岸了,全身抖湿透了,嗒嗒地往下滴着水,看起来万分狼狈。
“你!”周梦鹤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指着安重元,在看到安重元望回来的不太友好的眼光中又胆怯地收回来了,嘴上逞强道:“你给我等着!”
“切。”谢长栩不屑地哼了一声。
周梦鹤对谢长栩道:“表弟你看看,这个下人对我不敬,出手伤我,表弟你可得好好惩罚他替表哥我出这口恶气啊!”
谢长栩双手抱胸:“叫你一声表哥你还摆起谱来了,真当自己是谢府的正经主子了?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谢府耍威风?”谢长栩骂人一向没有顾忌,只求痛快。
周梦鹤被骂得发懵,半天回过神来:“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要告诉姑姑姑父!”
“呵,告状这种事我五岁起便没有做过了,这位德艺双馨的‘表哥’可真行呢。”
谢长栩的讽刺让周梦鹤涨红了脸,周梦鹤道:“堂堂谢府大小姐居然和府中下人私通,传出去可不好听吧?”
谢长栩还没来得及开骂,谢长歌已开口,笑容带着凛冽的冷意:“周公子,我刚才的话你可能忘了,这里我再提醒你一次,这里,是谢府。我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让周公子你闭嘴,周公子想要试试吗?”
这是□□裸的威胁,不过周梦鹤也无话可说,毕竟谢府的主导权不在他这里。
望着周梦鹤铁青的脸,谢长歌笑了:“看样子周公子是不想试了,那就麻烦周公子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周公子心里有数。若是哪天外面传了什么我不想听的话,后果可不是周公子能负担得起了。”
周梦鹤几乎是落荒而逃。
谢长栩还是很担忧:“他不会说出去吧?”
谢长歌摸摸他的头:“放心吧,他只要不是太傻就不会说的。”一旦说出去,谢府不会放过他。
谢长栩又道:“你们两个平时还是收敛一点嘛,万一再被人发现,多不好啊。”
安重元尴尬地摸摸鼻子:“今天不是特殊情况么……”
谢长栩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口吻:“今天你做得很好。”要是看见有人轻薄了他姐姐还为了一些所谓的“落人口实”而不去救姐姐,那这样的姐夫不要也罢。
安重元不由得失笑,学着谢长歌的样子摸谢长栩的脑袋。
三人轻松的时候,安重元回头却看见谢长歌皱眉,于是问她:“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长歌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像我的手绢不见了。”
“肯定是那个登徒子拿的!我去找他!”谢长栩挥舞着拳头。谢长歌忙喊住他:“算了,别去。一块帕子而已。那就是快很普通的帕子,也没有什么标识,由得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