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歌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吧,你们对未来什么打算?他什么时候来提亲?”
谢长歌道:“他是说了来提亲的,但是没同意。”
贺氏瞪她:“你干嘛不同意?嫌弃人家?”
“哎呦,我哪敢啊。我只是觉得吧,我还小,还没到考虑婚嫁的时候,便让他以后再说。”
“你祖母说的那句话在理—— 都是及笄的人了,能小到哪里去?不说成亲,至少得把婚事定下来吧? ”
“娘,不急不急,我想慢慢来。”
贺氏拿谢长歌没辙:“好吧,你是个有主见的,娘也不管了,反正最后你别落得个老姑娘的下场就成。”
谢长歌挽住贺氏的袖子,笑嘻嘻的:“怎么会呢?再说了,万一真成了老姑娘,堂堂谢府还养不起我啊?”
贺氏伸手点谢长歌的额头:“你若成了老姑娘了,我就把你丢到尼姑庵里去做姑子。”
“娘,你好狠的心啊。”
贺氏温柔地抚摸着谢长歌的头发:“齐王殿下是个好的,把你交给她,娘很放心。娘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出嫁,有个好的归宿。”
谢长歌软软地说道:“娘,您放心吧,我以后会很好很好的。”
难得的重生一次,怎么能不珍惜?
……
张霏停下手,看自己绣好的鸳鸯,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绣好了?给我看看。”谢长歌伸手就拿张霏绣的荷包,张霏死死捏住不让谢长歌拿走。谢长歌挑眉:“臭媳妇还得见公婆呢,遮遮掩掩做什么。”
张霏撅起嘴,放开手。
“嗯,有进步,最起码能看出来是鸟了。”
张霏顺势往床上一躺:“你说绣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谢长歌拿起针线给手中的荷包修整:“别气馁,还有一个多月呢,这半个月来你进步很大,只要勤加练习,一定能赶在婚期前做好的。”想了想,谢长歌说道:“要不这样,你以后每天早上也来我这里学吧。”
张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要是一天都困在这里绣东西,就没时间去玩了。”
谢长歌哭笑不得:“都要成亲的人了,还一整天想着玩呢,也该收收心了。”
“就是因为嫁过去就一辈子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才更应该趁现在好好的玩啊。”张霏凑到谢长歌身边,“这几日我听到几个消息,你听不听?”
“说吧。”
张霏眼带笑意:“楚亲王病入膏肓,王妃打算给世子娶个媳妇来冲喜。”
谢长歌心神大乱,不留神就被针戳中指尖,血很立马就冒出来,她忙将指尖放嘴里吮吸。
张霏奇道:“你居然也会被戳哦?我内心平衡点了。哎不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谢长歌垂下眼帘:“我就是有点震惊,没想到楚亲王妃会做这样的事来。”
张霏嗤笑道:“是呢,亏她还是王妃呢,竟想出冲喜这种事。也不想想,楚亲王沉疴难愈,楚亲王妃尖酸刻薄之名传遍京城,楚亲王世子安景风又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稍微有点身份的,肯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家?想攀附楚亲王的人家肯定不少,但她楚亲王妃可瞧得上?”
谢长歌叹口气:“总有身份高却被当家者视为眼中钉的。”比如上一世的她自己。
张霏叹口气:“也是。不知道最后被祸害的是哪家闺女。”看谢长歌心事重重的样子,张霏安慰她:“想这么多做什么?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
谢长歌朝张霏笑了笑。她知道跟自己没关系。这一世她娘还在呢,肯定不会让她嫁到楚亲王府去的。
“不说这个了,还有个消息,长宁侯家老二回京了。最近京中好多贵女都在谈论他呢。”
长宁侯次子许哲英?当初谢长歌让谢训找他给谢长栩教功夫,只是不巧他出京游玩去了。
“玉娘,你就没什么打算吗?”
谢长歌心情有些一言难尽。怎么最近大家都在问她关于婚事的事啊?她已经到了非嫁不可的地步了吗?
☆、私情
时间一天一天的飞逝。
张霏终究是在婚期前把该绣的东西都绣好了,之后就被勒令在家里好好等待婚期。
谢长歌最近派人打听楚世子安景风的婚事,打听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应该是还没有还没有人选。
谢府最近的大事就是谢议升官了,由户部金部主事连跳几级,迁户部侍郎。原户部尚书罗端进被弹劾中饱私囊,将南方修堤抗洪的钱克扣,并附上相关主事官员的口供画押。皇帝令人抄了罗端进的家,抄出白银十万两。皇帝震怒,判了罗端进死刑。空出来的位置由原户部侍郎担任,空出来的侍郎之位赵王提议由谢议担任,皇帝允了。
朝臣们都知道这是两大党系博弈制衡的结果:□□人告发赵王系的原尚书罗端,赵王有断臂之勇,毅然放弃了罗端,新尚书是□□人,赵王马上提拔了谢议,对尚书位置虎视眈眈。
谢议升迁,曹氏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贺氏毫不留情地打杀了她身边两个婆子,于是曹氏又偃旗息鼓了。
谢长歌两眼放光地仰望贺氏:“当初我还奇怪娘亲怎么没有斩草除根呢,却原来是我没有远见!”
曹氏是不能动的,但是可以敲打——留下几个仆妇,当曹氏不安分的时候,方便杀鸡儆猴。
而对于谢长薇来说,这个学校不啻于晴天霹雳:赵王的意思很明显了,我不能娶你家女儿,所以我给你个官职当补偿。谢长薇觉得很可笑,既然如此,那么她当日对谢长萱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一场笑话吗?
八月二十五,张霏出嫁。
日子仿佛突然间就闲下来了。
谢长歌每天无所事事,老太太身子不爽利,免了请安,谢长歌更觉得闲了,往往快到午时才在潋墨的逼迫中起床。有时候安重元在外面敲窗,敲半天谢长歌都没醒,安重元只得怏怏地离开了。
偶然有一天谢长歌照镜子的时候,看见自己脸颊丰腴了,于是痛定思痛,不能再继续这样懒散下去了。又看看自己的胸,怎么该长的地方却没长呢?
于是她决定出去逛街。
潋墨留下了喜悦的眼泪:“小姐你终于舍得动一下身子了。”
清砚侍候谢长歌更衣,一件淡蓝色纹白玉兰对襟褙子,配一条新绿长裙,怕谢长歌冷着,清砚给谢长歌披上一件白色披风。头上只一只钗子横斜,整个人瞧着很是素雅。
秋意已浓,路边花草枯黄了一大片,满目萧瑟。似是被秋意感染了,谢长歌拉紧了身上的披风。
出门的时候意外碰上了谢长怜。
谢长怜盈盈一笑:“三姐姐好。”
谢长怜冬至就要满十四了,面目已经长开,颇有刘姨娘怯怯娇羞之美,让人移不开眼睛。微染风情的面孔,艳丽的妆容,以及薄衫下玲珑的身段,无一不在大声地宣告谢长歌,眼前这个五妹妹,已经成长为一个青涩的少女了。
只是……谢长歌眉头微皱,谢长怜今日的形象给她一种……不太端庄的感觉,略显轻浮,不过她也不好管那么多,道:“你去哪儿呢?”
“去平康郡主那儿。”谢长怜眼带笑意。
谢长歌颔首,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两姊妹便各走各的。
谢长歌上了马车,淡淡吩咐一句去“丹阳楼”。
“小姐想去听戏啊?”潋墨问道。
丹阳楼原本是一处酒楼,因老板经营不善倒闭了,被梨香社班买下,从此梨香社不再四处开台,有了固定的戏台子。
“嗯,反正也很长时间没听了。”
到了丹阳楼,一楼的人很多,谢长歌不由感叹梨香社真的很受欢迎。谢长歌包了一间厢房,很快一声锣响,戏开始了。
今日演的是《墙头马上》。
谢长歌和清砚倒是很安静地坐着听,潋墨是最不耐烦听戏,明明一句话可以干脆了当地说,偏偏要一唱三叹,尾音拖得又长又抖,听得她很着急,恨不能帮台上的人一口气讲完。戏还演了不到一半,潋墨就打起瞌睡来。
冷不防一声清脆响亮的锣声将潋墨惊醒,她揉着眼睛,边看见主仆二人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
潋墨小脸微红,刚想解释,一开口就没忍住打了个呵欠。谢长歌笑道:“倒是难为你跟着我了,看一出无聊的戏。”
潋墨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戏不无聊。”她挠挠头,“就是我听不太懂。”
清砚道:“咦,我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不是听得挺有劲的么?”
“那时我只是在关注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哦,方允宁,当时我只顾着看方允宁了,根本就没花心思听。”
清砚笑得一脸暧昧:“哟,小妮子春心萌动了?”
“才没有呢。我只是好奇啊,一个男人声音居然比女人还要好听,而且他的身段也很好啊。今天台上又没有他,我就不感兴趣了。咦,他不是梨香社的台柱子么,怎么今天不上场啊?”
“你应该找个梨香社的人问问。”
过了一会有梨香社的下人进来换茶水,潋墨便问他为什么方允宁没有上场。小人恭敬地道:“方公子说,近日来唱戏唱得太勤了,所以向班主要求每隔几日就要休息。今日刚好方公子休息,听说是去探亲去了。”
梨香社一时火爆,更有许多高官贵爵请他们进府唱戏,这些人梨香社可得罪不起,所以要想休息,只能减少在百姓前的戏了。
潋墨点点头,原来这样啊,想起小厮的话,好奇问道:“探亲?”
小厮道:“姑娘不知道吧,方公子正是云京人呢,原先还是京城红极一时的飞琼班的人。”
潋墨百无聊赖,又继续打瞌睡,直到戏唱完了谢长歌才叫醒她,三人走出包间,正好旁边的包厢门也打开了,两方打了个照面。
谢长歌没想到会是她——平康郡主。
谢长歌行了礼:“见过平康郡主。”
“谢小姐,真巧。”平康郡主面带和善的微笑。
谢长歌也笑道:“是巧呢。没想到原来郡主也是同好。”谢长歌向她身后看去,只有两个婢女,没看见谢长怜。
平康笑着摇头:“并没有,我听了这场戏直打瞌睡呢。我本不喜欢听戏,要不是淑仪姐姐极力推荐,我是万万不会来戏楼的。现下快午时了,不知谢小姐有什么安排?”
“我想着寻个酒楼用午膳。”
“那好。”平康郡主笑靥如花,“我也是这样想的,不如咱们一起去吧。我知道城西有家酒楼不错,去试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雨苔从厨房回来,端着一碗燕窝。
眼看着秋荷居在望,冷不防她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喊她的名字。
她循着声音望去,是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
雨苔疑惑地皱起了眉,刚想走近几步观察,便见一双手从灌木丛里伸出,扒开枝叶,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雨苔两眼发黑,手中的篮子也摔在地上。
我的老天爷!
这个要命的怎么又又又又来了!
而且还是大白天的!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说得清啊!
方允宁的脸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方才差点被下人看见,我便只好躲在这里才逃过一劫。麻烦雨苔姐姐把下人支开,我想见见阿蕙一面。”
雨苔喘了几大口气才让自己平复过来,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微笑:“方公子稍等片刻。”
在方允宁满怀期待的眼神中,雨苔连掉在地上的篮子都没捡,径直回到了秋荷居,吩咐众下人。
“你们几个,去外面买几只鸡,然后送到小厨房去。”
“你们几个,去小厨房等着熬鸡汤,记住一定要寸步不移地守着厨子。”
“你们几个,去流芳园打扫打扫,最近落叶有点多,一定要打扫干净了。”
一通吩咐下去,院子里不相干的下人们都离开了,雨苔向刘姨娘禀告。
刘姨娘也听见她在外面的声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问:“是不是他又来了?”
雨苔沉痛地点点头。
刘姨娘瘫在椅子上,揉揉自己的额头,心中升出一股无力感。这个男人怎么像牛皮糖似的粘人甩不掉呢?
唉,罢了,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呢,先跟他虚与委蛇一番。
“你去叫他进来吧。”
方允宁进屋的时候,刘姨娘已经将自己不耐烦的表情拾掇好,目光温柔和缓:“阿宁,你怎么白天来了?往常不是晚上来吗?这大白天的,万一被人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二人每次见面,不是刘姨娘去方允宁的家,就是约在客栈,可自从上次方允宁为了送马吊牌斗胆深夜翻进谢府没被发现,他似乎就上了瘾,每几天就要来一次,每每惹得刘姨娘心惊胆战夜不能寐。如今更好,他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翻进来!
方允宁快步走上前几步,到刘姨娘跟前又停下,局促地说道:“本来我打算今天晚上来的,可是晚上我有事,要去贵人府上唱戏,不能来了……可我实在想你,想得几欲发狂,按捺不住,便来见你了……你放心,我进来的时候十分小心,万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刘姨娘心里已经将方允宁来来回回骂了数十遍,面上仍然保持微笑:“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万一被发现了,咱们俩就都完了。你肯定不忍心看我受苦,对吧?”
方允宁心中苦涩,道:“云蕙,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还是晚上来吧。”
刘姨娘气得一个倒仰。
谁要你来了!
看刘姨娘脸色阴沉,方允宁忙掏出一串珍珠手链放于刘姨娘手掌心:“云蕙,这是贵人赏赐于我的。你素来便爱这些珠宝玉石,可喜欢?”
刘姨娘瞧去,只见这些珍珠饱满丰润,散发着莹莹光泽,更难得的是颗颗尤为硕大,几乎快赶上大拇指了,刘姨娘得宠多年,都很少见过如此名贵的珍珠。
这珍珠手链定非凡品,刘姨娘脸上的笑意真实的几分,嘴上却道:“既是贵人赏赐的,又如此名贵,我怎好夺你的心头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便是云蕙你要我的命我也眼睛不眨半分,何况区区珍珠串?”
刘姨娘“推辞不过”,在方允宁的再三要求下才“勉为其难”地收下,放在手中不住摩挲,眼中流露出欢喜的神态。
她欢喜,方允宁自是更欢喜,道:“你放心,以后我还会有更多的赏赐的,都会是你的。”
刘姨娘娇羞一笑:“阿宁,你对我真好。”说着,凑到方允宁面前,呵气如兰。一双手柔荑,慢慢地攀上方允宁的肩,从脖颈轻拂,一路往下,轻轻解开一口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