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命的遗产——心驰
时间:2017-10-17 16:03:14

  二八分被人步步紧逼,不住后退,竟差点摔了跟头。
  跟着来的朋友没一个上去帮忙的。二八分来回看看,确认自己孤立无援。
  “你看……你看这……这……”他一笑,竟比哭还难看。
  严路抬起头,感觉有一堵墙挡在了她面前。她在污浊难闻的空气里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
  “耍赖的是就是这位大哥你啊?”
  那个叫“辉哥”的抹平了二八分的衣领,“是你吗大哥?”
  二八分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呲出一口黄牙,笑脸相迎,“这个小兄弟,你误会了。这酒啊可真跟我没关系,咱们都是来寻乐子的对不?”
  都说现在年轻人做事不要命,他都活到这个岁数了,该聪明的时候要聪明。
  “这位大哥既然是来寻乐子的,那就多乐一会儿,我们陪你。”
  二八分哑然,眼看着另外几个年轻人围了过来。
  他想了想,还是笑:“行,小伙子我看你也是个痛快人,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就当我请朋友喝瓶酒嘛!请朋友多少钱都不是问题,大哥不差钱。”
  他把胸脯拍得当当响。
  余辉抬抬帽檐,说了个数:“五千。”
  二八分认栽,从钱夹里拿出五千块交到余辉手上。对方掂了掂,也没数,“再五千给她。”
  严路感觉所有人都看过来,她没有抬头,她不想迎接他们迟到的,怜悯的目光。
  “她?”二八分讶然。
  “她。”
  余辉态度明确,不与他废话。
  二八分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从钱夹里拿出五千块。
  余辉点了一支烟,抬抬下巴:“给她,道歉。”
  二八分踱了回来,表情很难看,“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我给钱我还得道歉,给了钱不就完了吗,不就是想要钱吗?”
  “让你道你就道,还想不想走了?”
  这句话是刚才揍他的人说的。
  余辉只管抽自己的烟,没发表任何意见。
  二八分脸都绿了,“大哥我今天交下你这个朋友,年轻人做事有年轻人的方法,这我知道。可是这这这……这像什么样子嘛——”
  “——算了,我不接受他的道歉。”
  墙角传来一个声音,是那个一直不吭声的女孩。
  “你闭嘴!”余辉用烟头指指她。
  她虽闭了嘴,但还是亲自过来拿走那五千块。
  “道歉我不接受,钱我收了。”
  二八分如蒙大赦,“你看……你看人家就想要钱。”
  那姑娘拿着钱就走了。
  余辉踩灭烟头,说了声滚。
  二八分一溜,那群狐朋狗友也瞬间退散。
  看热闹的都被阿槐打发走了。
  余辉喊住那道瘦弱身影,“你站住!”
  那姑娘站下来,手里捏着钱,脸色很难看。
  “还有什么事么老板?”
  刚挨了打,现在看谁都感觉不安全,好像随时都能对她挥拳头。
  那个叫辉哥的来到她跟前,淡淡说:“你也想耍赖么?”
  姑娘垂下眼睛,身体发颤,举起手里的钱,“要不,我把这五千块钱给你吧,就当赔那瓶酒。只要你不打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话音刚落,严路只感觉耳边嗖了一声,迎面来了个拳头狠狠砸在她耳边,惊得她闭了眼睛。
  好在没打着她,严路睁开眼睛。
  他目光阴沉,青筋暴起,像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
  严路怕得要命,生怕再挨上一顿打,她可是再也承受不住了。
  万幸,他渐渐收了戾气,收起拳头,甩了一句:“跟我过来。”
  严路看看耳边被他砸过的墙,上面有几个带血的印。
  “我让你过来!”他在催了。
  外面的雨停了,空气里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儿。
  她跟着辉哥坐进一辆车里,等候发落。
  他们两人坐在后座,没有司机也没有副驾,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严路静静地坐着,不敢乱说话。
  余辉在旁抽了一支烟,又一支烟,身边的闷葫芦连个气都不喘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不是说只要不打你让你干什么都行么?你能干点什么?”
  余辉一边说一边在窗外点点烟灰,姑娘还是没动静。
  “你哑巴了?”
  严路这才开口,但目光却一直落在窗外一个水坑里,动都没动过。
  “什么都行。”
  “你遇事都是这么解决的么?”
  她终于有了别的表情,那是一副被人轻视的,被人侮辱的表情。
  然而很快,她又将那表情收得干干净净,“只要辉哥你高兴,怎么说都行,我无所谓。”
  “真无所谓?”
  她没言语,只是垂下眼睛,整个人都在发抖。
  余辉抽完一支烟,司机上车了。
  车轮碾过水洼,泥水飞溅起来。这个不夜的城市还睁着眼睛,冷眼看着一世繁华、人间百态,严路看着水洼里碎掉的月亮,掉了一滴眼泪。
  严路被余辉领到医院,摁在凳子上看了急诊。
  医生早就见多识广,淡定地对她进行了一番例行检查,然后开了几个单子,让她去拍片,头部CT和胸片都拍了。
  结果出来后,医生说没什么事,让她回去好好休息,擦点药。
  “医药费的钱我自己出。”出了医院,严路开始数钱。
  余辉盯着她数票子,没收。不但没收,他还把自己那五千块酒钱拿出来给她。
  这回,严路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看着余辉,不能言语。
  “除了哑还有点聋。”余辉把钱塞她怀里,“只要不打你干什么都行,我保留我干什么都行的权利。”
  严路又闻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衣物上皂香。把钱塞给她,他走了。
  不过一叠纸罢了,竟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严路把钱收进兜里,没有欢快,只有苍凉。
  不到五分钟,那辆车又退了回来。
  车窗降下,他探出头,“你上来。”
  
  ☆、第3章 代价
  严路攥着书包带,心里雷鸣般地打鼓。
  “您还有事吗?”
  “有。行使我干什么都行的权利,你上来。”
  今晚,严路无数次在尊严与活着之间徘徊,最后她选择了活着。
  天上不会掉馅饼,任何事情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只脚踏进车门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姑娘老老实实地坐进来,身体抖得厉害。
  “害怕?”余辉低声问,“害怕为什么还要说那种话?”
  她的汗顺着额头流下来,滴在手背上。
  “严路是吧?”怕吓坏她,他没再盯着人家瞧。
  “是。”
  “我姓余,你可以跟他们叫我辉哥。”
  “好,辉哥。”
  她乖极了,有问必答。
  “多大了?”
  “十九。”
  “身-份-证有么?”
  “有。”
  身份证上的她稚嫩得像只小兔子。
  余辉看见一串数字,“今天是你十九岁生日?”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在上学么?”
  “大一。”
  “那你这个样子还能回去上课么?”
  严路脑袋里嗡了一下,即刻汗毛倒竖。
  “我们……我们要去哪里?”
  “你说呢?”
  她怕得紧,脸都白了。
  “知道怕,就不要随口说那种话,以后长点记性!”
  严路大脑已经空白,不能思考了,只知道听话地点头。
  哆嗦了一路,车子停在了她熟悉的地方。她看见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总和人吵架的卖鸡架的胖大婶,那个并不显眼的西门……
  她安全地完整地回来了。
  事情与她想得不一样。她看向余辉。
  余辉叼着一个笔帽,手里拿着纸笔,唰唰写了一串号码给她。
  “拿好,这是我电话。你有手机么?”
  严路木然摇头,“没有。”
  “晚上给我打一个电话,十二点之前。”
  “十二点之前?”
  “十二点之后我在睡觉。”他淡淡解释道。
  严路握着小纸条,看着那辆车渐渐消失在街头。
  原来今天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
  她看着那串号码,真心地笑了一次,今天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次。
  收好号码,她躲避来来回回的学生,藏到一个阴暗的巷子里。
  穿过巷子,有一个小卖部,她买了一个大口罩,用公用电话给阳阳打了电话。
  “阳阳,我是严路。舅舅舅妈在家吗?”
  “不在家,他们俩出去打麻将了,应该会通宵的。今晚我一个人,要不你回来陪我呗。”
  严路正有此意,她不想让同学们看见她这个样子。
  “那好,你想吃什么,姐给你买。”
  “嗯……就来点羊肉串吧,趁我爸妈不在,偷吃。”阳阳笑起来。
  “行,你等着,我很快回去。”
  严路又给室友打了电话,说家里临时有事,需要回家一个礼拜,帮忙请个假。
  从学校到家的路上有很多卖羊肉串的,严路找到阳阳最爱吃的那家。
  “老板,麻烦来二十串羊肉串,要大的,还有鸡皮十串,豆腐皮二十串。”
  “好嘞。”
  烤串的大叔抹了把汗,把她要的东西一一摆在炭火上。
  “咋还捂着口罩,不热啊?”
  严路笑了笑,“我感冒了。”
  “我刚才看见你舅舅舅妈出去打麻将了,还玩儿呢?”
  “嗯。”
  这里住的都是老住户,谁家几口人,有个什么事大家都知道。
  “你那妹妹也高中了吧,还不看着点儿,高考过去了再说啊,你舅舅舅妈也是心大。”
  严路不发表意见,大叔说了几句便不说了。
  严路回家的时候,阳阳已经等不及了。
  “都是我爱吃的,姐你太好了!”
  “吃完刷牙,别被舅妈知道。”
  “没事。”阳阳咬掉一大口羊肉,简直不能更享受。
  “妈呀!姐,你怎么啦?”
  严路一摘口罩,阳阳吓了一跳。
  “你这脸……谁啊?这是谁干的?”阳阳扔下羊肉串,紧张得不得了。
  严路被她碰疼了,“我没事,小磕碰。”
  阳阳当然不信,“这还小磕碰,姐,我早就说你别在那种地方上班了。这都肿了!”
  “真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而且我拿到了一万块钱。”
  “什么钱啊?什么钱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啊!”
  “辛苦钱。还差一点就够我接下来三年的学费。”她抻了抻疼痛的脖子,“今天晚上我睡你房间行吗?”
  “你先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搞的?”阳阳捧着她的脸,非要得出个答案。
  严路笑起来,捏捏她的脸蛋,“没事,已经去医院处理过了。就是有几个喝多的打起来了,我去拉架,不小心被碰的。”
  阳阳不相信。可是严路这么说,她也只好这么接受。阳阳与严路感情交好,与亲姐妹无异,相互之间有一定了解。她要是不想说,你使劲问也问不出来。
  阳阳叹口气,想起一些琐事,“姐,我妈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她就是那个脾气。等以后我跟她说,你不用再月月给家里钱了,你往我们身上没少花钱,你还得上学呢。这个钱你别让她知道,反正你的学费也够了,那份工作就别干了。”
  严路被阳阳的温暖感动,今天的温暖又多了一份。
  “好,我会找一份更好的工作。你也别总怪舅妈。农村那套房子也都是舅妈谦让才得来的。”
  “得了吧,什么谦让。我妈根本不是个持家的人,把家业给她还不都败光了。”
  “阳阳,别这么说你妈。”
  “哎,我都不愿意提。哪有这种父母,成天不在家,我这都要高考了,也不见他们关心关心我的学业,整天不是喝酒吵架就是打麻将,邻里邻居的都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家的。”
  “别人的嘴我们堵不住。但是我们要好好管理自己。”
  “我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就是说一说而已,大学我是一定会考的。”
  “嗯。”
  两人才说了些暖心的话,有人回来了。阳阳一惊,“回来了。”
  舅舅和舅妈一起进屋了。两人都是愁云密布,嘟嘟囔囔。每次输钱都是这样的。
  “小路你这脸,怎么搞的?”舅舅最先看见严路的伤。
  舅妈也过来瞧了一眼,鼻子里出了口气,“我早跟你们说了,那种地方就不是正经人去的。你们偏偏不听,我一天说什么都是错!”
  舅舅大怒,“你他妈一天不说话能死吗?小路还不是为了给家里添砖加瓦,要不至于年轻轻的在外头赚钱,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舅妈顿时来了火。
  “良心?我没良心,我没良心我帮她开家长会,交学费。自己爹妈不管,我管,我还管出一身毛病来!你们家这些事儿有那件事干得好看?你自己说!”
  “你说谁呢?你敢不敢再说一句?”
  “我说怎么了,我说一百遍怎么了?你们家人不干人事,生了孩子不管,给别人管!这叫什么玩意儿啊!”
  舅舅怒不可遏,大手一挥,“你给我滚出去!”
  舅妈气得跳起来,“你让谁滚呢,你让谁滚呢?这是我的家,该滚的不是我!”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严路和阳阳两人一人拉着一个。可两人十分恋战,场面一度有要失控的趋势。
  严路赶紧摆明态度,往两人中间一站,“舅妈,您别生气了。是我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打井也是你们给花的钱。我这里有一万块,虽然不多,但是也能贴补家用。”
  “你给她钱干什么小路?”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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